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
天空有些陰沉沉的,早春的細雨似乎也沒有放過關中,放眼望去,細密的雨絲鋪天蓋地的飄浮在空中,慢慢降落下來,滋潤著乾涸已久的大地。
此時的關中,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整頓與清剿,已經基本上恢復了原有的正常生活秩序:盜賊基本無蹤、散兵盡數遣歸、奸黨全數剿滅、民眾俱各歸家、監獄亦為一空……久已消失在關中百姓們臉上的笑容再次回來到了那歷經滄桑的臉龐上,甚至有更加甜美的趨向,扶蘇的政權受到了關中百姓們極大的擁護!
此時,在皇宮中,扶蘇亦還在辛勤的忙碌著。當然,有了大管家蕭何回來,自然將大多數雜務都扔給了他,方奇亦作為蕭何的副手幫忙。而解脫下來的扶蘇便只處理一些軍國大事,有空了便陪著久別重逢的母親、妻兒說說閒話,日子過得倒也是逍遙。
「陛下,公子贏忌求見!」扶蘇正沉浸於奏章中時,忽有宦者奏報。「嗯,讓他進來吧!」「喏!」
不一會兒,隨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贏忌大步走了進來。「陛下,您召臣弟前來有何吩咐?」贏忌拜倒。
「嗯,二弟來了!快起來吧,勿須多禮!」扶蘇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相迎。
「謝陛下!」贏忌站了起來。
扶蘇站到贏忌身前,比了比身高,笑道:「你我兄弟還是一般無二!怎麼樣,這些天過得還好嗎?」贏忌笑道:「不像蜀中了,在蜀中幫范大人和蕭大人處理些政務,還有得忙,現在天天無所事事,悶得快發瘋!」
扶蘇笑了,拍了拍贏忌的肩膀道:「你閒得慌,聯卻是累得慌。不如你就陪我一起出宮去走走,如何?我們也來個偷得浮生半日閒!」贏忌大喜道:「那感情好,不知陛下要去哪裡?」
「嗯,不去遠處,就在咸陽城中走走吧,聯要看看這一個多月來的成效如何!如果好的話,聯也可以安心東征!」扶蘇想了想道。「好,那要帶幾個侍衛啊?」贏忌問道。
「不、不,不帶侍衛,我們換了便服。大聲的不要,悄悄的出門!」扶蘇笑得有些狡黠!贏忌猶豫了一下,也笑道:「也好,陛下這些日子也太過勞累了,就由臣弟陪陛下去偷偷逛一逛!」
當即,二人由內侍侍候著,換了便服,扮成了普通的侍衛。對內侍下了禁口令後,二人偷偷地出了寢宮。扶蘇已經離開咸陽多年,宮中還認識他的人不多。再加上前番的整頓將大部分宦官、宮女掃地出門,所以宮中多是新進面孔,認識扶蘇的人更少。於是。這二人竟然就悄悄地成功溜出了皇宮!
到了大街之上,天依然還是有點陰沉沉地。但是斜斜的細雨卻已經停止了,天地間一片清新的氣息。路旁的楊柳青青,隨風飄舞,帶來一片春的味道。
扶蘇長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吐了出去,頓覺胸膛間一片清爽,笑道:「不出宮,還真呼吸不到這樣清新的空氣。自由無限好啊!」贏忌笑道:「兄長肩負重擔,自由的時間太少了,故而顯得彌足珍貴!」
扶蘇有些感慨地點了點頭道:「是啊,其實我還真有些羨慕平民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含怡弄孫、無憂無慮!」贏忌搖了搖頭道:「平民的生活也不是那般輕鬆的,天下太平還好,若逢戰亂,哪有安寧可言!?整日擔驚受怕、忍饑挨餓,根本沒有多少幸福可享。可是,有了兄長就不一樣了:在您地努力下,天下的百姓不久就會再次過上您所羨慕的和平生活了,這也是兄長以一人之犧牲換天下之安寧!以兄長的心胸來說,這不正是這一生的孜孜所求嗎!?」
