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滿了七天禁閉,鴻飛、司馬、武登屹被直接送進了農場。看到這三個嘻嘻哈哈滿不在乎的兵,擔任場長職務的老志願兵愁的一宿沒睡好。他搞不明白團長這是要幹什麼,農場是個啥地兒啊,這裡需要的是老實疙瘩,能下的去辛苦,會種地的兵。來的這三位「爺」倒是好,當兵沒滿兩年最少的也背著兩個處分,敢情團長把這裡當成勞改農場了。
天沒亮,老志願兵場長就起床了,跨上專門給他配發的自行車去找團長髮牢騷。他一路上緊蹬慢蹬,趕在出操前把團長堵在辦公室裡。
「哎吆!我們的老黃牛來了!」團長迎到門口和他握手,又拉著手把他按在沙發上,親自給他泡了一杯茶,這才親切的問道:「吃飯了嗎?」
「還沒……」
「通訊員!」團長打斷他扯著嗓子喊起來,通訊員喊著「到!」跑進門,團長立刻命令說:「跑步通知炊事班,下掛面端到這裡來!」
「是!」通訊員扭頭就跑,團長對著背影又喊了一嗓子:「多放兩個雞蛋!」
老黃牛感覺到了團長對他的重視,體會到了組織上的溫暖,肚子裡的騰騰的怒火一下子小了許多。他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團長連忙把茶杯送到了他手上:「趕緊喝口水潤潤喉嚨,看你跑得這頭汗。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坐車來麻,團裡給你報銷車票!」
老黃牛激動的喝口茶水,心裡的怨氣幾乎消失了,組織上這麼關心、愛護自己,把那三個兵放到農場是對自己的信任,怎麼能向組織上發牢騷講條件呢?想到這兒,老黃牛「騰」一下子站起來,拔腿想走,卻被團長一把拉住了:
「你這頭老黃牛演的這是哪一出?說不來,大半年見不上面,來了一聲不吭喝口水就想走。是不是因為那三個兵,他們跟你搗蛋了?」
「沒有,我有信心帶好他們!」老黃牛戴好帽子敬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還是想走。
「坐下,坐下!吃了飯再走!」團長把老黃牛按在沙發上說:「那三個兵其實都是好兵苗子,關鍵就是性格過於活潑,腦子夠用經常不按常理出牌還愛耍些小聰明。這次演習中他們嚴重違反了紀律,但也取得了可圈可點的戰果。戰士們對他們很敬佩,我擔心回到戰鬥班中,聽上幾句奉承話就找不著北了。你那兒兵少對生產方面注重一些,我把他們放到你那兒磨磨性子,沒意見吧?」
「沒意見,保證完成任務!」老黃牛信心十足,等麵條上來,稀哩呼嚕一口氣吃完,笑容滿面的回農場去了。
老黃牛前腳走,曹衛軍後腳就闖進來,納悶的問道:「老黃牛鬧意見了?」
「那三個小子,少的也挨了兩個處分,誰聽說了不鬧心。」
「我看那三個兵就不應該放到農場去,老黃牛的脾氣太溫順了。」
「圈小了養不開,你的兵你還不瞭解,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團長紮好武裝帶,拿起一摞資料說:「你跑一趟農場,警告一下那三個兵,讓他們嚴格要求自己,從那跌倒從那爬起來,順便把這些學習資料送給他們。」
曹衛軍翻看一下資料,見全部是關於偵察專業方面的,笑著問:「團長,你是不是特喜歡這幾個兵?」
「好兵誰都喜歡!你當戰士的時候少犯錯了?」
「關鍵是碰上你這個伯樂了!」拍完了馬屁,曹衛軍敬禮後走了。
鴻飛、司馬的心情很灰暗,原想幹掉了B大隊的大隊長得不上三等功,至少也能的一個嘉獎。沒想到被關了禁閉挨了處分,還被送到這個灰突突的農場裡來了。一下車,農場那條名叫「大黃」的土狗就追著他們叫,鴻飛頓時有了一種虎落平川的感覺。武登屹還是一付孩子脾氣,下車伊始就被生機盎然的農田吸引了。他利用半天的時間跑遍了整個農場,回來後向鴻飛、司馬詳細匯報了他的新發現。比如,農場裡還有一個養雞場、一個養鴨場、一個魚塘,菜園裡的西紅柿已經成熟了等等,反覆強調的是他發現農場裡竟然還養了一頭驢。
農場的兵們不認為挨了處分的兵是好兵,所以對他們敬而遠之。三個人成了一個孤單的小團體,與農場大團結的形勢顯得格格不入。
農場裡的生產已經基本實現機械化,需要人工干的活兒不多也不累。鴻飛他們對侍弄莊稼一竅不通,老黃牛就安排他們幹一些力所能及的零活。三個人也樂得清閒小日子過的挺滋潤,所以與老黃牛相處的還算融洽。
日子雖然過的滋潤,鴻飛、司馬、武登屹從來沒有忘了自己當班長的諾言。他們始終認為而且堅信,吐口唾沫如同板上釘釘;一言九鼎說話算數才是大老爺們,所以他們始終堅持訓練並把曹衛軍送來的資料背的滾瓜爛熟。
三個人的表現,讓老黃牛從最初的擔心慢慢的變得有些敬佩。這些年來農場「鍛煉」的兵不少,沒有一個像他們一樣放著舒服日子不過,使勁折騰自己的。他看到鴻飛他們找不到合適的負重物,背著一背囊麥子跑五公里,就主動跑到鎮子上搞來細石子,裝成三個四十公斤重的麻包送給他們。得知鴻飛他們在場部內的公路上摔擒敵,就把曬糧場劃出一塊來讓他們使用。
鴻飛他們天天早上六點鐘準時起床,跑完負重五公里就在大院裡嘿嘿哈哈的練習擒拿、格鬥基本功、拍打功,做些拉體能的運動。農場兵們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挺新鮮時常跑出來看著他們練,時間久了,鴻飛等人天天聞雞起舞的擾人清夢,兵們自然有些小意見。
但一件偶然發生的事情,很快讓這些小意見煙消雲散了。那天,附近鎮子上的一群小痞子喝高了,晃晃悠悠的跑到農場來鬧事。老黃牛上去勸了幾句,一言不合,小痞子舉酒瓶抄板磚,呼啦一下子把老黃牛圍在中間就要動手。
鴻飛、司馬笑嘻嘻的走上去,分開小痞子走到老黃牛身邊問:需要怎麼處理?
