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猿洞中軒轅和葉皇不由得心中一陣苦笑,但卻又不得不領猿人的這份好意。
那只曾受傷的猿人在給兩人抹上了草藥之後,又指了指自己身上已塗得滿是草藥的傷,比劃了一下。意思是說:「你看,我也受傷了,正是用的這種藥草。」
軒轅和葉皇相視而笑,不由得向兩隻猿人點了點頭,那受傷的猿人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齜嘴露出—個難看的笑容,搔耳撓腮地傻笑著。
軒轅和葉皇為之捧腹,不過那草藥塗在傷口之上後,傷口處再也沒有火辣辣的疼痛,而生出一股清涼的感覺,兩人子由得對這猿人刮目相看。可見兩隻猿人並不笨,也挺懂得生存之道,更知道感恩圖報,兩人也不覺得它們怎麼醜陋和可怕了。
軒轅和葉皇曾是獵人,自然知道猿人的可怕和凶悍,那種野性便連虎豹和大黑熊都不是其對手,更是力大無窮。沒有獵人聽到猿人而不為之緊張的,但此刻這兩隻猿人卻如此乖馴,知恩圖報實在是極為難得。
軒轅不禁友好地伸出手與猿人那毛茸茸的大手相互拍了拍,將兩顆大野果分別塞到兩隻猿人手中,然後又拾了兩顆,與葉皇一人一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兩隻猿人傻傻地笑了笑,極為高興地望著軒轅和葉皇,然後滑稽地學著軒轅兩人的樣子把野果吃了下去,但他們吃的速度比軒轅和葉皇快多了。
軒轅兩人看得禁不住笑得直打顫,差點忘了洞外的柔水公主和那群共工氏部落的人。
猿人見兩人笑了,又是一陣搔耳撓腮的傻笑。
※※※
軒轅和葉皇出來的地方是一個大樹洞,這棵古樹空心部分幾有六尺見方,軒轅和葉皇順著那盤根錯節的洞壁攀上來之時,柔水公主差點沒急得要順籐攀下去看看,那一副急得像熱窩上的螞蟻的樣子的確很有趣。
軒轅不禁重重地拍了一下葉皇的肩頭,笑得極為古怪。
葉皇自然明白軒轅那古怪的笑容是什麼意思,但心中卻一陣苦澀。
共工氏竟來了十餘人,這些人應該都是柔水公主的親衛,在共工寨中軒轅似乎並未見過這些人。
最早發現軒轅和葉皇的是柔水公主的一個婢女,她的目光極為警惕地四面掃視著,因此第一個發現了自草叢中鑽出來的軒轅和葉皇。但是她也同時發出驚呼,固為她看見軒轅和葉皇背後各立著一隻如小山似的巨大猿人,是以,她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眾人都順著她的目光一望,也全都跟著大驚失色。
「小心,你們背後!」柔水公主忍不住驚叫起來。
軒轅和葉皇禁不住相視而笑,轉身向兩隻大猿人笑了笑。
兩隻猿人極為配合,雙手將軒轅及葉皇一提,分別放在各自的肩頭,引得柔水公主和眾護衛又是一陣尖叫,只差點便要動手用弓箭了,但是等他們發現猿人並不是如往常一般撕裂人的軀體時,又不由有些傻呆了。
軒轅和葉皇各自坐在猿人的肩頭,向柔水公主扮了個鬼臉,隨著猿人的步伐迅速向柔水公主靠近。
那十多名護衛忙在柔水公主面前圍成一圈,以防備猿人突然襲擊,到此刻他們仍然無法擺脫一臉戒備之色。
「這就是我們的朋友,你們怎麼來了?」軒轅笑著自猿人的肩頭躍了下來,輕盈至極。
柔水更是一臉惑然的神情,她幾乎不敢相信軒轅和葉皇竟能夠與這兩隻猿人相處得這麼好。
「你們受傷了?」柔水望了軒轅和葉皇一眼,突然問道。
「我沒事,些許小傷,你去看一下他傷勢如何吧。」軒轅故意向葉皇指了指,並對柔水打了個眼色。
柔水豈會不明白軒轅的意思?對軒轅如此識趣和配合不由得大感歡喜,立刻會意地向軒轅投以迷人至極的一笑,施施然地分開護衛,來到葉皇身邊,柔聲關心地問道:「你受傷了?」
軒轅心中不由得大叫厲害,暗忖道:「美人一笑就是不同,幸虧沒勾引我,否則……」
葉皇臉上有些尷尬的紅潤,淡漠地道:「我沒事,些許小傷,軒轅傷得比我更重!」
「誰說的?我可是生龍活虎的,公主,你趕快給葉皇檢查一下,看哪幾處受了傷。」軒轅見葉皇如此不領美人思,不由好笑地道。此際,他對柔水更多了幾分佩服和感激,一個敢為自己所愛而千里相追的女人,的確讓軒轅生出敬意,而葉皇現在已經可算是自己的好兄弟,他自然樂意撮合這樣一對有情人。何況,如果能夠得到共工氏的相助,又有「青雲劍宗」,那麼對將來自己的行事肯定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是以,軒轅對葉皇的表現極不滿意。