扶蘇感慨地點了點頭道:「人生在世,的確不能只為自己!猶其是身為帝王,更要對得起肩上的這副重擔,對興復華夏、威震四夷的這一崇高使命更要有捨我其誰的霸氣!不容易啊!贏忌,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想歸隱山林、做個『笑傲山林不老翁』!」忽地,扶蘇自嘲地笑了笑:「只可惜,這個願望太奢侈了,這輩子算是沒什麼希望了!」
贏忌見扶蘇有些鬱悶,忙轉移話題,笑道:「兄長,今天出來一趟不容易,再發感慨地話可就天近晌午了,還是四處轉轉吧!」「好,走吧,隨便逛逛!」扶蘇笑了笑。
二人在大街上遊走,細心觀察著咸陽的民生。
細雨剛過,勤勞的商販們就將小攤重又擺出來,街道上像變魔術一般猛地冒出了數以千計地街邊售貨點;原本在細雨中顧客廖廖的酒樓、店舖此時也彷彿大夢初醒一般,小二們開始站在門口大力地吆喝著,希望能多拉幾個顧客上門;雨後出門忙碌地行人也漸漸增多,臉上多掛著平靜佯和的神態,各自奔忙著。
整個咸陽充滿了一種和平與安寧的氣息,雖仍有些蕭條,但也已經充滿了生氣。
扶蘇看了看贏忌,低聲道:「二弟,看來咸陽恢復得不錯,至少正常的生活秩序看起來是沒有問題了!」「嗯,」贏忌點了點頭道:「這裡靠近皇宮,條件還比較好,兄長,我們去城西看看,那裡貧民比較多!」
扶蘇點了點頭,二人便向城西而去,好在皇宮位於咸陽中心,去哪裡都比較方便,否則恐怕二人從東走到西都要小半天時間。
快到晌午時分,二人來到了城西地貧民區附近。
任何城市都有貧民區,古往今來、中國外邦,皆是如此。做為反映一個城市最底層民眾的生活狀況的最佳寫照,貧民區當之無愧。
扶蘇、贏忌倘佯在貧民區的狹隘街道內,心痛地看著眼前地這一切:棚戶依舊是那般的狹小,室內依舊是那般的黑暗,路邊的髒水依舊是那般的流敞,路旁的貧民依舊是那般地骨瘦如柴、面現絕望與木然。更讓人心酸的是在貧民區內,扶蘇看到了不少身體殘疾的傷殘兵士以及流落在咸陽的關東饑民,這些人大多連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個個一臉木然地坐在那骯髒的污水裡,在為今日的生計而發愁!
「唉,看來這裡的情況比較糟啊!」贏忌歎了口氣。
扶蘇點了點頭,也有些心酸:「我小時候這裡就很窮,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還是這樣,甚至比以前都不如了!二弟,我是不是有些不稱職?」贏忌忙道:「兄長,這不是你的責任,這些都是趙高那些奸黨留下來的禍根。要不是兄長。他們能不能有命還不一定呢!」
扶蘇默然無語,摸了摸身上,想掏一些錢救濟一下這些窮人。可摸了半天才發現身上竟然一文錢沒帶,雖有些玉珮和寶石,卻不能給這些窮人,否則這麼珍貴地東西會給這些窮人引來殺身之禍的,扶蘇心中苦笑:「果然,皇帝都是不帶錢的!」
贏忌見狀有些忍俊不禁的意味,笑道:「兄長,別摸了。你哪有帶錢的習慣!為弟這裡有!」說著,從腰下解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
扶蘇大喜,接了過來。向路旁一臉戒備之色的貧民們揮了揮手:「你們都過來!」貧民們有些遲疑,不敢輕易上前。
在秦代。國家是不允許有乞弓存在的,更不要說有人膽敢主動行乞啦,否則可能會被官府處以嚴酷的肉刑並送到工地或邊疆服苦役。這條制度執行得非常嚴格,所以秦國一向號稱『關中無乞』。這也就是為什麼扶蘇和贏忌一副貴公子的模樣在街上走了半天。可還是沒有貧民敢上前乞討地原因:在秦國做貧民可以,做乞弓不行!