老黃牛看看己方人數處於劣勢,擔心兵們吃虧就說:他們喝高了,趕走算了!
小痞子們大笑,輕蔑看看兵們說:我們平均三個打你們一個,趕我們走?我們把你們趕走!鴻飛彎腰揀起一塊板磚笑著說:打架要看實力別給臉不要臉!說著,揮掌把磚砍成兩截。小痞子們發楞的功夫,司馬伸手搶過一個酒瓶子,在自己頭上砸的粉碎,然後真誠的告誡小痞子們:以後打架不要拿易碎物品當武器小心吃虧。
小痞子的酒嚇醒了一半,有個不信邪的跳出來,還沒等舉起拳頭就被鴻飛一拳打在肚子上,把午飯吃進去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躺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喊他媽。小痞子們的酒徹底醒了,知道農場裡來了「高人」,以後喝完了酒說什麼也不能上這裡來鬧事。他們剛想走,鴻飛又把他們喊住了:你們就這麼走了?
小痞子們很少被人這麼呵叱,臉面上有些掛不住,群情激昂的吵吵了幾句。鴻飛搶過老黃牛手裡的鐵鍬,把鍬把一折兩段,遞給司馬一段笑著說:司馬呀,這群孩子缺管教,咱替他們爹媽管管?
「是該管管了!」司馬把手裡的半截鍬把再次的一折兩斷,抬腿就往上撲。
這兩個兵折斷一把粗的鍬把就像玩兒似的,小痞子們立刻鴉雀無聲,懂事的就問:解放軍叔叔,我們怎麼才能走?鴻飛向老黃牛努努嘴又向地上的嘔吐物努努嘴。小痞子都是聰明人,先是向老黃牛道了歉又找來工具打掃了衛生,得到鴻飛的允許後這才一哄而散。
農場兵們明白鴻飛他們練的是真功夫,後來從老黃牛嘴裡又知道鴻飛他們挨處分的原因,再見面的時候笑容就多了起來。小團體和大形勢慢慢的變得融洽起來。
鴻飛他們在農場並不是一帆風順的,也出過不少的笑話,趕了不少讓農場兵不齒的事情。
有一次,老黃牛看到廁所的蹲坑滿了,農場兵們都在地裡忙活,就讓鴻飛他們把大糞掏了運到空地上曬乾,準備撒到農田里去。
三個人看看天上的烈日,心想如果不掏廁所,就要去農田里曬日光浴,就一口答應下來。等老黃牛離開,鴻飛掏錢武登屹跑腿,買來半打口罩、手套。三個全副武裝衝進廁所,提著掏糞勺子在蹲坑裡一攪,那股子惡臭硬是衝破兩層口罩的阻攔鑽進鼻孔裡。
三個人忍著噁心分工合作,一個小心翼翼的掏兩個小心翼翼的抬。農場兵一個小時幹完的活兒,三個人足足幹了一上午。
偏偏那天中午吃撈面,三個人像扒皮似的把自己洗了一通,走進食堂坐定看見白生生的麵條倒是覺得沒什麼。剛端起碗,老黃牛端著一湯盆炸黃醬湊過來。啪啪啪,每人碗裡來了一勺黃醬說:「吃撈面那有不吃黃醬的!」
三個人低頭一看,白生生的麵條上攤著一層黃醬,立刻想起蹲坑裡大糞表面上翻湧的蛆蟲。
「哇!」三個人扶著桌子把早飯都吐了出來。
農場兵們連連搖頭,這三個兵就是驕氣,掏個廁所能吐成這樣。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沒有糞提供養份哪來的糧食,糧食就是糞的間接產物,真不知道他們噁心個什麼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