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皇苦澀地笑了笑道:「沒用的,天下間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將它逼出來,你……」說到這裡,葉皇突然住口不語,似乎知道自己突然說漏了嘴,這才突然打住活鋒。
「她是誰?」軒轅並不是個粗心之人,他立刻聽出葉皇語氣之中的不對勁,逼視著葉皇問道。
葉皇稍稍避開軒轅的目光,聲音又變得很淡漠地道:「知道了對你沒有半點好處,我也不希望你知道。」
軒轅一呆,稍轉了個角度,又再一次逼視著葉皇的目光,冷聲問道:「是不是那個人下的毒?」
葉皇點了點頭,並不否認。
「她在哪裡?你怕她,我軒轅卻不是怕事之人!」
軒轅斬釘截鐵地道。
葉皇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許她仍在千里之外,也許就在附近,沒有人知道她的行蹤。」
軒轅愣愣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葉皇的那種表情並不像是在說謊,軒轅也知道葉皇不是說謊之人。雖然兩人相交不過十多天時間,但卻如同己相識了數十年的知己,他很瞭解葉皇的性格,不過,他卻無法明白,為什麼葉皇對柔水公主那麼絕情?
葉皇見軒轅沒有言語,禁不住又歎了一口氣,目光向柔水消失的方向投了過去,卻已是黑暗的一片,更不見柔水的影蹤。
「她已經走了,我真不明白你怎麼忍心傷害她,更不明白你竟會是這樣一個不解風情的木頭,如果你此刻去追,或許還來得及。」軒轅看出了葉皇目光之中的惆悵和無奈,氣鼓鼓地道。
葉皇忙收回目光,抬頭望了望那已經升起的月亮,長長地歎了口氣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我怎麼能夠明白?只怕我永遠都無法明白,這樣好的—個姑娘,難得的是她那一片執著的愛意,肯為你千里相隨,冒險相救。一個姑娘肯為一個男人如此放下臉皮,實在是難得,如果換成是我,早就投降了—百次……」
「但你卻不是我!有些事情並不是心之所想,便可以行有所動的,將來你自會明白,我不希望你再說下去了!」葉皇猛然打斷了軒轅的話頭,雙手緊抓住軒轅的肩頭,聲音有些激動地道。
軒轅竟被葉皇的激動所震,像是望著一個陌生人一般望著葉皇,半晌未語。
葉皇也發覺自己有些失態了,緩緩地鬆開了緊抓軒轅肩頭的手,微帶歉意地道:「對不起,我失態了!」
軒轅卻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古怪,以一種極為怪異的眼神看著葉皇,半晌才道:「你在騙自己,也在騙柔水,其實你是愛她的,對嗎?」
葉皇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忙轉過身去不再與軒轅的目光相對。
月升日落,天地間一片昏沉,此時軒轅不再注意身旁的葉皇,而是專心傾聽著自遠處傳來的些微動靜。
兩隻猿人的耳朵似乎也豎了起來,並發出「嘰咕……」的怪叫聲。
「你們聽到了什麼?」軒轅向兩隻猿人問道。
兩隻猿人望了望軒轅,又望了望葉皇,兩隻粗壯的爪子不斷地揮舞著,並朝山下的那片林子比劃了一下。
葉皇的臉色一變,軒轅卻道:「我們下去看看,似乎是柔水他們遇到了敵人!」
葉皇一聽軒轅如此說,二話沒說,扭頭便向山下掠去。
軒轅見葉皇反應如此之快,不禁搖頭苦笑了笑,但不明白為什麼葉皇要這樣自欺欺人,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正想間,一隻猿人已將他提起向其寬闊的肩頭—送,如一陣風般朝聲音傳來之處奔去。
軒轅先是一驚,隨即一喜,猿人奔行的速度之快,比葉皇有過之而無不及,簡直像是一匹發狂的野馬、而且平穩至極。
葉皇只感風聲一緊,也被帶到另一隻猿人的肩頭,向山下疾奔而去。
※※※
林間極暗,但卻並不能模糊軒轅的視線,黑暗之中,他依然能夠看清林間的一切,而他最先看到的,卻是血跡和屍體。
屍體,是那群曾追得他無路可逃的人之中的幾個,軒轅認識。
不用說,定是這群人見軒轅上了絕壁之頂,便立刻改道自山下圍追而來。
猿人放下葉皇和軒轅,吸了吸鼻子,極為警惕地朝四面望了望。
軒轅來到屍體旁,忙伸手摸了一下屍體,皺了皺眉頭道:「剛死,我想這群人仍在附近!」
葉皇的目光掃過那幾具屍體,卻發現這幾人的死因全都是因為喉管被捏碎抓破而亡,禁不住大感疑惑,他想不起柔水身邊有哪人擅於碎喉,而這砰喉之人,不可否認是個極為可怕的高手。
軒轅的目光移向被踏得一塌糊塗的灌木和枯草,葉皇立刻會意地迅速朝那方向追去。
軒轅又豈不明白葉皇的心思?雖然葉皇極力迴避柔水,但如果說他對柔水不關心,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弄不清葉皇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要如此去面對感情?
