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難道你們拍電影都不需要劇本的?」我有些驚訝,畢竟不太清楚這幫人搗鼓電影的時候,照著什麼玩意拍攝的。
「就是指導演員說什麼、怎麼演的東西,你總不能臨時空口說戲吧?」我一時也解釋不清吃。
不過這下,張石川倒是明白了。
「哦,是不是劇搞呀?」張石川微微一笑,拿起了隨身攜帶的小皮包,一般翻一邊笑道:「巧了,我這裡就帶著一份你說的劇本,不過是上部戲拍攝留下來的,拍了一半影戲公司就解散了,正秋很喜歡,一直念念不忘。」
張石川這話,讓我興奮了起來,這個年代的劇本,我可是第一次看到,而且還是所謂的中國第一代導演的手稿,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呀。
可我這興奮沒持續多久,就被一泡尿給澆滅了。
原本指望能夠看到皇皇巨著,哪知道張石川找了半天,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對,就一張紙)交給我,還一副如視珍寶的樣子,遞了過來。
我疑惑地看著那所謂的劇本,第一眼望過去,腦袋就要當機了。
一張連A4紙大都沒有的豎條紙上,字跡奇大,加在一塊攏共也就兩三百字。
「一女夜宿,入古屋,風雨交加,兩男現……」
「這,這就是你們的劇本?」我暈了,這玩意,沒台詞,沒分鏡頭,沒有場景,只有微型小說一樣的情節,這就是劇本呀?
張石川還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怎麼,這還不叫劇本!?最標準的劇本了!我告訴你慕白,我們這是最先進的了,其他的公司連這個都沒有。」
「那他們拍戲的時候怎麼拍?」我問道。
「腦子裡有故事,現場讓演員表演就是了。」張石川奪過我手中拿著的那張紙,有小心翼翼地放回去,一副小氣的樣子,讓我欲哭無淚。
媽媽的,什麼時候讓你們見識一下真正的劇本是什麼。
酒足飯飽,也是日落下山夜幕四合了,一幫人醉醺醺地走出顧家,作鳥獸散。
史量才有點喝高了,遞給我一張明片,摟著我的肩膀道:「慕白老弟,你對報紙有沒有興趣?」
報紙?當然有興趣,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興趣。
「怎麼,你不會想拉我到你們報社去工作吧?」我問道。
史量才呵呵一笑,沉吟道:「三軍易得,一將難求,你要是能來,我自然求之不得,不過我看你也沒有這個心思。」
的確是,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趕緊把電影公司搗鼓起來,至於其他的,那就先放一邊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電影大,大如天。
「不過我覺得你在搞電影的同時,也能夠抽空幫幫我。」史量才低聲道:「上海影戲之火熱程度,我不說你也明白,老百姓對這東西趨之若鶩,文化人也是興致高昂,我們做報紙的,雖然以社會公德為首要,但是畢竟也得生存,有時候老百姓喜歡看什麼,我們就盡量登什麼,上個月,《申報》組織了一場影戲大討論,要求的都是上海有名的影戲行家,各抒己見百家爭鳴,很有意思,不僅文化人愛看,普通的百姓也愛看,效果很好。剛才聽你說了一通,覺得你的觀點十分新穎,很有道理,讓我大開眼界,我是想……」
「你是想把我也拽進去參與這場討論,這樣你們的報紙就更火了,是不?」我一眼就看出了這傢伙的鬼心思。
史量才嘿嘿一笑:「的確如此,不過你參加對你對你的大中華電影公司也有好處。」
「願聞其詳。」我笑道。
史量才搞報業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在哪裡撒尿和泥玩呢,他的經驗閱歷,他對這個社會的觀察,我是遠遠比不上的。
「參加這場大論戰的人,都是有名有臉的人,不僅有影戲人,連一些著名的文人都攪合了進來,你的電影公司剛剛成立,說句不好聽地話,誰知道你蔣雲呀,誰知道你的什麼大中華呀,你們現在就是個屁。」史量才大聲道。
「不錯,我們就是個屁。」這一點我承認,至少暫時是個屁。