見貧民們不敢來,扶蘇立時想起了秦法的相關規定,心中不禁有些酸楚。但身為皇帝卻也不能帶頭破壞法律,於是眼睛一轉,有了主意,笑道:「你們都過來,我問你們一些問題,如果你們答得上來,我就賞你們一些錢。這樣不違法吧!?」
貧民們一聽,還有這樣的好事,連忙一窩蜂似地捅了上來:「公子、老爺,您問吧!只要我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一時間,婦女、小孩、老人、饑民、殘兵將扶蘇和贏忌圍了個水洩不通,個個貪婪地盯著扶蘇心中地錢袋,卻懼於律法,沒有人敢硬來。
「第一個問題:以前你們還可以靠打打零工或在城外租些田畝來過活,現在你們怎麼生活的?回答的,賞一枚刀幣!」扶蘇正色道。
眾貧民一聽眼都直了:「答一個問題,賞一刀幣,那可是夠一家人三四天的生活費了!」連忙七嘴八舌、爭先恐後地道:「公子,現在世道不好,沒有多少零工做,我們就只好到城外砍些柴、捕些魚,勉強維持生計!」「是啊,是啊,這些年租賦越來越重,剩下來地糧食根本不足以維持生活,所以有時如有一些好心的大戶開賑施粥、施糧,我們就去領一點,也能湊合著過日子!」「公子,我們女人有時候幫一些大戶洗洗衣服,也能換點飯錢!」「唉,公子,如果家中有年青後生或閨女的話,多少還有點飯吃,只有老人和孩子的話就只能等死了!有時候只能將孩子賣給大戶,以求孩子能有個好出路,自己也能話填飽肚子!」
扶蘇聽得眼眶裡有些濕潤:「秦國地百姓很自律啊,因戰亂窮成這樣也沒有人去乞討,只是默默地在死亡線上掙扎!多麼樸實的中國人!」連忙點了點頭道:「好、好,都有份,都有份!」便把手中的錢幣數出數十枚,一一分給眾人。拿到了錢的眾貧民們個個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這些天的飯錢有著落了,不用東奔西跑了!
「第二個問題:現在你們這樣窮,官府不管嗎?我好像聽說皇帝陛下已經下詔救濟貧民、流民的啊!」扶蘇又問道。
眾貧民趕快再次搶答:「公子,有救濟的,只是數量太少了,基本上都是一些在軍的家屬拿了去!」「是啊,公子,官府有時候也施捨些稀粥話和糧食,可是數量太少,很多時候根本排不到!」
扶蘇看了看贏忌。贏忌也是一副無奈的神情。現在戰亂仍未平歇,只有江南和巴蜀有一些餘糧,只是這些糧食多要供應龐大的軍隊以及軍隊家屬,能剩下多少救濟這些貧民、流民就可想而知了!
扶蘇歎了口氣,又將手中的錢幣發了一輪,眾貧民這回更高興了:至少這七八天裡餓不著了!
「還有,你們覺得現在的朝庭怎麼樣,有哪些地方還需要再完善一些?」扶蘇強忍住心中的不安,繼續問話。
誰知這回眾人啞了,一片寂靜。良久,有人小聲地道:「公子,不能議論朝政的,否則要倒霉地!」看來,以前秦法的巨大慣性還起著作用。
扶蘇笑了:「你們難道不知道嗎,朝廷大約半月前剛有新法頒布下來了,百姓們可以自由談話,只要不是無中生有地惡意辱罵皇帝和朝政以及妖言惑眾,講什麼都是可以的!」
眾貧民們面面相覷,好像不知道有這麼回事。扶蘇奇道:「難道官府沒有派人告訴你們嗎?」眾貧民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一般官府差役沒事不到這裡來。除了抓罪人,有事也只是貼張告示了事。可我們都念不起書,不識字。看了告示也等於白看!」
扶蘇有些惱怒:「這廷尉衙門怎麼搞的,難道因為這些人窮。就可以將他們排除在百姓之外,不管不問嗎!這些人都不識字,怎能只貼張告示就甩手大吉了!這可也是我秦國的子民!」耐心地道:「新法是這樣的,是皇帝陛下親自下令的:從今以後聚語者、偶語者、評論時勢者皆無罪。只要不是毫無證據地辱罵皇帝和朝政以及妖言惑眾的,什麼話都可以說!你們放心說吧,官府不會來抓你們的,我們和朝中一些官員有些關係。如果你們說得有理,我們會盡量向朝廷建議採取措施幫助你們的!」
