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殿下,別來無恙否?」
我輕撣掉身上些許灰塵,右手柔和的撩起帥帳帳簾,攜欣然出現在朱棣的面前。
男的瀟灑俊俏,女的嬌柔婉約,在軍營中就如刺眼的色彩,點綴出不一樣的風情。
「別來無恙」這句問候本來是燕王朱棣走進大營時為鼓勵將官士氣說的話,現在我又完完整整把問候代表眾人送還給了他。
朱棣到是沒去注意這些細節,一臉興奮的摟住我的肩膀「沒想到希文你來得這麼快,我的書函發出去還不足半月,你就趕來了。說不得,在開封和彰德的戰役也有你的份了。」
韓柏跟著我的步伐走了出來,聞言撫掌大笑「殿下如此清楚就太好了,本來我還在琢磨怎樣向殿下邀功來著,現在不必大費口舌、自吹自擂了。」
朱棣望著韓柏啞然失笑「本王的作風就是有罪必責、有功必賞,韓柏你那一份絕對少不了的。」
范良極在後面嗤笑一聲「不如就要燕王賞你個校尉做做,過過官癮算了。」
朱棣知道范良極是在調侃韓柏,出乎大家意料的應和道「沒問題,不如韓柏你就收拾收拾,到老譚那裡當個將軍玩玩如何?」
韓柏一臉駭然,連忙擺手道「那可不成,我這個人武功低微平庸,最怕打打殺殺了,更加別說上戰場見血。若有好玩的事情,叫上我去湊湊熱鬧即可,至於動殺就免了吧!我還想多活兩年。何況」他轉頭看了看跟在朱棣身後的譚淵,嘿笑道「老譚這個人實在是太嚴肅了,跟他在彰德耍了這麼久,幾乎沒看他笑過。要是讓我在他手下當差,估計不出半月,我就會悶死。」
譚淵正和僧道衍在小聲討論這次戰鬥的經驗,聞言神情一愣,旋又苦笑無語。
僧道衍合十頷首,微笑歎道「若是韓柏小兄弟希望在戰場上活得多姿多彩些,不如就到李景隆手下去拜求個一官半職的,想來戰戰都會精彩絕倫。」
眾人想起李景隆孤身逃逸的狼狽模樣,會心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韓柏一臉尷尬的撓了撓腦袋,喃喃道「那還是算了吧!想起李景隆那個老妖怪打戰的熊樣,我就心有餘悸,這個獎賞我們另行討論。」
我心下一笑,轉頭望向朱棣道「燕王殿下這次多方誘敵、多方陷敵,請敵人自願入甕,再來個十面埋伏,假戲真做的把責任推給了茫然不知的鐵鉉,想來南方會有一段不小的時間解決這些麻煩。但是希文很奇怪的是,燕王你如何奪得這濟南城的?而且如此遠離順天,不怕後方寇邊諸族入侵麼?」
朱棣眼神突然變得凌厲,淡然笑道「行軍打戰,若想追求以較小的代價換取大勝,歷來都需要兵行險著,如火中取栗。這次若我不是裝出一副無力南下,任李景隆得寸進尺的樣子,恐怕鐵鉉不會大意被我偷襲濟南得手,李景隆也不會這麼大意的孤軍深入,讓我們有機可乘,還成功的造成是鐵鉉和我們聯手的假相。至於長城外的那班混蛋,若真的敢乘機襲我邊疆,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們後悔。」
韓柏左顧右盼的看了朱棣片刻,問道「歷門主他們沒有隨殿下過來麼?」
朱棣嘿然笑道「自從上次犬子高煦以疲敵之策襲殺了雲川的韃靼大軍後,方夜雨他們就已經前往助陣了,高煦雖然長於軍政,但是武功卻甚是低微。歷門主為了讓本王放心對付朱允紋的大軍,已經帶了其徒風行烈和雙修府眾人前往定邊關口保護犬子以及一些重要將領。若是韓柏想探望他們,就得勞累點,隨本王去一趟定邊了。」
范良極皺眉哼道「怎麼?燕王不回順天麼?」
朱棣哈哈一笑,搖頭道「不!現在不必回順天。」
范良極吧嗒一口天香草,吐出縷煙槍「雖然我不會行軍打戰,但是還是知道通化女真和義州高句麗尚有十數萬的大軍,燕王真的放心讓你兒子一個人應付那些大軍的進襲?」
朱棣轉頭和僧道衍相視大笑「事情也許並非各位想像的如此不利,要是各位真的想知道其中細節,不若隨我一起北上,讓我慢慢的敘說個中原委如何?」
十一月初八,深秋霜降。
