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向來性格穩重,溫文爾雅,此刻揪著我,整個人擰巴得如同麻花一樣。
「沒什麼關係,一面之交而已。」我咕嚕一聲嚥下了茶水。
「一面之交?慕白,跟我你還不說實話?倘是一面之交,那名動青幫的仁社虎頭金牌就跟你了?你可知道,即便是老太爺的門徒親人,也沒有聽說誰手裡有這東西的!」杜月笙不信。
「月笙哥,我有必要騙你嘛,的確是一面之緣,那金牌很厲害嘛?」我問道。
「很厲害麼?我給你簡單說吧,青幫勢力之大人數之多你是知道的,只要有你這塊金牌,走遍大江南北,不管是黑白兩道,都會賣你面子,聽懂了嗎?」杜月笙歎息道。
「月笙哥,我問個問題,還望你如實相告。」
「問吧。」杜月笙在我旁邊坐下,端起了茶碗。
「這個張鏡湖到底是誰呀?」我問出了心中的一個疑惑。
咳咳!杜月笙差點沒把茶碗扔到我臉上去。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張老太爺不沒聽說!?」杜月笙恐怕覺得我是火星來的。
在客輪上那老頭告訴我他叫張鏡湖,別的就什麼也沒說了,我咋知道。
「罷罷罷,我給你說說。」杜月笙實在是要崩潰了,端著茶杯,侃侃而談。
這個張鏡湖,其實叫張仁奎,字鏡湖。山東人,農家出身,武藝出眾,年輕時愛打不平,聞名鄉里,因為其武器為農家鍘草用的鍘刀,人送外號「張大鍘刀」。清末,鬧起了義和團,張仁奎拜入山東義和團大師兄馬鳳山的手下為徒,馬鳳山是青幫「禮」字輩的人,張仁奎也就自然成了大字輩。
義和團失敗之後,張仁奎和師兄徐寶山跑到了蘇北販賣私鹽,那時候土匪處處,再一次決戰中張仁奎拎著他的大鍘刀一口氣劈了對方六十多人,一舉佔據蘇北。後來徐寶山受北洋政府招安,成為團長駐防揚州,徐寶山的心腹張仁奎則駐防鎮江。辛亥革命爆發之後,全國紛紛響應,徐寶山和扯起了反旗,組成江浙兩軍配合革命軍進攻南京,當時駐防南京的是大帥張勳(就是帶辮子搞復辟的那個),惡戰中,張勳手下外號「瘟神」的韓虎勇不可擋,讓革命軍損失慘重,張仁奎單人殺入陣中,用那把大鍘刀活劈了韓虎,名動天下。
民國成立後,因徐寶山有功,被授予國民軍第二軍軍長,張仁奎也成為第七十七混成旅任旅長。後來,孫中山和袁世凱關係破裂,徐寶山因為投靠袁世凱被國民黨暗殺,張仁奎力推其弟徐寶珍為軍長,而徐寶珍是個劣貨,總理軍務的便是張仁奎。這位管家人兩面不得罪,八面玲瓏,袁世凱死後,直系和皖系關係緊張,直系頭子馮國璋覺得張仁奎這個人不錯,提拔其為第七十六混成旅旅長兼通海鎮守使(相當於省軍區司令),駐防南通,其下管理著南通、泰州、崇明等地以及江浙沿海,自此張仁奎手下兵強馬壯,如日中天,加上他是青幫大字輩的前輩,所以手下極多,在青幫中的威望也是一時無兩,無人爭鋒。
乖乖隆滴咚!這個張仁奎,竟然如此牛逼!可他看起來也不太起眼呀,客輪上就是一個一身肌肉的小老頭而已嘛。我吐了吐舌頭。
「張老太爺雖然手下眾多,但是嫡系弟子並不多,尤其是他承認的弟子更是少之又少,他老人家對收徒挑剔得很,而凡是他看中並且喜歡的人,都會給一枚虎頭牌,這些人,少之又少,都是人中之龍,虎頭牌分為金銀銅三類,銅牌平日裡都難得一見,你的那塊金牌,青幫中也只是聽聞有這麼個東西,很少有人見到過。」杜月笙看著我笑:「你還真是愣人有愣福,得了這等寶貝。」
一席話,聽得我小心肝噗通噗通地跳,直覺告訴我,至少這回恐怕不用死了。
接著,我把客輪上發生的那點和張仁奎的事講給了杜月笙聽,杜月笙聽完,哈哈大笑。
「曉得了,曉得了。」杜月笙拍著手:「聽說張老太爺是個性情中人,他喜歡的人,你就是泡狗屎他也喜歡,他不中意的人,你就是總統,他都不會理睬,看樣子,你很對他的路子。再有,老太爺從來不願意欠下人情,你救了他一命,你可能覺得沒什麼,他那樣的地位就不一樣了,給你金牌,實在情理之中。」
「月笙哥,你說這事情,老太爺能擺平嗎?」我問道。