「你可別動啊,讓我看看,你是哪裡受了傷?」
柔水公主沒有一點羞澀,而是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讓人不明白她是在裝傻還是真是如此。
軒轅差點沒暗自笑破肚皮,他還是第一次認識柔水這般有個性的美人,說幹就幹,竟要為葉皇當眾解開上衣。
葉皇大窘,可柔水那故作認真的神情又使他不好意思作出過激的反應,本來有些蒼白的臉色竟難得地紅了起來,並伸手推開柔水的手,退了兩步,有些緊張地道:「沒事,只是背上有兩道箭傷,已經上了藥。」
軒轅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柔水卻是一副得意的模樣,卻忍住了笑聲並未笑出來,她的那群護衛也大感有趣,卻不敢發笑。
柔水也不再緊逼,只是鬆開手溫柔地道:「那好吧,就讓我看看你背上的傷,再給你換藥好了。」
葉皇似乎從沒見過如此陣仗,柔水不依不饒,步步緊逼,倒真讓他有力沒地方使,甚至連最初的冷漠和鎮定也被柔水過分的關心擊得潰不成軍,慌忙道:「我的藥是剛才上的,暫時不用換!」
「哦,我不看一下怎麼放心?」柔水仍然不依不饒地道,目光卻緊緊地逼視著葉皇,一分不移,更是柔情似水的模樣。
葉皇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害怕一個女人的時候,就算面對最可怕的野獸,面對最強的敵人,他也從來都沒有迴避過,可是此刻他卻不自覺地不敢與柔水的目光對視,只是長長地吸了口氣,仍然冷冷地道:「公主難道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嗎?」
軒轅的心中禁不住想大罵葉皇是個不解風情的混蛋,但也無可奈何,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去說,也實在無法將葉皇與有邑族族人口中所傳的那種形象聯糸在起。
柔水的臉色也變了變,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稍移了一下身子,再一次捕捉到葉皇的目光,與其絲毫不移地對視著。半晌才認真而溫柔地道:「不錯,我的確有別的事情可做,但別的任何事情都沒有現在這件事情更重要,你明白嗎?」
軒轅一呆,禁不住暗自叫絕,柔水的表現實在太出人意料了,如果易身而處,只怕軒轅早就被感動得向柔水投降了。
葉皇也是一愣,自柔水的鼻翼之中呼出的熱氣在他面部不住地輕拂著,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雜夾其中,的確讓他神志有些昏眩。
葉皇望著柔水那兩點寒星般的眸子,竟被其中的神韻所震懾,再一次避開柔水的目光,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道:「你要看就看吧,但我卻要先問你一個問題。」
「好,你問吧,我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訴你!」柔水大為歡喜,又似乎有些得意,因為葉皇終於讓步了。能夠讓葉皇讓步的人,這個世上並不多,柔水絕對知道這一點。以葉皇的性格,居然作出如此讓步,實已夠她得意的了。
「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葉皇將軒轅最初問的問題又重新問了一遍。
柔水有些傲然地挺了一下胸脯,自豪地道:「在共工集之中,如果我想去查找一個人的下落,這是極為輕而易舉之事,不管你們以什麼樣的方式離開共工集,都不可能逃過我們的耳目。我以前說過,我絕不會輕言放棄的!」說到這裡,柔水猛然轉身再次面對葉皇,深情地注視著葉皇道:「我願意為我所愛的人付出一切的代價,因此,你到哪裡,我就會跟到哪裡!」
