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歷兩大高手在城北決鬥的時候,我正在相對的城南「仙廬齋」享受美味的鄱陽湖鯉魚,沒看到這世紀之戰。說句不好聽的,我這人就是愛享受,每到一個地方絕對是先欣賞那的青山綠水,再看看那的美人嬌姝,最後當然就是吃吃那享譽一方的美食了。在武昌的時候我已經把「武昌魚」給吃膩味了,去長沙的時候也喝過了白沙井的「長沙水」,這不,看著鄱陽湖面跳躍湧動的大鯉魚我可是難以忍受其誘惑的。
不到江南不知道江南美,九江雖然是繁華鼎盛,但卻缺少藝術氣息,偌大一個城裡面竟然沒有一座琴院,也沒聽到什麼青樓韻事,這讓我相當的失望。第二天一早我獨自騎馬在城裡轉悠了一圈,最後還是加快了行程,離開了九江。湊巧的是漫步在江岸邊上的時候竟然遇見了一艘畫舫,上面傳來悠揚的樂聲,惹出了我的琴思。遂暗自決定下半段路程就搭船而行吧,因為鄱陽湖往下一直到應天府都沒什麼著名城市和人文了,就是再遊蕩也沒多少激情。
看著江中的花舫,我微運真氣,傳音上去「在下路遇貴船,聽得船上如此優美的天籟,心動難止,不知道船主能不能讓在下登船一敘,好就近欣賞?」
「既然是同道中人,又有何不可?請稍候,我馬上停船靠岸。」說話男子聲音清脆悠揚,富有磁性,船尚在中央,而說出來的話語就如同在耳邊傾訴一般,足見船主人也不是什麼善與之輩,內力驚人。
我很少坐這種古代「游輪」,對其瞭解也少,只知道古時候凡輕笑賣唱或者刺繡美工的女子都會聚集這種船上,整日在江河水域中穿梭,不段的換地方以求生意興隆。而文人墨客對這類型的娛樂場所比青樓更喜歡,也造就了長江中下流域的一道風景。
來人對船隻的控制相當嫻熟,不多會兒就已經靠到了邊上,下人們利索的把舢板搭到了岸口。我點頭示意船夫們把我的馬牽上了船的下層,然後略一提氣,輕輕縱上了船頭甲板。
只見船上甲板站著十餘個人,不過顯然為頭的只是中間的幾位。最中間的是一青年男子,生就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及腰的烏黑長髮僅用一青色髮帶隨意束在身後,迎風擺動,身著儒生長裝,不過相對於我在岳麓學院裡看到的樸素長衣還是要華貴精緻得多,蠻金腰帶上面掛著一塊晶瑩白玉,更透出這人的身份不犯。這人左手邊微靠身後的位置是一嬌美少婦,身著綾羅綢緞,奢華而不俗氣,衣外披著的半透明輕紗更是給其人增添了些許神秘感,整個人盡顯雍容華貴。而青年男子右側則站著一彪形大汗,筆挺的身段以及那高昂的頭顱都像是給來人講述自己的不凡,再看這人的衣著更是極盡奢華,鑲金絲邊繪猛獸再加上錦羅衣擺,給人以暴發戶的感覺。這人似乎自重身份,站在主人身邊還要比主人站前半個身位,連我上船時他眼角都沒看我一眼。
登船做客是要講究禮貌的,所以剛剛踏實船板,我就向三人拱了拱手,道「在下冒昧打擾,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有如此美妙的琴音,我怎能錯過?在下武昌韓家韓希文,多年江上跑動,也沒見過貴府如此雅致的畫舫,恕在下無禮,敢問各位賢達尊姓大名?」
青年男子行了個書生之禮,向我笑道「原來是武昌韓家高第,早就聽說韓兄以不到雙十的年紀執掌韓家長江水運,幾年來蒸蒸日上,直有獨霸鹽運、糧運之勢,在下心慕已久,今日得償所願,有幸見到韓兄,真是一大樂事,『有朋至遠方來,不矣樂乎』?」
少婦臉上稍帶尷尬,向我微微一福,向男子笑罵道「韓公子上船就自報了家門,原是想知道你姓甚名誰,誰知道你又呤上句子了!」嬌嗔了丈夫一眼,對我道「公子既是韓府高第,就不是外人,我旁邊的是我丈夫『書香世家』向清秋,妾身雲裳,而右邊的兄台乃是『西寧派』『老叟』沙天放的公子沙千里。」
