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局長道:「難道你讓事故隱患一直存在下去?小薛現了一些違法亂紀的事,你就要追查下去,說小一點是對你的前途負責,你不會想留一個隱患吧?說大一點是對局裡負責,對黨負責。」一把手已經發話不想在這事上糾纏,錢副局長這煽風點火的話就說到有點不地道。
孫副局長惱怒地盯了錢副局長一眼,說道:「這是薛局長做事穩重,你不懂電信插什麼言?」
錢副局長冷哼了一聲:「我是不懂電信,但我知道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有些人……」
孫副局長心慌意亂地反駁道:「錢局……錢海軍,你說話要有真憑實據。你是不是認為我孫老頭就是那個被收買的人?我一不是主管工程的領導又不是隨工人員,他們收買我有什麼用?他們跟我關係緊密些,我承認。那還不是因為以前我們局裡資金不足,需要我這個管多經管後勤的去求他們墊錢為我們局裡購買工程材料?現在我們局的電信事業發展這麼好,也有我老孫的一份功勞在裡面。是的,我收過他們的禮……」
說到這裡,不僅薛華鼎、唐局長等人一愣,就是他那個站在廚房門口怒視錢副局長的人妻子也是一愣,正要開口阻攔,孫副局長繼續說道:「我收的也就是幾瓶酒、幾條煙,還有你們現在吃的這幾隻甲魚。煙,你們進來的時候我都發給了你們一人一盒,酒,我們現在在喝。甲魚吃得差不多了。你錢海軍不一樣拿了、吃了……」
錢海軍想不到這老傢伙來這一手,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擊他。
薛華鼎才放進嘴裡的一塊甲魚差點吐了出來。
唐局長連忙打斷他們的話道:「好了,好了。今天我們是來吃甲魚地。現在不是什麼局辦公會議,大家不要再說這些事了。」說到這裡,唐局長又轉頭對薛華鼎道,「你等下吃完飯回去後好好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出來。重點是怎麼防止今後出現類似的問題。當然,也要考慮一些怎麼消除現在的隱患。一些過得去的工程暫時就算了,實在不行的,該怎麼做還是要怎麼做。」
唐局長定了調,錢副局長雖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好說什麼,薛華鼎順從地點了點。
孫副局長也開始緩過神來,明白自己太心虛而氣燥了些,為掩飾自己他拿起酒杯對有點不知所措的黃貴秋道:「黃主任,我們再來一杯?」
黃貴秋醉眼朦朧。連忙說道:「我敬你,我敬你……」
孫副局長地老婆見氣氛緩和下來,狠狠地瞪了錢海軍一眼後,嘴裡嘀咕了一聲什麼「白眼狼」就回廚房繼續忙碌去了。
……
這次聚餐就這麼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有人是意猶未盡。有的膽戰心驚,有的心事重重。直到放下筷子,薛華鼎還在考慮要不要搞倒這個貪小便宜、為了一點私利就出賣局裡利益的孫副局長。
薛華鼎原以為唐局長會在出門後要找他談一談,他也想把有關情況向他匯報一下。不想唐局長出門的時候對黃貴秋道:「你安排一下時間,明天上午我們開一個局辦公會議。今天有點喝多了,明天還不知能不能準時起來。如果明早七點五十我還沒有到辦公室,黃主任你可要記得打電話催我一下。」
黃貴秋連忙道:「好的,好的。」
唐局長又對薛華鼎道:「你今天也喝了不少,早點回去睡一覺。明天好好說說你的方案。」
在孫副局長地目送下,唐局長、錢副局長等人回了家。薛華鼎出大院,一邊尋找搭乘自己回家的的士,一邊回想剛才那一幕:自己是不是太沉不住氣了?