眾貧民們聞言一振,大喜道:「太好了,那我們就說了!現在朝庭比以前胡亥、趙高那時候強得多了,那時候這裡每天都餓死很多人,現在大家最起碼還能勉強活得下去!」「是啊,陛下可是好人,從小到大就一直對百姓很不錯,要不是他打回關中來,我們早都餓死了!」「是啊,公子,如果朝庭能夠分給我們一些田地,我們就可以自力更生,我們秦國地百姓沒有一個是懶人,可以自己養活自己的!」「對,對,公子,現在朝庭抄沒了很多奸黨的土地,可不知道怎麼處理,如果能分給我們一些就太好了!」「還有,公子,他們好手好腳的,有田地的話可以養活自己,可我們這些在戰亂中傷殘的人怎麼辦?還希望朝廷不要嫌棄我們,雖然我們曾經為趙高等奸黨出過力,可我們也不是心甘情願的,只是為了餬口、迫不得已啊!」「放屁,誰叫你們為奸黨出力,鎮壓百姓、和陛下做對的,現在傷了、殘了,陛下管你們這些人幹什麼?你們又不能算是傷殘軍人,當然享受不到朝庭的撫恤,不算你們叛逆已經算是陛下開恩了!」……
一時間,眾貧民吵得扶蘇都有些耳聾,忙道:「行了,行了,你們的意思聽明白了,我們回去後會處理地。哪,這些錢你們拿去吧,不要亂花了,好好生活!」說著,扶蘇又來分錢,這一輪下來,幾乎將錢袋分空。看了看僅有的幾個錢幣,扶蘇忙道:「散了吧,散了吧,沒有了,這點錢我們還要吃午飯呢!」
貧民們見無錢可分了,馬上哄地散去。
扶蘇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苦笑道:「二弟,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還真沒有想到,我地治下,竟然還有這麼一塊被遺忘的角落!」贏忌也歎了口氣道:「兄長事務繁重,如何能面面俱到!而且現在關中初定,百廢待興,要處理地事情太多、太多,朝庭也一時管不到這裡,這也不全怪各衙官員辦事不力!」
扶蘇點了點頭,默然無語。就在此時,忽然間一個右腿殘疾的男子拄著一根拐棍默然地從扶蘇身邊走過,連看一眼扶蘇的意思都欠奉。扶蘇瞥了此人一眼,猛然怔住了。心中有些激動地道:「慶尚,是你嗎?」
殘廢的男子猛然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看了看扶蘇和贏忌二人,有些疑惑地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地名字?」顯然,慶尚對這二個衣衫華麗的貴公子竟然認識自己這麼個殘廢之人大惑不解!
扶蘇神情激動,猛然趕上兩步,雙手握住慶尚的雙肩,叫道:「慶尚,是我啊,你們的老大!小時候我們一起玩地。還有司齊、抗、趙成,還有個愛哭地小王瑕,你不記得我了嗎!?」
慶尚仔細看了看扶蘇的臉龐,猛然想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便抱住扶蘇的大腿號淘大哭起來:「老大,你這麼多年都跑到哪裡去了?自從你被那個王賁抓去後,兄弟們再沒有見過你了,我們都想死你了!」
扶蘇心中有些酸楚,忙扶起慶尚。澀聲道:「這麼多年來,沒老大罩著你們,你是怎麼過的。其它的兄弟們還好嗎?」慶尚流著淚道:「司齊在打匈奴時戰死了,抗駐守中原時與流寇打仗時也戰死了。趙成和我在戰亂中都成了殘廢。老大,我們兄弟幾個一個也沒得好下場啊。要是你在我們身邊有多好啊!」
聽到幼時的玩伴在戰火紛飛的年代裡竟都落得個這樣的下場,扶蘇也不禁流下淚來,有些泣聲道:「行啦。老大現在回來了,有老大罩著你們,你們的下半身就不用愁了。知道嗎,我跟王瑕時常想念你們!」
慶尚聞言呆了呆道:「王瑕一直跟老大在一起麼?」扶蘇拭了拭眼角的淚水。笑道:「她早就成我地夫人了,兒子都老大了!」慶尚聞言大驚道:「不、不會吧,我、我聽說後來王瑕是嫁給了當今陛下,你、莫非……唔唔……」
扶蘇急忙摀住了慶尚的嘴,低聲道:「嘿嘿,想不到你老大的真實身份吧!?不是我不想見你們,而是身份實在太特殊,再加上我漸漸長大,身負重擔,再也不能輕易出宮了!我鬆開手,你不要叫,聽到沒有!?」
慶尚聞言拚命點頭,他一個平民百姓,見到當年的老大竟然成了當今的皇帝,早嚇得腿軟,哪敢不遵聖命,胡亂叫喊!