葉皇在距剛才發現屍體處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又發現了十餘具屍體,顯然這一場激戰很是激烈,周圍的樹幹和樹枝都顯得極為零亂,枯草更是亂成一片。
只不過,軒轅很意外地發現了一具應該不屬於九黎部成員的屍體,因為這具屍體的頭髮竟是棕褐色的。
在夜晚,軒轅依然可極為清晰地辯明顏色,而葉皇則沒有這個能耐。是以,葉皇並不知道這是一具有棕褐色頭髮的屍體。
「好像不是柔水他們遇敵了!」軒轅自語道。
「你怎麼知道?」葉皇奇問道。
「你看這具屍體,應該不是九黎部的人,但也絕不是柔水身邊的人,他的頭髮是棕褐色的!」軒轅指了指腳下的那具屍體道。
葉皇身子一震,忙來到軒轅的身旁蹲下,驚訝地問道:「是棕褐色的?」
在夜色之中,棕褐色的頭髮與黑色的頭髮顏色並無多大的區別,雖然葉皇極力運足目力,也依然看不出其中的區別。
軒轅肯定地點了點頭,突然若有所悟地道:「哦,我想起來了,我們在追擊葉帝之時,擄走柔水公主的不也是棕褐色頭髮的人嗎?」
「祝融人!」葉皇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他自然知道軒轅所說的是誰,因為他曾與那批人交過手,自然知道那群人的可怕之處。當日他能夠自祝融人的手中逃出已是極為艱難的事,甚至有些僥倖,卻沒想到那群人竟然也跟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了。
「他們一定是為柔水而來的!」葉皇肯定地道,他對祝融人的目的十分清楚。
「你怎麼知道?」軒轅訝然問道。
「因為火神祝融練功走火入魔,使得功力大減,僅剩三成,而他要想使自己的功力恢復,甚至更進—步的話,就必須得到『水神真訣』,或者以一個練習過水神真訣『的女人做藥引子,從而使他的烈火神功達到水火相融之境,也只有這樣才能夠使他恢復武功。」
葉皇將自己自柔水那裡聽來的話重達了一遍。
「你是說,柔水公主便是練習過『水神真訣』的女人?」軒轅訝然問道。
「不錯!」葉皇立身而起,又道:「不行,我一定要去阻止祝融人!」
「我想祝融人此刻一定頭都大了,有九黎部人纏著他,相信夠他們受的了,咱們只須在旁邊看戲便行了。不過這件事要對柔水講清,否則的話,她仍不知有人跟蹤她。」軒轅認真地道。
「祝融人與九黎人該不會合作對付柔水吧?」葉皇是關心則亂,極為擔心地道。
軒轅不由得呆了一呆,有些好笑地望著葉皇,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老兄,看來你對她愛得極深呀,你剛才不是不理她嗎?現在幹嘛這麼關心她呢?」
葉皇臉色有些難看地推開軒轅的手,臉色有些蒼白地道:「請你不要再說這種奚落我的話好不好?我說可是正事!」
軒轅也立刻會意自己的玩笑似乎有點過分了些,當然,若是對別人可能並不過分,但軒轅小看了葉皇心中的苦衷。不過,軒轅並不在意葉皇的語氣,只是神情—肅道:「不說就不說,不過老兄你是關心則亂,沒有考慮到實際。你仔細想想,若祝融人和九黎人聯手,其實力有多強?又豈是柔水那十餘人可以抵抗的?