等唐局長等人走後,孫副局長還迫不及待地跟黃經理打了一個電話,對方信誓旦旦地說電桿質量是好的。就算有幾根不怎麼樣地也不影響線路安全。而且他拍胸口說薛華鼎絕對沒有看到現場。黃經理還說他們加班加點也要在明天把所有斷桿更換掉,保證不會出一點問題。最後還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孫副局長卻沒有告訴他什麼事就掛了機。
薛華鼎在在路邊站了一會兒,還是沒看見的士經過。這時,他褲袋裡的電話響了。
「哥,你現在有空嗎?」對方問。
「冬梅?什麼事?」薛華鼎連忙問道。
「有一件事想請你……想請你幫忙。你有空嗎?」彭冬梅有點猶豫著說道。
「有空。」薛華鼎肯定地回答。
「那你來我的宿舍好不好,現在就來。」彭冬梅話裡有點急切,沒有了開始的猶豫。
「行!是什麼事?」
「來了再說吧。哥,不好意思。」
當薛華鼎來到彭冬梅的單身宿舍時,彭冬梅已經在房門外等他。聞到他嘴裡呼出的酒味,就小聲地問道:「喝酒了?沒事吧。」
「沒事。什麼事?」
—
「你進來。」
薛華鼎剛進彭冬梅的門,只聽啪啪幾聲接著三個人影撲倒在他面前。
薛華鼎大驚,嚇得後退了幾步,把身後關門的彭冬梅撞到了門上。
「你們……你們幹什麼……幹什麼?」薛華鼎驚訝地問著面前跪著地三個人,一個全身髒兮兮的穿著破棉祅的中年男人,一個單瘦的穿著補丁衣服的女人,還有一個衣服明顯不合身的十幾歲地女孩。
「薛局長,救救我們吧……」那個跪在中間的女人哭著道。
中年男人只是跪著不說話,那女孩也只是一個勁地叩頭。
薛華鼎一邊扯起那個女人一邊慌忙說道:「你們快起來,先起來說話好不好?」
彭冬梅也去扶那個女孩,嘴裡道:「強叔、強嫂,你們起來說話吧。我哥他好說話的。」
等那個男人抬起頭。薛華鼎看清他臉上儘是麻子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今天開車撞了水泥電桿的卡車司機。
等他們三人勉強地坐好後,彭冬梅說道:「強叔跟我外婆家是鄰居。他們現在嚇怕了,你們郵電局施工隊要他陪二萬多元,他怎麼能陪得起?」
薛華鼎點了點頭,對還在哭泣的女人道:「強叔、強嫂,你們先不要急。事情已經發生,哭有什麼用?他們是怎麼算賠償地?」
那個男人道:「怎麼算,亂算的。說什麼一根電桿三百元。人工費二百元,不管是斜的、斷的都要我賠五百。還有什麼架在電桿上的線也要我賠一萬,二個從桿上下來屁事沒有地人要賠幾千醫藥費。還有,交警要罰我的款……。我車不要了,再要錢老子錢沒有,只有命一條。」
女人扯了丈夫的衣袖一下,又對薛華鼎哭著道:「薛局長,我們實在活不下去了啊。為了生幾個孩子。我們已經欠了一屁股錢,車還是我娘家兄弟送給我們地,現在……,嗚……」
薛華鼎想到施工隊用的都是劣質桿。心裡有了一點底。不過要想不賠錢肯定不可能,只是沒有那麼多而已。
他試探著說道:「賠肯定是要賠的,只是他們要錢也太狠了。你們自己是一個什麼打算?」
女人哭著道:「我兄弟說那車還能值五六千元,我們就賠那六千元,算我們倒霉。我弟弟……,就是殺了我們,我們也拿不出錢啊。」
薛華鼎一聽鼻子也是一酸,他們也是老實人啊並不是想賴賬。
他又問道:「你今天是喝了酒還是什麼原因?怎麼撞到電桿上去了?」
男人連忙搖頭,羞愧地說:「沒有。我自從開車後就沒有喝過酒。可能是累……累的。還有就是那剎車突然失靈了。當時前面跑過一條狗,我就下意識地這麼一讓,卻……哎,剎車踩到底也是沒有用……,我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這車太破了。」
女人馬上反駁著說道:「哼。你還好意思說車破。不是我娘家兄弟送給你,你現在只能討米。我弟弟他說了主要是你超載……就是裝太多了,剎車才不好的。今天交警也說你超載,說什麼多了一倍以上。」說到這裡,又憐愛地看了丈夫一眼,哭道,「哎,都是錢鬧的。」
薛華鼎連忙問道:「為什麼超載這麼多?」
女人代替男人委屈地哭說道:「還不是高速公路要求的。如果按車規定的裝,我們油錢都賺不回。就是這麼裝,一車也只能賺二三十元。一天從清早出去到深夜回來也最多跑三趟。裝車卸車累得半死。薛局長,你看……你看他……手都爛了……,嗚……」
那女人拿起丈夫地手,讓薛華鼎看:哪裡還看得出是手,簡直就是一塊烏黑骯髒的爛肉,到處都是血泡破裂後的傷口和污血,連手指上都是。看起來讓人膽戰心驚。