「這個難說。雖然老太爺是青幫泰斗,但是他是大人物,很少插手青幫的事情,而且他出面,得一碗水端平,否則私底下青幫弟子會不服。不過你也放心,有他在,你至少能活下來。」杜月笙如實說道。
「奶奶的,那我就放心了。」我長出了一口氣。
杜月笙笑:「剛才看你鐵骨錚錚一條硬漢,原來也怕死呀。」
「月笙哥,命是自己的,誰不怕死?!再說,我還有大事要幹呢!」我白了這傢伙一眼。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房間裡的座鐘光光敲了十響,儼然到了夜裡十點了。
「蔣先生,外面有請,老太爺快到了。」正說著,一個青幫弟子走了過來。
杜月笙陪著我,進了大殿,之間大殿之中,氣氛極其緊張,所有人都畢恭畢敬地等待著。
遠遠地,聽見汽車的聲音,混雜著軍馬的嘶鳴聲。
「老太爺到!」大門外,青幫弟子喊了一嗓子,房間裡嘩啦一聲響,所有人都齊齊站起了身。
「這地方,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前朝。」大門外,傳來一聲哈哈大笑,接著一頓荷槍實彈的官兵湧了進來,紅地毯上,走來一個身穿長衫的老頭,正是張仁奎,和客輪上的打扮沒什麼變化,不過他的身後,可就壯觀了,四五個軍人,抬著一個黃花梨的大底座,底座上面,放著一把明晃晃的大鍘刀!
「媽呀,老太爺怎麼把他那鍘刀給弄來了!?」
「估計老人家不高興了。」
「嘿嘿,這下有好戲看了。」
……
大殿裡小聲議論著,再看沈杏山、嚴老九等人,一個個心驚肉跳臉色蒼白。
「蔣雲那小子呢!」張仁奎是個大嗓門,一進大殿,根本就沒理這百八十號人,直接喊我的名字。
「老頭,我在這!」我舉了舉手。
聽見我叫張仁奎老頭,周圍的那幫傢伙差點沒暈過去,估計敢這麼叫的,放眼上海我是蠍子拉屎獨(毒)一份!
張仁奎看見我,大笑著走過來,來到跟前,打量了我一下,一張老臉立刻拉了下來,難看無比。
「你這是怎麼回事?誰傷的你?」張仁奎咧咧道。
所有人都望向嚴老九。
我還沒說話,張仁奎就知道了,老頭子盯著嚴老九,一雙虎目殺氣騰騰,嚴老九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參見老太爺!」
「參見老太爺!」
大殿裡呼呼啦啦跪倒一片。
「大哥,你可來了,你要不來,我實在不知道拿這小子怎麼辦了?」王德齡走到張仁奎跟前,把那塊虎頭金牌遞給了張仁奎:「這金牌是你的?」
張仁奎接過來,看都沒看,塞到我的口袋裡,走到神案下的那個座位上,一屁股坐下來:「是我給的。」
王德齡指著張仁奎,樂道:「你這個老傢伙,咱們幾十年的交情上次我向你討塊金牌你都不給我,啥時候變得這麼大方了。」
他們兩個人是老兄弟,說起話來無遮無掩。
「娘個蛋!這事日後再說。」張仁奎沖外面一擺手:「抬我的傢伙來!」
「是!」四個軍人把那大鍘刀抬進來,張仁奎走到跟前,抓起刀柄,如同兒戲一般舉起大鍘刀,光的一聲剁了下來,鍘刀鋒利無比,直挺挺扎入青磚之中。
房間裡安靜一片,連呼吸聲都要停止了。
「媽了個叉的!都他娘的反了!」張仁奎看著這些名動青幫的大佬們,如同罵孫子一般:「你們這幫狗日的,不收拾你們,你們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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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頸椎又出毛病了,坐骨神經痛,得站著碼字,難過死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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