如果他們要反抗的話,一開始就被圍堵死了,還能夠跑出這麼遠,殺死這麼多敵人,而自己人的屍體—具也沒留?這完全是不可能的。因此,可能的只是祝融人和九黎人交上了手,而祝融人的實力也不會小,這才使得這一場廝殺多了許多活力!」
葉皇靜靜地聽著,也同時點了點頭,細細想了想,事實也的確如此。他想到這裡又不禁臉紅起來,因為自己的心思又一次被軒轅看穿了。
兩隻猿人見葉皇和軒轅沒動,它們也並不走開,只是靜靜地立著,不停地吸著林間所瀰漫開來的血腥味,也不時地扭頭四顧張望。
「我們去找柔水,告訴他們祝融人也來了!」葉皇認真地道。
軒轅不語,只是定定地望著葉皇的雙眸。
「你怎麼了?」葉皇被軒轅看得渾身不自在,禁不住問道。
軒轅突然反問道:「若這次你見到了她,還會不會出言傷害她?」
葉皇一呆,怔了半晌,臉上又顯出一絲痛苦的表情,嘴唇蠕動了一下,但沒有說出話來,目光卻避開了軒轅那逼人的眼神。
「你有什麼心事就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你,但如果你硬要憋在心裡的話,可能會更為痛苦,說不定,我們一起還能夠想出解決的辦法呢。」軒轅誠懇而認真地道。
葉皇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苦澀地道:「你說的不錯,我不僅是在騙柔水,也是在騙自己,其實我也不想這樣,但現實卻使我不得不去騙她,不得不自欺欺人地逃避!」
「這麼說來,你是愛她的了?」軒轅逼問道。
「不錯,她是第二個打動我心的女人,如果說我沒被她感動,任誰也不會相信。在離開共工集之時,我曾警告過自己不能對任何女人動情,可我實在沒有想到她會千里追來,可能是我真的傷了她的心……」
葉皇說到最後卻不再言語,只是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真是奇怪了,男歡女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之事,用的著這樣迴避嗎?難道動情不好嗎?」軒轅愕然反問道。
葉皇苦澀地笑了笑,道:「對於你們來說,或許可以隨心所欲地去愛一個人,或接受一個人,但我卻不同!」
「有什麼不同?」軒轅奇問道。
「固為我是一個絕對不能對女人動情的人!」葉皇無可奈何道。
「絕對不能對女人動情的人?」軒轅簡直想大罵幾句,但卻忍住了,只是以一種極為怪異的目光掃視著葉皇。
葉皇並沒有迴避,坦然地對視著軒轅的目光,無可奈何卻又極為傷感地向軒轅問道:「你可曾聽說過一種叫做情蠱的異蟲?」
「情蠱?那是什麼東西?」軒轅不解地問道。他的確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但既自葉皇的口中說出來,相信定與葉皇自身有關,因此軒轅聽得很認真。
「那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一種有生命的毒物,是人一手培養出來的一種異蟲。也許,這種生命比我們人類的歷史更久遠,它們的生命形式是我們根本無法理解的,它們也的確存在著一種極為特異的靈性。」
「那這情蠱與你又有什麼關係?」軒轅似乎並不想對這些玩意兒瞭解得太清楚。
葉皇苦澀地笑了笑,道:「你何不聽我說完?」
頓了一頓,見軒轅又在傾聽,便接道:「這種異蟲最大的特徵就是能夠與其主人心靈相通,不管是相隔萬里還是相距咫尺,它都能聽到主人的召喚。因為這種異蟲本身就是在人體內眷養而成的。」
軒轅的勝色變幻不定,他隱隱聽出了其中的一些玄機,這讓他想起了葉皇心中曾提及的那個神秘的「她」。
「也許你會很驚訝和不解,但事實就是如此。」
葉皇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道:「眷養這種異蟲的人必須本身有著超強的意志和功力,更需深諳此道的高手,否則的話,不僅養不了這種異蟲,反而會被這種異蟲噬穿五臟六腑而亡,甚至會使體內積滿毒汁,使全身上下慢慢腐化,生不如死。因此,這種異蟲在這世上大概也不過那麼一兩隻而已,它的作用只是其主人用來遙遙控制別人。當它主人需要控制某個人時,便將它以某種手段移入那人的體內,這樣一來,它的主人要那人死,那人就不能不死!要怎麼折磨那人都可以……」