天下震驚的「靖難之戰」首次交鋒落下帷幕,文官出身的李景隆果然如朝野輿論想像的一樣,在這次正面戰役中輸得一乾二淨,整個一徹頭徹尾的繡花枕頭。雖然其有一身不為外人所知的絕頂魔功,但是就其在軍事和戰略上的表現看,比之以前在洞庭湖戰役中完敗的胡節更加不如。胡節戰敗的因素不少,但是其卻曾經創造過圍困怒蛟島達三個月之久,一度幾乎將怒蛟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的輝煌戰果。若不是方夜雨自作主張毒死上官鷹,翟雨時是否能創造後面一系列的輝煌勝利還值得商榷。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現在水師中大部分的將領都是胡節一手帶出來的,在水師中,就是齊泰也沒有胡節的聲望高。所以,才造成朱允紋現在拿著胡惟庸和胡節兩兄弟沒轍,既不好殺掉,也不敢放開,只得軟禁兩人,限制其行動罷了。不過李景隆的情況就不同了,雖然其乃太祖愛將李文忠之子,但是其自從為朝廷效力以來,卻多是處理文職,甚或還曾是太子朱標的老師。但是行兵打戰最怕的就是按資排輩,李景隆總是認為自己這主帥多麼顯達,不重視諸如耿興邦等老將的建議,才一敗塗地,把五十萬人全部丟給了朱棣,亡者十幾萬,降者更加達到了可怕的二十餘萬!對於李景隆,朝野俱是一片洶洶的喊殺之聲,迫得新帝朱允紋默然罷免了其統率之職,以老將耿柄文代為北伐主帥。當然,就算朝廷百官如何不滿,朱允紋也不可能把他這「外祖父」殺掉的。
耿柄文的出山是出乎我意料的,因為按照歷史和原著中所寫,朱允紋登基後應該是先派遣耿柄文北伐,在其兵敗後再以李景隆代之。李景隆不爭氣,兩次慘敗與朱棣之手,朱允紋才讓兵權旁落,都督盛庸登上歷史舞台。
可是這次李景隆卻首先做了替死鬼,在耿柄文尚未出擊之時就完敗於濟南。沒想到歷史還是給我們開了個玩笑,耿柄文變成了北伐主帥!
這對於朱棣來說是個極壞的消息,不過好在北地已經開始冰封,耿柄文把兵留在了鳳陽一線,並沒有立刻北上----畢竟,一直沒有為前面濟南之戰做解釋的鐵鉉還橫弋在兩大勢力之間,他的態度對兩邊來說都是不可忽略的。
可是令人費解的是,鐵鉉始終沒有出來為濟南之戰發表任何態度,既不解釋,也沒有擁護任意一方。一來二去,事情就這麼僵持下來了。
就在天下目光都聚集在南北直隸對抗中時,又一件令天下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濟南之戰發生後的第七日,一直駐紮在遠東之地----通化的建州女真鐵騎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已撤出了通化,繞開韃靼人位於東邊的薄弱防守,奔襲了韃靼人腹地的汗庭烏蘭巴托!而向來和韃靼關係不錯的福余、泰寧、朵顏三衛的海西女真,一反之前任由韃靼大軍駐紮雲川的和善態度,赫然出兵察哈一帶,隱隱有堵截韃靼人退路的模樣。
而高句麗人則像是消失了一般,在義州早就沒了蹤影,行跡渺渺。
瓦剌人則更加奇怪,他們不斷的在領地裡游弋,不時和涼州附近藍玉的餘孽接觸,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天下大亂!
本來對朱棣極其不利的局面,在這一刻突然發生了轉變。
我終於知道朱棣在濟南大營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說起來,也許四夷寇邊本來就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方夜雨背後的北蒙和韃靼人就是他的最終目標!而附帶的,還可以麻痺朱允紋,甚或在朱元璋那裡得到同情票!
我緩緩搖頭,看著定邊城牆外的獵獵硝煙,暗自苦笑。朱元璋的子孫果然沒有一個善茬!即便是朱允紋那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敢在我的面前耍花槍,那麼老謀深算的朱棣又怎麼會是一個讓人隨意**的角色?原來他在京城裡以不變應萬變,竟然迫得朱允紋提前實施了那罪惡的計劃,不但損失了我們黑白兩道的,還背上了弒君的罪名。若是此刻單玉如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會不會笑自己的愚蠢?畢竟她謀劃了二十年的計劃,竟然在朱棣面前沒有討得一絲的好處?
城牆上傳來一個輕微的腳步聲,雖然在千軍萬馬中,也可以清楚的與其他步伐聲區別開來。我微微一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虛老不在城裡喝喝小茶,休息休息,跑到城牆上這麼危險的地方來幹什麼?」
虛若無隨手撫開一根流矢,聞言啞然失笑「想我戎馬一生,若還會被這小玩意兒傷到,那不如回家養老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