軒轅和葉皇禁不住目瞪口呆,這種場面他們倒真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大膽直露的美人,他們更是第一次遇到,但卻絕對沒有任何人敢鄙視柔水。相反,柔水的堅決和執著實是足以感動任何人的最佳「武器」。
軒轅和葉皇並沒有笑,因為這並不好笑,他們心中只是為柔水的真情所震撼。柔水的那些護衛和婢女們並不意外,或許,他們太瞭解柔水的性情了。
葉皇靜靜地望著眼前這美麗得炫目的女人,他竟不知道該如何說,該說什麼或是該做什麼,他只是望著柔水,靜靜地望著,猶如一尊石像,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如水。
柔水絲毫不迴避葉皇的目光,她清楚地覺察到葉皇平靜的表情之下,那波動的情緒。
眼睛可以出賣一個人,出賣葉皇的是他的眼睛,而柔水所有的信息都是自葉皇的眼神之中得來的。
半晌,柔水才低下頭,似乎有些畏怯葉皇的目光,只是低著頭撫弄著自己的衣角,幽幽地道:「其實我早就發現了你,但是怕你討厭我,所以才一直不敢出來與你相見。可當你們進入了九黎禁山之後,我才發現,這座山中伏有很多九黎部武士,便知道你們會弄出亂子來,而我們人少,也不能與九黎部正面衝突。我估計,你們被逼無奈後一定會向這邊跑來,因為這裡是一面絕壁,九黎部之人並不會在此設立森嚴的防衛,雖有幾人,卻被我事先解決了。果然,你們真的弄出亂子來了……」柔水頓了一頓,又小聲地對葉皇道:「我本來仍不準備來見你的。」
葉皇的手動了動,似乎是因為感動想抓住柔水的肩臂,但又突地收了回來,猛然轉過身去,以背對著柔水,深深地吸了口氣道:「謝謝你,軒轅,我們該走了。」
軒轅和柔水全都呆住了,共工氏的護衛人人勃然大怒,「鏗……」地全都拔出了兵刀,他們似乎沒有想到葉皇竟如此絕情,如此冷酷。柔水公主不惜千里相隨,甘冒大險相救,更表露出如此愛慕之意,卻換來葉皇這樣的回報,這簡直是對他們敬愛的柔水公主的一種污辱。
柔水公主氣得直打顫,望著葉皇的背影,臉色煞白。
「公主,公主……」幾個婢女忙扶住柔水,關切地呼道。同時向葉皇投以憎恨和鄙視的目光。
「葉皇,我要你的命!」有兩名護衛見公主氣成這樣,終於按撩不住心中的怒火,揮刀向葉皇飛撲而去。
「無鷹,無鷲,給我住手!」柔水突然喝叱道。
那兩名護衛的身子突地停住,而此刻兩人的刀只距葉皇不過一尺,只要稍一用力便可將葉皇砍成三段。但在柔水的呼喝聲中,他們的刀再也砍不下去了,只是氣得手在發抖。
葉皇沒有動,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他似乎無意作出任何反應,也像是不知道自己剛才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只是靜靜地立著,猶如—顆乾枯的古樹。
「無鷹,無鷲,我們走!」柔水說完深深地吸了口氣,怨恨地望了葉皇一眼,強忍著不讓自己的淚水流下來。
軒轅望著柔水那幾乎要讓人心碎的眼神,差點恨不得給葉皇幾記耳光,但這一刻他又能說什麼呢?又能做什麼呢?只是傻傻地望著呆呆的葉皇,暗暗歎了口氣。
「葉皇,最好不要讓我們再看到你!」無鷹和無鷲殺機未減,極為憤怒地道,他們對公主的命令絕對服從。
葉皇依然沒有反應,像是泥塑一般,也不吱聲,甚至也不回頭看眾人一眼,似乎感覺不到柔水那讓人心碎的眼神。
軒轅的心在痛,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有些恨葉皇,那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恨,甚至有些為柔水不值,望著虛弱地轉過身去,在幾個婢女扶持之下的柔水,他很想去安慰幾句,但卻知道此刻的任何安慰都是無補無事的,沒有什麼語言可以撫慰柔水內心所受的傷害。
柔水在眾護衛的環護之下,迅速地向山下行去,沒有回頭看葉皇一眼。
葉皇依然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站著,軒轅也陪葉皇靜靜地站著,兩個人,像是兩截朽木,惟有兩隻猿人不解地注視著他們。
良久,軒轅再也忍不住氣了,走到葉皇的身後,用力一揪葉皇的衣服,氣恨地呼道:「你是怎麼了?