「難道……難道你中了情蠱?」軒轅打斷葉皇的話,臉色變得很難看地問道。
葉皇依然只是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並不否認地點了點頭,道:「不錯,我的確中了情蠱,這種蠱蟲更有另外—種特性,它可以覺察到它所寄生之人的情感,而當它覺察到它所寄生之人動了情,那麼它的主人就算是相隔千里之外,也知道被控制之人的情緒。
而當我對別的女人動情之時,蠱蟲的主人在千里之外便立刻知道了,只要蠱蟲的主人在千里之外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催逼它,它就立刻可生出一種奇異的毒素,甚至是啃噬我的五臟六腑。因此,它便被稱之為情蠱!」
軒轅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臉色變得更為難看,駭然問道:「那剛才你突然中毒,就是因為她在千里之外催動了蠱毒?」
「不錯,那一刻,我無法自制地對柔水動情了,可當我想抱住她的雙肩之時,蠱蟲的主人便催蠱了,因此,我只好轉過身去,不想讓柔水看見我痛苦的表情,更要盡量克制自己的情感。這也是我不得不欺騙她,也不得不欺騙自己的原因。其實,我何嘗想傷害她呢?」葉皇無可奈何地歎息道。
「是什麼人?」葉皇突然有所覺,因為在他剛說完之時,便聽到一聲輕響,更有一根樹枝被踩斷落下,這才驚醒了他。兩隻猿人也似乎發現了敵蹤,向頭頂那棵大樹之上望了望,身子飛速向上攀登。
「猿人,回來!」軒轅在喚住兩隻猿人的同時,伸手一拉正要飛掠相追的葉皇。
「喳,嘩……」那棵古樹之上的一道人影迅速掠上另一棵大樹,在林間幾個縱躍便已消失不見。
軒轅的身子如雲雀般沖天而起,在葉皇滿臉愕然時伸手朝夜空中一抓,這才冉冉而落。
「是什麼東西?」葉皇發現軒轅手中所抓的竟是一塊衣角!
「她給你的信!」軒轅看也不看便將那塊衣角遞給了葉皇。
葉皇接過衣角時,軒轅迅速折下一截枯枝,以他那獨特的手法很快點燃松枝,湊到葉皇眼前。
獸皮之上卻只有八個血字:「我全知道了,我走了……」字跡絹秀,卻很模糊,顯然是咬破指所寫。
葉皇不禁呆呆地望著字跡,心中湧出一陣莫名的感覺,向軒轅逼視著,質問道:「你知道這個人是誰?」
軒轅略帶一絲歉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人是誰?」葉皇又問道。
「你應該知道的。」軒轅所答之話再次讓葉皇呆了—呆。
「難道是柔水?」半晌,葉皇才有些虛弱地反問道。
軒轅只得再次點了點頭,雖然是在黑夜之中,但他的眼力和靈覺反而比白天更為敏銳。剛才逸走之人的確是柔水,其實他在來到這裡之時便已經發現了柔水的存在,雖然柔水屏息不動,甚至在血腥的掩蓋下瞞過了兩隻猿人的嗅覺,但卻無法瞞過軒轅的靈覺。
正因為軒轅知道柔水的存在,這才向葉皇逼問出真相,但他卻沒想到真相的結局卻是這樣。
「你早就知道她在這裡?」葉皇望了軒轅一眼,有些傷感地問道。軒轅點了點頭,微帶歉意地道:「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之中會是這個原因……」
「算了,她知道了也好,至少我心裡少了一份內疚,希望她能明白這一切。
但她怎會—個人出現在這裡呢?」葉皇打斷了軒轅的話,奇問道。
「或許她和我們一樣,是聽到這裡有異樣的動靜,這才獨自趕了過來,不過她的武功竟然這麼好,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軒轅在猜測的同時,不免又多讚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