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之血肉長城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雙雄初會(三)
    行營主任對設在黎合口鎮外三十一軍軍部搞「突然襲擊」時,程家驥和文頌遠、劉以誠正在這裡與三十一軍一眾軍官討論是立即恢復對沙埠鎮的攻勢,以繼續在東線保持對日軍的強大壓力,還是先整修被日軍損毀的黎合口的防禦體系,以求後方穩固,然後再徐徐圖之這個問題。顯而易見,這兩種意見是各有長短,談不上孰優孰劣。而兩個軍的軍官們之間,也沒分什麼彼此,只是各人陳述各人的觀點罷了。

    「除三十一軍一三五師固守黎合口外,其餘各部務必於晚九點前做好一切戰前準備。我已調第六十四軍一五六師來加強這裡的攻擊兵力,一五六師晚八時可到。」這位一級上將一錘子敲下去,一眾將校也就都沒了再爭論的必要,都各自回去準備去了。

    「浩然!你留一下。」與這位秉性有些深沉剛愎的「兩廣王」愈是打交道,就愈是就楚對方幾分的程家驥,正待隨大流一塊自動消失,人家卻單單把他這半個「外人」給叫住了。

    「你對日軍搞的這次迂迴反擊怎麼看?」行營主任這半年來連戰連勝、名震中外,無疑是正處於人生中最「春風得意馬蹄輕」的階段。這位長官雖是在不恥下問,可從其自信到有些咄咄逼人的語氣和他先前所下達的命令中猜度。程家驥能肯定,對方問自己的不過是個設問句,答案早在問話的人心中了。

    「主任,從效果上看,自從三十六軍出事以來這幾個小時裡,我參戰各軍的攻擊勢頭明顯放緩,這也許正是中原規一寧願冒日軍二十一軍的戰術預備隊回不了城的風險。也幹這一票的原因。站在一個軍人角度。中原這個傢伙有膽色、能沉得氣,在大勝之際,也還能拿捏得住進退地分寸。光憑這一役就能證明,日軍二十一軍這個新任代理司令官,雖未必能比老謀深算安籐吉利全面,可至少在用兵上,是有其獨到之處地……網電腦站家驥說得雖有些吞吞吐吐,大有言猶未盡的意味在期間。可行營主任是何等老辣的人物,論起打啞謎來。目前地程家驥恐怕連當他徒弟的資格都欠奉。程家驥的話還沒有說到一半。道行高得能跟「千年人參精」有得一拼的行營主任,就已從中聽出了這位中國軍隊裡最年輕的軍座。已看透了今天下午中原規一玩的這系列讓人眼花繚亂的花樣。卻礙於三十六軍在危急時全軍後撤。是經過他本人親自批准地,才會有所保留地弦外之音。

    「浩然。你說的都對,我軍目下是重兵攻堅,利在速戰。日本人是死保孤城以待援兵,貴在堅持。恨只恨欽州灣太窄,兵多擺不開,只能輪番攻擊。這種死拼仗,雙方打地就是一股子氣勢。既然中原規一這小子把氣勢搶了過去,我們就得立馬還以顏色。」邊說行營主任還一邊用右手摸得他那光彩照人地光頭滋滋作響,一邊用左手在充當會議桌地行軍床上很有節奏的敲起著。要是適才還在軍帳中那一干跟著行營主任南征北討了十幾年地桂軍軍官還在場的話,聽著行營主任手口並用之下演奏出的這首立體聲交響曲,那些身經百戰死過好幾回的悍將定是要個個頭皮發麻的。他們那個不清楚,只有在下派讓部下們九死一生的危險任務時,自已這位老長官才會有這樣的作派。

    程家驥雖不是桂軍舊部,卻曾有個還算合得來和酒肉朋友叫白先豪,此人恰好就是這位行營主任的侄子。有了這個「好」朋友,對行營主任的習性程家驥倒也略知一二。對方這套招牌動作一出,深悉這其中的厲害的程家驥不由得心下叫苦不迭。

    「浩然,環顧目下歸行營調遣的幾十萬軍隊上百員將領裡頭,若是比起用奇兵耀武萬軍陣前,怕是還沒有人能及得過你此,行營主任的意圖已是昭然若揭了。

    得!人家一個一級上將都怕我這個小巴拉子的馬屁了,這躲是躲不過去了,還是自個跳出來,也給大家都留些面子的好。想到這,自知逃不過去的程家驥只得配合配合了:「主任過譽了,浩然從軍前只不過是一介紈褲,這兩年是運氣是好點不假。可那裡能與諸多北伐先輩、抗日名將相提並論。不過,與殺我同胞、辱我姐妹、妄想奴役我中華的倭寇作戰,浩然倒是從不敢後人。」程家驥的一番無甚麼實質內容的話的潛台詞,其實就是「認命聽令」這四個字。