向清秋乾笑兩聲,不好意思的朝我拱手致意;而沙千里則在鼻子裡冷哼一聲,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我葷不在意,八派中人都有這樣的習慣,看身份、看地位、看武功、看背景,往往就是這樣來評價一個人。所以他們才狂妄到以為憑借幾個功夫尚可的所謂「種子高手」就可以輕鬆擊殺龐斑了。古代九品人,「士」、「農」、「工」、「商」,「商」在古代的地位比外面做佃工的身份還要低下,雖然韓府也是八派中一分子,而且是為其他幫派提供資金保證的中堅,不過由於掛著「商」這個身份,其他門派都或多或少的看其不起。「西寧派」在八派中向來與少林、長白並駕齊驅,甚至在京城中是被御封的皇家門派,「西寧三老」之一的「滅情手」葉素冬更是禁衛統領,皇上跟前一號紅人。所以,我對沙千里有這樣的表情一點都不奇怪。
我朝向清秋笑道「希文從小就聽說『書香世家』弟子各個都是『琴棋書畫』樣樣皆精,而派主向前輩和向兄賢伉儷更是個中翹楚,以前只是道聽途說,今天在岸邊側耳聆聽才知道,江湖讚譽非是虛言,盛名之下無虛士,聞名不如見面!」
雲裳聽到讚譽丈夫的話,臉上如有榮焉,站在後面微笑不語。
向清秋則更是高興,其受世家熏陶,從小對這絲絃之物最是喜愛,後迫不得已學了家傳武學,也算頗有造詣。若是現在來個人稱讚他武功好,估計他也就是微微笑過,不做回事。但是我剛剛是在稱讚他琴彈奏得不錯,他心裡泛起快意就不是外人可以說出來的了。
向清秋看到我們站在甲板上也有一段時間了,連忙說抱歉,帶我們走進了畫舫內廳。「書香世家」向來很注重儀表擺設的修飾裝潢,所以畫舫內的擺設掛飾都極其雅致美觀,在房內四周更是點了數盤檀香,讓整個大廳裡面瀰漫著陣陣清香。大廳四周均放置有坐椅,而中央主位前更是安置了一張古色古香的琴幾,讓人大歎別緻。
向清秋從我上船以來,就一直盯著我背上的「九律佩弦」看,幾次想要開口,可能又怕不禮貌,所以一直把話留在了嘴裡。看著他那忍得難受的樣子,我好笑的把琴取了下來,遞了過去「向兄似乎對在下的琴很感興趣,不如鑒賞鑒賞如何。」
向清秋到是沒有客氣,馬上接過了「九律佩弦」,小心翼翼的把它從琴盒中取了出來。
「好琴」手輕輕撫摸過琴身,右手隨意撥弄了下琴弦,向清秋輕歎道。
「向兄剛剛船上演奏那曲輾轉纏綿,極盡悱惻的曲子,在下聞所未聞,且未聽真切若不嫌棄,不如拿在下這把陋琴再來一遍如何?」看他這麼喜歡「九律佩弦」,不如就讓他爽一把,省得他總是拿那幽怨的眼神看著我。
「恭敬不如從命!」估計早就在等這句話了,向清秋三步並做兩步,走到琴几旁坐了下來,無限深情的望著琴身,左手中指輕輕一按,右手猛的一抖,五指如行雲流水一般散撥開來,剛剛在岸邊聽不真切的琴曲再次象檀香一般充溢了整個房間,可能是他太沉浸於與雲裳的溫柔之鄉了,這首曲子裡面幽怨自憐的意韻像夢境一般如影隨形,聽者靈魂中好像被鋒利的落葉劃過,讓人痛得刻骨而又無法觸摸,千回百轉的旋律就如癡情的女子站在望夫石上盼君歸。自忘於江湖可能就是他此刻的心情,其實他不應該屬於江湖的,藝境可能才是他的歸宿。
雲裳沉浸在這如清酒一般的夢境裡,遲遲沒有回過神,聽得高潮處眼睛才睜開,閃過幾縷異彩。沙千里則整個把這首曲子當作青樓裡面的「十八摸」來聽了,坐在那裡搖頭晃腦,手指打著節拍,直如在窯子裡看戲一般。
一曲終畢,向清秋略帶不滿的眼神看了看還在晃動腦袋的沙千里,沒有做聲,然後笑意盈盈的對著我道「韓兄此琴堪稱絕品,雖然比起某些名琴來賣相稍差,但是古樸卻又清越的聲韻確是我見過的任何一把琴都無法比擬的,要不是我知道韓兄也是同道中人,我肯定會不恥重金求購此琴。我們這種人對琴的感情,不是某些人能理解的。」
「某些人」自然就是指沙千里了,不過他估計也沒聽到這最後一句話。
我緩緩走到琴几旁邊,笑道「是啊!對於我們來說,琴就是我們的第二生命,又怎會賣與他人。在下前幾日曾經領略了一首極其出塵脫俗的曲子,今日手癢,向兄應該不會介意吧?」
「那能,應該是求之不得才是!」
向清秋馬上讓開坐位,甚至用袖口掃了掃椅面,看來其整個一琴癡。
《漁舟唱晚》,就是前幾日紀惜惜用古箏彈的曲子,而我用古琴把它彈出來也別有一番神韻。由於我沉浸在那日聽曲子的意境,所以到也似模似樣。
船外的長江依然是波濤洶湧……
爾後幾天我就在畫舫上和向氏夫婦一同研究音律,竟不知道早已身在金陵地界,而我們呆的地方赫然就是紙醉金迷的秦淮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