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萬歲 正文 第32章 白呀,劇本,是何物?
    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咕咚一聲喝了一口茶,一抹嘴:「當然是拍電影了。」

    顧鼎周看我這樣子,恨不得甩起耳巴子扇我一巴掌。

    「我當然知道你要拍電影了!問的是你準備拍什麼?」顧鼎周崩潰道。

    「拍什麼這可是一個大問題。」我撓了撓頭,自言自語。

    張石川張大嘴巴:「感情你還沒想好呀?」

    「又不急,慢慢想。」我樂道。

    張石川也快崩潰了:「慢慢想?!我的慕白老弟喲,你是傻還是呆,電影公司成立一天就得花一天的錢,工人的工資,租賃的設備,亂七八糟的,都是花錢的,你有多少錢可以等下去?」

    張石川的話,讓周瘦鵑終於解恨了,這小子笑得最歡。

    「原來是這樣呀。」我裝傻充愣:「石川兄,要不你給指點指點?」

    「指點個屁!」張石川懶得搭理我:「我看你這個大中華算是凶多吉少。」

    他凶歸凶,可心腸還是好的,喝了口茶,道:「眼下,最掙錢的影戲,有三。」

    張石川伸出了三根手指:「第一,滑稽戲,就是美國的那些打鬧追逐的,老百姓愛看,本來影戲就是樂呵嘛,第二,就是京劇,上海可有一幫的票友,如能請來名家,基本上一拍一個成功,至於這第三嘛……」

    張石川轉臉看了看周瘦鵑,笑道:「就是瘦鵑老弟現在搗鼓的那個了。兇殺犯罪的。」

    張石川這話,讓周瘦鵑十分受用,尤其是在顧洛然面前,這話讓他很長面子。

    「慕白老弟,滑稽戲你拍不來,比不上美國人,京劇嘛,你也請不來名家,所以可以考慮考慮兇殺犯罪的。我們拍的那個《閻瑞生》,就是取材上海的一件名動全國的兇殺案,絕對有賺頭……」周瘦鵑話還沒說完,就發現我低著頭想著事情,完全沒聽他說話,這廝自覺地閉嘴了。

    張石川分析得不錯,目前流行的電影,的確有這麼三類,但是這三類,我是不可能拍的。

    先說滑稽戲,這類電影,從中國開始有電影的時候就引進來了,大多數都是美國的無聊追逐片,我是絕對不會幹這個,一來這些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東西,我拍這個還不如不干呢,二來誠如張石川所說,拍這個我拍不過美國人,不管是卓別林還是基頓,我都不是對手,畢竟那都是喜劇大師,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放映了這麼多年,中國的老百姓早就審美疲勞了,拍著玩意,不一定賺多少錢,更不會得到什麼好的口碑。

    再說京劇,我從一開始就極其反感中國人把京劇和電影混成一談,電影是電影,京劇是京劇,讓我請來京劇大家然後把攝影機往那一放固定不定就拍,我幹不了這個,也不屑幹這個,再說,近年商務印書館活動影戲部任鵬年他們就已經要拍梅蘭芳了,我再請什麼大腕,能比梅蘭芳還牛逼,這不是找抽嘛。

    最後,說這個兇殺犯罪的。這固然是一個大的電影類型,周瘦鵑他們的這個題材,固然十分討巧額,而且肯定能賺大錢,但是這玩意不僅沒有任何的社會意義,反而會遭人痛斥,我可不是那幫買辦,只為了賺錢,我可是為了電影公司長遠發展,這第一部電影要是牌子被砸了,我以後還混個屁。

    所以,這三條看上去都是光明的大道,其實都是死胡同。

    「慕白,等你說話呢。」顧鼎周見我低頭不語,敲了敲桌子。

    「我問一個最基本的問題,諸位拍電影,目的是什麼?」我正色道。

    一直都是不正經的樣子,我突然正經了,這幫人反倒是不習慣了。

    「當然是賺錢了。」旁邊的周瘦鵑幾乎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

    張石川雖然沒說什麼,但是肯定也是這個想法,怪物一般地看著我。

    我快要暈了:「只為了賺錢呀?」

    我這話,語氣中帶著失望和一絲氣惱,把周瘦鵑惹毛了。

    「不賺錢,那為了什麼!?」周瘦鵑幾乎不想搭理我了。

    「只為了賺錢,你不如乾脆做生意得了,開礦,賣軍火,或者開賭檔賣鴉片,拍什麼電影呀!」我氣得不行。

    「那你說,你拍電影為什麼!?」周瘦鵑怒道。

    在這幫人看來,電影就是賺錢,別無其他。

    「電影是藝術,懂不?」我對這幫人的理解十分不滿,不得不把當初在商務印書館的那一番話重新給這幫傢伙講了一遍,幾個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電影果真能成為藝術?」張石川儘管對我的分析十分欣賞,但是滿懷疑慮。

