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仁奎的暴怒之下,大殿裡的一幫人連個屁都不敢放。
「你也是個傻蛋!不是跟你說了嘛,有事拿著那塊金牌到十六鋪去,你怎麼不聽?!」張仁奎罵完了人,轉臉朝我吼了起來。
聽得我菊花一緊。老爺子,你給我這玩意的時候,啥話都沒說,更沒說你這麼牛逼,我哪知道這玩意有那麼大的用處。
張仁奎見我不答話,一屁股重新又坐回了中間的交椅上,看了看兩旁的人。
「老子年紀大了,照例說,你們這些屁事,懶得管。既然德齡找我來,你們還算給我點面子,今日這事情,我做個評斷,你們可聽?」
「願聽老太爺吩咐!」
大殿裡齊聲答應。
「好!」張仁奎點了點頭,摸出了個煙袋鍋子,拳頭那麼大,看得我一愣一愣的,趕緊上去給他點著了。
「等會再收拾你小子。」張仁奎看著我嘀咕了一句,我吐了吐舌頭。
「我聽說是為了煙土的事,是不?」張仁奎問道。
沈杏山立馬站了出來,詳細地把事情說了一通,基本的意思是他們幹的好好的,杜月笙、黃金榮他們開始搶貨,搞得烏煙瘴氣的,請他主持公道。
「知道了,知道了。」張仁奎不耐煩地打斷了沈杏山的話,轉臉問站在身邊的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昆山,你看怎麼辦?」
這個中年人,一身長衫,手拿折扇,相貌堂堂,文質彬彬,一點不像黑社會,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傢伙和張仁奎的關係非比尋常。
「他是張仁奎的開門大弟子,吳昆山。」杜月笙小聲道。
媽媽的,以張仁奎的身份,加上他輕易不收弟子,這個吳昆山恐怕也是個牛逼的人物。
「師父,搶土自然不對,尤其是還引起了青幫的內訌,讓別人看了笑話。不過,江湖這碗飯,還是大家一起吃得好。」吳昆山呵呵一笑。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兩邊各打五十大板。
「中!我也是這個意思!杏山,上海煙土這行當,你全要吃掉,也不怕撐死?」張仁奎盯著沈杏山,沈杏山臉色蒼白。
「江湖上有句老話,做事不能不留後路,現在你風光了,要把同門趕盡殺絕,到你倒霉的時候,你就不怕別人從後面衝你放冷槍?」張仁奎啪啪啪地把煙袋鍋子磕在青磚上。
「可是老太爺……」沈杏山還想說什麼,被張仁奎制止了。
「就這麼決定了,煙土這東西,你們還像以前一樣,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忙活各自的,人,不能太貪心,懂嗎?」張仁奎拍了板。
「聽老太爺的話。」沈杏山雖然答應,但是看得出來,這傢伙很不服氣。
「老太爺,蔣慕白殺了我的獨子,這事情,你得給我做主!」嚴老九跪了下來。
「奶奶的,你不提這事情我要說,來的時候,有人把事情給我說得很清楚了。」張仁奎看著嚴老九就來氣。
「兩年前,你那個娘家侄子做的事情就不地道,被教訓了,也算是他倒霉,照例說,人家賠了錢又道了歉,該算了就算了,可你們倒好,讓人家披麻戴孝,你他娘的知不知道,人生在世,披麻戴孝只能是給自己父母才能做的?」張仁奎的質問之下,嚴老九不說話了。
「蔣家忍了,這跳屎坑的事,人家也做了。你們不但不退讓,還變本加厲。你那個兒子,我有所耳聞,我想今天我就不用在這裡說了吧。這兩年,蔣家被他禍害得夠嗆,看上了人家的妹子,耍老千詐了人家八千大洋,人家湊起了錢給你,你收下銀票轉臉不認人了,江湖上混的,道義為先,虧得還是青幫的人!」
張仁奎越說越氣,鬍子都一撅一撅的:「你兒子把蔣家老二毒打一頓不說,還把蔣老爺子扔進了屎坑,為人子女的,凡是有個血性的,誰會嚥下這口氣。」
張仁奎這些話,讓大殿裡的人都明白了,這老頭是站在我這邊的。
「再說了,你們,誰看見蔣雲殺了嚴大鵬了?」張仁奎看著大殿裡的人問道。
這幫人全都低下了頭,操,就是看見了,他們現在這個時候也不可能說出來。
「可是老太爺,我兒子縱使有錯,也罪不至死呀!」嚴老九站了起來,極為不服。
「九齡,我也有兒子,我也知道你的心情,但是冤冤相報何時了,我看這樣吧,這事情就這麼了了。」張仁奎沖吳昆山點了點頭,烏昆上走上去,遞給了嚴老九一個布袋,裡面露出了厚厚一疊銀票。
「老太爺,我不要錢!我要蔣慕白的命!」嚴老九雙目赤紅,將布袋扔在地上,高聲吼道。
這傢伙,已經崩潰了,根本不聽張仁奎的。
大殿裡人人睜大眼睛看著嚴老九,又看著臉色凝重的張仁奎,都想看接下來這事情怎麼處理。