你還是不是人……」
但軒轅的話只說到一半,便再也說不下去了,不是因為別人封住了他的嘴,而是他發現了葉皇的意外——極為意外的表現。
此時葉皇的嘴角滑出了一縷血絲,臉上的肌肉似乎都扭曲抽搐著,陷入了—種極度的痛苦之中。
「你怎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軒轅忙抓住葉皇的脈門,驚問道。
葉皇的笑容極為痛苦,身子開始發抖,但卻似乎並不能說話。
軒轅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驚訝地道:「你是中毒了了!」說話間將目光投向柔水消失的方向,狠聲道:「他們好卑鄙,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找他們要解藥,你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軒轅將葉皇向兩隻猿人手上推了過去,竟以人語道:「拜託你們,將他帶到你們洞中去等我日來!」
葉皇臉上顯出一絲惶急之色,似乎想表達什麼,但卻說不出話來。
「沒事的,我很快就會回來!」軒轅見葉皇這種表情,心中猜測,可能是怕自己打不過柔水的那麼多人,是以才如此說。
葉皇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改變,反而急得又噴出—口血來。
「你,你……」軒轅大驚,他似乎沒有想到葉皇竟如此激動,但突然間,他想起了自己並不畏懼毒構。那豈不是自己的血液……想到這裡,軒轅拔出獵刀。在手腕上割開一道血口,捏起葉皇的喉嚨,不讓葉皇有絲毫的抗拒,使自己的血液流入對方的口中。
葉皇更驚,但軒轅的力道極大,他竟全無抗拒之打,微腥的血液之中竟似乎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清香,皿液入喉,如同一股清泉注入體中,全身在剎那間似又恢復了活力。
軒轅露出了一絲笑意,但卻並沒有停止的意思。
葉皇突然間猛地推開軒轅的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漬,惶急地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快包紮傷口!」說話間撕下—幅衣角將軒轅手腕上的傷口包紮起來,激動之下,他勝上泛起一陣異樣的紅潤。
「感覺好了些沒有?」軒轅見葉皇又恢復了活動能力,不由歡喜地問道。
「沒事了,你怎可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呢?」葉皇很少這般關心一個人,但看到軒轅不顧自己的生命,以鮮血救他,這種大義,實是已經讓葉皇深深地感動了。
「沒事就好,我們去把那兩個卑鄙小人教訓一頓,竟敢暗中下毒!」軒轅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也受了傷和失血極多,怒氣沖沖地道。
「這不關他們的事!」葉皇歎了口氣道。
「不關他們的事?你都差點被他們毒死了!」軒轅怒氣難消地道。
「這毒並不是他們下的!」葉皇又道。
「不是他們下的?那是誰下的?」軒轅憤然地反問道。
葉皇吸了口氣,抬頭望天,卻無言以對。
軒轅似乎也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抓住葉皇的肩,認真地問道:「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
葉皇又禁不住輕歎一聲,望了望柔水消失的方向,露出一絲苦笑。
「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不勉強!」軒轅有些生氣地道。
「天黑了,我們不如到山洞中去說吧。」葉皇出言道。
軒轅伸手為他把了把脈,臉色稍稍緩和地道:「嗯,毒勢似乎稍稍壓制了,此時不宜動怒,我幫你將毒逼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