    「時代發展了,藝術需要新形式,電影最合適不過。這一點,不管是歐洲還是美國,都已經形成公司,在俄國,已經有人開始這麼幹了。」我喝了一口茶,搖了搖頭:「諸位,試看今日之中華,列強騎在我們頭上拉屎,作威作福,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國家戰亂不止,日本人對我們虎視眈眈,忘我之心不死,而我們呢,政府不作為,民眾昏昏欲睡,茫然自顧,儼然不知道自己活著為了什麼。西方人說我們是一頭沉睡中的獅子,獅子雖然兇猛,但是若不醒來,那邊會被一群蟲豸吃掉!就會亡國滅種!這中國,需要的是號角!文學那玩意,固然有其作用,但老百姓識字的有幾個?電影不一樣,即便是大字不識,也能看的懂。」

    「電影可以開民智,電影可以振興國家,電影可以化四萬萬人為一人,電影可以喚醒這頭獅子,讓世界在其咆哮之下顫抖!這,才是電影人之理想,這才是電影之目的!」

    我一拍桌子,情緒激動。

    張石川等人都不說話了,臉上帶著愧意,顧洛然更是盯著我,粉臉漲得通紅。

    「電影不只是賺錢的工具,它是刀,是槍,是戰鼓,是轟醒這群沉睡者的巨炮!滑稽片能賺錢,京劇能賺錢,兇殺犯罪更能賺錢,可拍了這些,除了賺錢,還能對這個社會有什麼有益的影響?讓人笑一笑,精神麻醉,讓人在那拖長的唱腔中搖頭晃腦忘乎所以,更或者,讓人在兇殺中過把陰惡的癮,禍亂社會風氣?!不!電影要是這樣,那是電影人的恥辱!」

    「說得好!慕白說得好!」史量才第一個鼓掌:「文化人,就得有文化人的胸懷和氣節!這國家,要亡了!大家卻視若無睹!」

    史量才是搞報業的,對於國家對於民族的形勢,他比我更加瞭解。

    「想不到,拍了這麼多年的影戲,自詡還算瞭解,今日聽慕白一席話,頓生慚愧,頓生慚愧呀!」張石川捂著臉,連連歎息。

    「話誰都會說,做起來恐怕就是兩回事了。」周瘦鵑冷笑連連,話中帶刺。

    「周先生此言差異。」一直不說話的顧洛然打斷了周瘦鵑的話,鼓起勇氣道:「聖人曰,朝聞道夕可死矣,我覺得慕白大哥說的有道理。若無崇高之理想,做什麼事情都是蠅營狗苟,即便做起來有困難,只要盡力,不管成敗,總算問心無愧!」

    這話,從一個女子口中說出,大義凌然,讓我不由得對這個女子心生敬意。

    「好個問心無愧,洛然小妹,我敬你一杯!」我舉起酒杯,對著顧洛然點頭示意,一口喝下。

    顧洛然小臉通紅,也小酌了一杯,酒氣上湧,連耳根都紅了,那種嬌態,讓我心動不已。

    奶奶的,哥哥妹妹這麼叫著,近了,近了!哈哈。

    周瘦鵑看著這場景,氣呀,惱呀,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估計我現在早就千刀萬剮了。

    「慕白老弟說得有道理,我等拭目以待,期待你的大作!」周瘦鵑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各位,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說完,也不等眾人答覆,拂袖而去。

    走吧走吧,呆在這說你你生氣,不說你,我更生氣。媽媽的!

    「慕白,那拍什麼你總得有些想法吧?」張石川對我拍什麼他媽的怎麼這麼感興趣!?

    「這個……我先得寫劇本吧。」我推辭道。

    張石川萌萌地看著我,問了一句讓我要死翹翹的話。

    「白呀,劇本,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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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打賞投票票的朋友,我就不一一點名了,哈哈,你們的好,俺記在心裡。還是那句老話,小張摸著良心碼字,大大們快快樂樂看書。

    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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