「老太爺,我不知道你和這蔣慕白是什麼關係,可你是青幫的泰斗,是我們的前輩,幫規有雲,不准扒灰放龍,不准開閘放水,他蔣慕白若是青幫的人,倒另一說,可他不是!你不能為了一個外人,壞了幫規!不然,我嚴九齡今晚就是三刀六洞,也不服!我也要要了這狗日的一條性命!」
嚴老九怒氣沖沖,說出的話更是極為強硬,殿裡的不少人都點了點頭。
要壞事。青幫幫規極其嚴格,那十條幫規,就是你身份在高輩分再大,也不能違背了,這一點,連張仁奎也不例外。
嚴老九雖然是個粗人,但是也有他的精明之處,他知道自己的威望和地位都比不上張仁奎,但是要搬出幫規的話,張仁奎就不行了,只要違背了幫規,張仁奎就算是壞了青幫的規矩,就算他是泰斗,青幫也不會承認。
張仁奎不說話了,老頭子為難了。
「誰說蔣慕白不是青幫的人?」張仁奎走到大殿之中,突然嘿嘿一笑。
「老太爺!青幫何人何時入幫,都有名冊,蔣慕白一個倥子,怎麼會是青幫的人!?」嚴老九哪裡肯信。
「老太爺,青幫的名冊上,的確沒有蔣雲的名字。」身後,青幫六部中,有個老頭接了過來。
「奶奶的,名簿上沒名字就不是了?前幾天我在客輪上收了這狗日的當徒弟,那時候你難道讓我飛到你們這裡給他登個名號?」張仁奎的一句話,全場嘩然。
蔣慕白是張仁奎的徒弟!?那個收徒極嚴,近二十年沒收過徒弟的張仁奎的徒弟!?
誰都不相信。
「怎麼,不相信?」張仁奎擺了擺手:「也罷,奶奶的,今天,反正你們這些人都在,我就給這狗日的補上,昆山,你帶他去準備準備。」
張仁奎指了指我,吳昆山一臉都是笑,拽著我就往後堂走,我稀里糊塗,已經徹底懵了,身後的大殿更是議論紛紛,人聲鼎沸。
「你小子,真不知道師父看上你什麼了,師父一輩子,收的徒弟數都數得出來,不知道多少達官顯貴、江漢好漢想敗在師父門下都被師父打發了。」吳昆山領我到了後堂,把我摁在座位上,開始給我說那些拜香堂的規矩和禮儀。
我徹底懵了。我給張仁奎當徒弟,那不是說,我入了青幫了!?我是黑社會!?我還是個通字輩的黑社會!?
奶奶的,老子導演還沒當上,就混黑社會了!?
我腦袋大如斗,完全暈了。
「別發呆,我告訴你,拜香堂可不是玩,規矩極多,一句話說錯了,你就等著三刀六洞吧!」吳昆山將我呆若木雞,給了我一巴掌。
「吳先生,不,昆山哥,真的要拜香堂嗎?」我苦笑道。
「怎麼,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你還不想幹?」吳昆山哭笑不得:「你要是不想,你自己跟師父說去,他老人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收你為徒,你要是不答應,那就等於當著全青幫的人扇他的耳光。」
我要是出去這麼跟他說,老頭子一怒之下還不用他那把大鍘刀活劈了我。
「還有,今天這道坎,你若不拜香堂,那就是死路一條,三刀六洞,你聽說過沒?」吳昆山瞇起了眼睛。
奶奶的,拜就拜吧,總比死了好,我可還要拍電影呢,還有蕾絲,還有我那洛然小妹……
一想到這些,我立馬就妥協了。
「昆山大哥,我拜,行了吧。」我聳了聳肩。
「這就好,趕緊給我聽好了,拜香堂,得這樣……」吳昆山開始言傳身教。
光著規矩什麼的,足足說了半個多小時,那些繁瑣的禮儀,尤其是那些接話和幫規什麼的,更是記得我頭暈腦脹。
等我把這些都記住了,換上了一身黑色長衫,烏昆上把我帶到了大殿外。此時的大殿,大門緊閉,香煙裊裊,氣氛和剛才迥然相異。
「我的那些交代,你都記住了?」吳昆山不放心。
我點點頭:「記住了。」
「下面的每句話,每個動作,每個禮儀,都不能錯一點點!錯了,你就等著三刀六洞吧。」吳昆山拍了拍我的肩膀,突然扯著嗓子沖大殿高聲喊了起來:「青幫前輩聽聞,有人來拜香堂嘍!」
這一嗓子,吼得驚天動地,吳昆山這狗日的別看斯斯文文的,喊起來卻聲如破鑼,嚇飛了一樹的鳥。
我一身都是冷汗,奶奶的,接下來可是關乎我的性命,要是錯了一點點,我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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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廠廠標會是個啥樣子,你們想過沒有?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