「但是你要是能夠高談闊論,那你的那一套最新的最先進的電影觀給說出來,把那把所謂的精英給批得體無完膚,那你可就出名了,就受關注了,一出名,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等你的電影出來時,老百姓自然回去看。」史量才說完,盯著我,等待我的答覆。
「這不就是炒作嘛。」我言簡意賅地概括了史量才的做法。
媽媽的,老子上輩子怎麼著也做過導演,電影出來之前怎麼炒作,老子可比史量才有經驗多了,什麼男女主角的緋聞,什麼導演潛規則,什麼拍攝的時候女星走光之類的,其實還不是自己放出去的煙霧彈,相比之下,老史這招在我看來,並不稀奇。
不過,如果真的按照他說的辦,應該很有效。
「這個我答應你,怎麼著都是朋友,我不幫你誰幫你。」我壞笑道。
「得了便宜還賣乖。」史量才很高興;「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回去就派人把相關的報紙搜集起來給你送過去,趕緊寫,晚了這場論戰就結束了。」
「知道了。再會。」我揮了揮手,史量才急急而去。
「蔣大哥,蔣大哥!」正準備離開,顧洛然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暮色之下,一襲白衣的可人兒,依門而望,很是撓人。
「怎麼了洛然?」我湊過去,貼得極近,能夠聞到顧洛然身上撒發出來的那種清幽的體香。
顧洛然身體往後撤,有些調皮地捏著鼻子,被我的酒氣熏得不行。
「你東西落了。」顧洛然把包遞給我,那裡面裝著地契合同,還有銀票呢。
「謝了。洛然,你最近有空嗎?」接過包,我低三下四地又問了一句。
花到采時就得采,莫待花落空折枝,先下手則強,後下手遭殃,這個道理,我懂得。顧洛然現在就是一隻小羔羊,身邊全是他娘的大灰狼,而且還不知一頭兩頭,至少周瘦鵑就是其一,這口肉,不能落到那狗日的嘴裡。
「幹嗎?」顧洛然冰雪聰明,自然猜到我的心思。
「你若有空,邀請你去我的電影公司參觀,很好玩滴!」我做出了個誇張的表情,雙手比劃著。
邀請女孩子,得講究技巧,不動聲色搞到手,這是牛逼人才能夠幹得出來的。只有傻大個才邀請人家喝咖啡逛街之類的,那樣做,太明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沒有什麼技術含量。
顧洛然對電影感興趣,剛才我就已經摸清楚了,拋出這麼一把誘人的鮮草,我就不相信小羔羊能不吃。
「好吧,我考慮一下。」顧洛然想了想,使勁點了點頭,小臉憋得通紅。
這丫頭,也挺狡猾的,既沒說不去,也沒說去。
「就在葡萄牙領事館的對面,你打聽一下就知道了。我,走了。」我對顧洛然微微一笑,轉身走開,伸出手,背對著顧洛然晃了兩晃,用剛學會的蹩腳的上海話大聲道:「再會,再會。」
噗嗤。走出幾步後,聽見身後傳來清楚的微笑聲,再回頭,那可人兒已經鑽進了院子裡。
「漂亮吧?」我呆呆地看著顧家大門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個酸酸的聲音。
「漂亮,不是一般的漂亮。」我摸了一下哈喇子,突然預感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在逼近,一轉臉,是蕾絲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當然了,和你比,差得遠了。簡直不在一個檔次。」我趕緊補充道。
「你們男人,全都是甜言蜜語。」蕾絲挺大氣的,根本就沒往下追究,轉身上了黃包車。
半路上,查理回英國領事館繼續他那很有前途的職業去了,我、蕾絲和虎頭,三個人,三輛車,朝家裡駛去。
一路無話,累了一天,加上喝了不少酒,我靠在車上,很快沉入酣睡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光噹一聲落了地,與此同時,就覺得車身一搖晃,差點沒把我顛出來,睜眼開,發現阿福一張老臉帶著淚水看著我。
「阿福,又怎麼了?」我心裡一驚,抬頭,發現已經到了家。
大門口,小妹蹲在地上哇哇大哭,門前一片狼藉,宅子的門匾被砸成兩半,瓶瓶罐罐摔了一地,二哥靠在門邊目光呆滯,鼻青臉腫。
看樣子,是發生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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