月蝕 正文 蝕四十
    又逢兩軍對壘。

    距上次大役,已過半年時間。半年時間裡,敗方按兵不出,勝方亦未躁進。敗方是為休養生息,補充元氣。勝方乃受流言所哭,調整內需。

    如今,捲土重,再幟戰旗。

    楚遠漠與楚遠陌,兩個人走到今日,已知必有一個高低勝負。這一次出擊,勢必要決出誰為此間霸主。

    兩軍交聚,廝殺陡起,楚遠漠與楚遠陌作為雙方最高指揮,初時各踞有利地勢,觀察戰情戰況。及至大戰陷入膠著,兩人體內的嗜戰因子躍躍欲試,各自一馬當先,找上了彼

    此。

    「楚遠漠,你的人已見疲態了,還不認輸?」

    「你這個孽障,在本汗面前張牙舞爪,不覺可笑麼?」

    「哈哈,你還以為你是縱橫八方的楚遠漠麼?你的人如今已然不堪一擊,你如果降了,朕給你一個全屍!」

    「蜀犬吠日,妄自尊大,你若此時下馬跪拜,本汗可考慮給你一個好死!」

    兩個人多次大戰,第一回在劍槍往中唇槍舌劍。

    五十回合之後,楚遠陌拔馬急轉。

    「想逃?」楚遠漠擊馬直追。

    兩匹馬一前一後,馬上任時而交戰,時而縱韁奔騁,逐漸,疆場漸遠,山巒起伏。

    「楚遠漠,咱們就在此把話說開罷。」飛馬在前的楚遠陌突然收勢,道。

    楚遠漠帶住馬韁,跨下馬兩蹄高躍,「唏溜」聲內踏得塵沙飛揚。「請便。」

    這小兒先以話相激,後以行相引,把他引到此處,他倒要看看有何玄虛可弄。

    楚遠陌笑得四平八穩,「對你,我自然是無話的,但別人有話要和你說。」

    他話未落,「別人」已然現身。

    關峙飄然落下。

    楚遠漠眼光微閃。

    楚遠陌暫且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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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的帳,也該好生結算一番了。」

    「是麼?」楚遠漠方唇勾笑。「你我之間有什麼事是需要好生結算的?」

    「貴國將亡之事,不值得好生結算麼?」對方有意挑撥心中弱處,關峙也以重拳反擊。

    「你有這個本事?」楚遠漠濃眉睨挑。

    「我當真有。」關峙氣定神閒。

    「戰場之上,本汗從不逞匹夫之勇。你敢在此等待本汗,是你的勇氣可嘉,可惜本汗沒有這個空閒和你在此浪費時間。」右手高舉。

    關峙撩開衣袍,在一方看起還算乾淨的青石上落座,道:「如果閣下想引閣下那支如影隨形的百人鐵衛,那麼關某可以告訴閣下,他們時下正在與前奭國別剌親王的二百

    鐵衛苦戰,即將殺身成仁。」

    楚遠漠面色微凝。

    「如果閣下還指望那支五百人的近身衛隊,關某又可以告訴閣下,他們此時正被人帶著在山谷間閒遊。」

    楚遠漠唇線一凜。

    「至於帶著他們閒遊的人,是他們新近晉陞的侍衛長官。至於這些侍衛長官……需要關某向閣下說出他們的名字麼?那可儘是一些跟了關某多年的熟人呢。」

    「……關峙,你會玩弄的,只有這等伎倆麼?」

    「試如閣下方纔所說的,戰場之上,關某也不喜歡僅逞匹夫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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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羲國汗王五百人的近身衛隊,時下由梁光任總長。

    山間兜轉到第三遍,梁光陡察異處,喝道:「方大勇,你是怎麼帶的路,這條路不是剛走過?」

    被叫到的方大勇回頭陪笑,「嘿,總長達人,你記錯了罷?這條路啥時走過了?」

    「本將軍隨大汗東征西戰,對路況最能熟記於心,還會記錯麼?你睜大眼瞧瞧,那邊樹上還留著本將軍做下的記號!」

    「是這樣麼?」方大勇和身邊的人換了個眼色。「如果是這樣的話,索性不走了罷?」

    「不走?你說什麼胡話,咱們已經失去了大汗影蹤,你敢說……你、你們做什麼?」

    一柄刀頂上梁光脖梗,他一口驚息未出,眼前的幾百人突然間「噗噗」倒下。

    「你們是什麼人?你們對這些兄弟……」

    「衝你平日一口一個『兄弟』,咱們才把藥換了,這些兄弟們只消在這間睡上兩三個時辰,便能醒了過。」但醒後能否走得出去,端看個人運氣。

    方大勇依然是一張憨厚平常的臉,但眼底的精光已不須掩飾,「梁將軍,咱們時下頭痛得是如何落你。各為其主,你能體諒的罷?」

    「……各為其主?你們的『主』是誰?」

    有人輕輕歎息,出列道:「放梁將軍走罷。」

    「……樊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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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自己說過,我會毀了你。」

    「憑你?」

    「對,就憑我。閣下看起強大無比,實則不堪一擊。你所有的強大,自於你外部的一切。如果,毀掉了羲國,毀掉了你的軍隊,你還剩什麼?」

    「你毀不掉羲國,也毀不掉我羲國幾十萬將士,而今日,本汗會把你毀掉!」

    這個時候,兩個男人不管有意無意,都避開了存在於二人之間的那個女人的名字。

    兩方對峙良久,電光火石間,動!

    疆場十萬里,爭的是山川日月,家國天下。

    山間十餘方,爭的是瑜亮心結,男人顏色。

    木葉橫飛,石礫飛濺,走獸規避,飛禽遠遁。

    這方山間曠地,成就了一場曠世惡戰。

    楚遠漠以寬劍削斷甲冑繫繩,脫下沉甲,拍走戰騎,輕裝上陣,甫出手便如驚雷滾石,殺伐果絕。

    關峙用得是一把形若柳葉的長劍,一改行雲流水般的悠遊套路,每一式皆如驟風疾雨,密織戾網。

    兩個人都是身經百戰,越欲置對方於死地,越不急於一時。有時故露破綻,引對方襲,以予致命一擊。有時刻顯紊亂,引對方輕敵,以予索命一殺。百招過去,各自身上皆

    見了紅意,兩把劍上的殺氣,反愈加濃郁。

    「我在她的背上刺了字,你看見了罷?」楚遠漠忽道。「想知道那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刺下去的麼?」

    關峙目底一深,柳劍疾翻,掃向他咽喉重地。對方的話,直直刺中了他胸中隱痛,氣急攻心,不顧自己胸前的大片空隙,亦要取敵級。

    楚遠漠左袖內滑出短劍到手,抵住掃喉劍鋒,右手內的寬劍攜雷霆之式,直直戮向宿敵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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