    「浩然,我似新二十軍參戰所部為主力再配署三十一軍一八八師的一個團,從位於欽州以西的四十六軍的攻擊地區右側,猛然突擊攻下尖山鎮,以動援震憾日軍,你意如何。」行營主任選得突破十分得當,尖山鎮那一帶正好是日軍環欽州灣設下防禦圈的最薄弱環節。儘管突入日軍縱深,確有相當大的風險,但只要指揮得宜、相互間配合默契,成功的把握還是有個六七成的。可這個計劃在程家驥這個行貫的險初生牛犢眼中,似乎還是過於保守了一些。

    「主任,既要干,那就要干大的。咱們就是拿下了尖山鎮也不過把日軍的防禦圈削下一角,雖表面上看起來是打破了日軍防線圈。可只消耗不了二十一軍的有生力量,到頭來不過是日軍逼得抱成一團罷了,反倒加大了日後撲城時的難度、傷亡。以職之見,若想要在日軍援軍到達之前攻下欽州,最好還是把日軍的……」話說到這時,程家驥已從行營主任那包含著期盼和讚許、甚至還有一絲得意的眼神中,意識到了自己這回是又上了套子了。行營主任這分明是一步步的誘自己入局嗎!人家之所以先拋出這個危險較小,但收穫也不會太大的西線突擊計劃,就是為了讓自己主動提出大傢伙都心知肚明的那個風險大到極限,可同樣收益也能豐厚到極點的作戰方案來。程家驥心下後悔莫及歸後悔莫及。可一來,此時此刻程家驥已是騎虎難下,想把頭縮回來都不可能了。二來,他已說到嘴邊的那個方案實在是太和他的脾胃了,都已和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了。程家驥強忍著心中的羞怒,咬著牙一字一句的接著說道:「如主任計劃那樣,先以三個師的兵力趁夜猛攻沙埠鎮,誘使日軍唯一的一支機動兵力出擊,再由職率新二十軍參戰部隊和一八八師的那個團再附上一個戰防營、兩個工兵營直插沙埠鎮側後,斷其歸路,力爭在城外把日軍這幾個聯隊的精銳解決掉,為下一步直接攻城打下堅實的基礎。」在程家驥想來兩個工兵營也還罷了,一個戰防炮營可不是那麼好湊的,這個小難題也算是自己對行營主任的反擊吧!當然,程家驥想要這兩支部隊可不全是為了鬥氣,沒有近千訓練有素的專業工兵,他無法按預想中的那樣在曠野中迅速構築包括反坦克壕在內的大量工事。沒有那個戰防營,你叫程家驥拿什麼去挫日軍建制龐大的戰車部隊的鋒芒。

    行營主任得償所願的笑了,他從將軍服上的上衣口袋裡一張寫有密密麻麻的小字的電報紙遞給了對方。

    程家驥拿著這張薄紙,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心裡湧動著想要和這個位高權重「老狐狸」痛痛快快的單挑一回的衝動。這張電報紙赫然寫著若幹工兵、炮兵部隊的番號,細算一下這些部隊的數量不但比程家驥主動要求的只多不少,就是各種炮火的用途搭配上,都安排得是那樣周全細密滴水不漏。

    晚九時五十七分,欽州。因白天的大規模反擊的碩果纍纍,自那次將官集體遇刺事件發生後,第一次顯得氣氛略微輕鬆些的日軍第二十一軍司令部。

    「代理司令官,一二四聯隊的田本大佐急電,稱中國軍隊以不少於兩個師的兵力,在強大的炮火掩護下,於二十分鐘前對沙埠鎮發動了全面攻擊。」向來奉行舉輕若重的人生態度的青木少將的眉頭,似乎從來都是緊皺著的,就是下午擊破三十六軍那一刻也不例外,現在他頭上的那個「川」字就更大更深了。被連續幾天艱辛運籌和巨大的心理壓力,折磨得身心俱疲的中原規一,聞得在幾個小時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才穩定下來的戰局,又有重大變化,忙從沙皮上彈了起來。

    詳細看完了田本大佐的電報後,中原規一面沉如水的在這間他的老師兼前任安籐吉利中將,留給他這介學生的充滿了平安時代風情的會客室裡,背著雙手來回踱著步子。青木少將肅立在一旁苦著臉的一言不發。一時間。這間能容得上七八個人進行日式宴飲有會客室裡,只聽到中原規一腳下軍靴重得的砸在地板上「咚」「咚」聲。

    說實話,行營主任玩的這手調虎出山的技術含理很低。莫說是屢被安籐中將贊為「軍事天才」的中原規一了,就是任一個日軍佐級軍官對其中的奧妙都能一目瞭然。可奈何,這沙埠鎮一失中國軍隊就能把日軍的防線斬成兩段,中原規一又不敢不救。他要是不救,一兩天內,掃清了外圍的中國軍隊就能直抵東城城下。

    出兵是很有可能是自投羅網,不出又無異於慢性自殺。

    少年得志的中原規一,這回是真的遇上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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