薛華鼎不敢多看,心裡更不忍心讓他們把那輛過日子的破車給賠了,就問道:「你跟高速公路建築隊有什麼關係沒有?如果有關係可以讓他們出錢賠償大部分損失啊。」
女人急切地看著丈夫,男人則搖頭道:「沒有。在交警隊地時候,就有人私下問過我。我送卵石到工地,他們就給錢買。不送,我和他們就沒有一點關係。」
女人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我們每車都要交給派出所的五元錢管理費,他們管不管?」說完眼裡露出一股希翼的光芒,但很快就熄滅了,「我們怎麼敢跟他們要錢……」
薛華鼎和彭冬梅相互對視了一眼。薛華鼎問道:「他們
收你們五元錢?」
男人和女人不約而同地看著薛華鼎,眼裡有點嘲笑或者說自嘲的意味,不過很快就移開了目光,女人說道:「憑什麼?憑他們是公安局的啊。你不知道,他們不但收我們司機的錢,還收……」
這下男人扯了女人的衣服一下,女人反而放大聲音道:「現在你還怕什麼鬼?反正是活不下去了。他們不但逼我們每車卵石交五元,而且還逼迫那些沙石老闆降價賣沙石呢。我們還不算最苦的。那些沙石老闆每賣給高速公路建築隊地一車沙石就賠幾塊錢。所以他開車到沙石場去運卵石,那些老闆恨死他了,好像是他搶他們的卵石一樣。他們不但不幫忙還故意搗蛋,儘是阻攔我們運。一天到晚在他們那裡水都喝不到一口,還總罵我們裝多了。可我們不裝多,這邊又不給錢。要不是一天能賺三四十元誰願意啊。」
彭冬梅氣憤地問道:「真的是警察上車收你們的錢?」
「那還是假的?有司機不交還被銬起來吊在樹上。而且再也不允許他運了。你們……他們那些警察還從高速公路那裡拿錢。那些承包高速公路的老闆原來就是一些二流子,跟你們警察好著呢。」女人開始還注意區分你們他們地,後來就把所有警察歸於一起了。
彭冬梅倒沒有注意這些細節。只是被警察內部的這些醜事驚呆了,眼神看著著薛華鼎:不可能吧?有這種警察?
薛華鼎自然也有點不信。但更相信他們不會說假話。他知道就算這事存在,也不是他這個小人物可以改變地。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幫眼前可憐的一家渡過難關。
他說道:「你們先不要急,我幫你們想想辦法,讓你們少賠一些。這樣吧,你們先跟我走,找地方住下,明天回去就在家裡等我的信。」
女人連忙問道:「那施工隊的找我們怎麼辦?」
薛華鼎道:「你就讓他們來這裡找我就是。對了。我給你們寫一張紙條,到時候你把紙條交給他們。我還會跟郵電所的田維惠所長打電話,如果施工隊的為難你們,你就找他幫忙。」
「太謝謝你了。薛局長。你真是大好人啊。」夫和女兒跪了下來。
薛華鼎和彭冬梅一起連忙扯起他們。然後二人帶他們找了一家旅館,安置好他們後,彭冬梅還給了他們二百元,讓他們明天搭車回去。
在他們一家三口千恩萬謝中離開了。
彭冬梅眼睛紅紅地說道:「怎麼會這樣,你行不行?」
薛華鼎搖頭道:「還不知道。他撞斷的是劣質桿,根本值不了幾個錢,而且按我們郵電局地要求必須全部更換。」
彭冬梅高興地說道:「那太好了。那些垃圾一分錢不值,就不要賠錢了啊。」
薛華鼎道:「哪有這麼簡單,他們要說這些電桿換下來還有用處呢?賣不了三百元。幾十元還是可以賣得啊。真是麻煩事,我現在想把他們這個施工隊趕出我們的線路工程,如果趕走的話他們可能就咬定他賠多些錢,不趕他們走,他們倒是有可能完全免掉。不管他們,看他們怎麼鬧。我就不信他們那些垃圾電桿真敢開口要高價,他們的工程款還卡在我們手裡呢。」
彭冬梅笑道:「對,你也用一下你地權力。呵呵,你這是做好事。我你!」
薛華鼎也笑道:「最可惡的是你們警察。這種血汗錢也敢收。」
彭冬梅收住笑容,點點頭,說道:「要不,我跟我們領導匯報,他們真的太可惡了。」
薛華鼎想了想,搖頭道:「你現在只憑一面之詞怎麼匯報?誰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
彭冬梅立即反駁道:「強叔我知道,他絕對不會說假話。錢是從他們手裡收走的。他怎麼會說假話?」
薛華鼎道:「我是說如果有人假冒警察呢?他有收條和其他證據嗎?除非有人去調查拿了真憑實據,那……」說到這裡,薛華鼎心動了。但他沒有說破,而是告別了想為民做主又束手無策的彭冬梅回到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