扶蘇慢慢鬆開手,慶尚似乎猶在夢裡,有點不敢感情眼前的人就是當今的皇帝,忽然雙腿一軟,就向地上出溜下去,拐棍也倒在了地上。扶蘇連忙拉住慶尚,急道:「你怎麼了?」慶尚有些發抖地道:「我、我嚇得有、有些腿軟!」
扶蘇低笑道:「不要怕,我雖然是皇帝,可也還是你們的老大嗎!趙成現在在哪?你帶我去找他!」慶尚點了點頭道:「嗯,這小子就住在這不遠,我帶你去找他!」
說著,慶尚連忙接過贏忌遞來的拐棍,就在前面帶路。扶蘇本想扶著慶尚,可慶尚十分惶恐,說什麼也不敢讓扶蘇幫忙。扶蘇無奈,只讓慶尚自己走。
不一會兒,拐過了一個暈暗的巷口,便進入了一個髒兮兮地小院子,院裡只有兩間破破爛爛的小屋,散發出刺鼻的酸臭之氣。慶尚在院中大叫道:「趙成、趙成,你個老、老傢伙,你快出來,看誰來看你了!」一個小屋裡馬上有了回聲:「慶尚,是你嗎!?哪個來了?」說著,一個三句左右地壯漢衣衫襤褸地從屋裡走了出來,面帶疑惑地看了看扶蘇和贏忌二人。
「趙成,你看他是誰?」慶尚指了指扶蘇。趙成歪著腦袋,眨了眨眼道:「好像有點面熟,記不起來了!慶尚,他到底是誰?」慶尚急得跺腳,大罵道:「你個老傢伙,什麼眼神,當年我們的老大都不認識了!?我告訴你,他就是……」說著,湊到了趙成地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趙成臉色大變,雙腿忽然一軟,「撲通」就跪了下來,就要給扶蘇磕頭。扶蘇忙上前兩步,攙起趙成道:「趙成,快,快起來,你我兄弟,這樣幹什麼!?今日我不是帝王,只是你們的老大。不要多禮了!咦,你的胳膊怎麼了?」扶蘇發現,趙成的左臂空空如也。
趙成有些發軟地站了起來,顫聲道:「回、回老大,斷、斷了,隨蒙恬將軍打匈奴時被匈奴人斬斷的!」
扶蘇目光中有些痛惜之色,強忍住心中的悲傷,拍了拍趙成的肩膀,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澀聲道:「能活下就好。總比很多兄弟殞命異鄉,不得歸根地好!慶尚、趙成,你們傷殘後,日子是怎麼過的?你們還有家人嗎?」
趙成驚喜交集,虎目中熱淚直流,抽泣道:「我們兩人窮成這個樣子,哪有人願意嫁給我們,父母也早去了,只剩光桿兩個。原、原來始皇陛下在時,朝中還有些救濟發下來。後來胡亥、趙高亂政,只知窮奢極欲,便再也不管我們了。我和慶尚就只能靠變賣一些家產以及去大戶人家那裡討點力所能及地事情做做。偶爾實在沒錢了,也只好拉下臉來接受一些豪門大戶的施粥過活。日子湊活著過唄!」
扶蘇心中傷感。拍了拍趙成的肩膀道:「苦日子過去了,馬上老大我就能平定天下,好日子又會回來了!你們放心,你們都是為國家出過力的人。我和秦國都不會忘記你們的!」慶尚、趙成見扶蘇如此說,不禁淚流滿面道:「老大還能記得我們這些老兵,我們便是死了,心中也是高興得很了!」
「別這樣說。是我和國家欠你們的,應該還給你們!」扶蘇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對贏忌道:「贏忌,我不日即將出征,現在國中一切情況都好,就是這貧民區的情況讓我心焦。我封你為高陵君,我走後由你監國,記住,盡力多照顧他們一些,尤其是那些曾經為國捨生忘死血戰的傷殘軍人,具體怎麼做,我想你應該已經明白了!我希望等我平定關東歸來後,這裡能有一個明顯的改觀!」「是,兄長!」贏忌見這一幕,也非常感動,點了點頭。
扶蘇略略思索了一下道:「慶尚、趙成,你們兩個還想為國家做點事麼?如果你們願意,我可以給你們點事做!如果不願意,我也會送一些錢和房子、土地給你們,讓你們下輩子衣食無憂!」
慶尚拭了拭眼角地淚水,拄著拐棍向前靠了一步道:「老大,我們也想為國家再做點事情,可惜我們都是殘廢之人了,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但白拿老大送的東西我們也做不到,因為想想死去的兄弟,我們受之有愧。只要老大能夠將國家治理好,我們兄弟就十分心滿意足了,比得什麼都高興!」
扶蘇這時淚水再也忍不住了,轉過頭不想讓慶尚和趙成看見眼角奪眶而出的淚水。良久,扶蘇止住眼睛,回身道:「慶尚、趙成,我給你們二人一個『民意使』的官位,直屬於承相,每年有三百石的俸祿,足夠你們生活了。但這錢不讓你們白拿,我也不要你們做些難的事情,只要你們負責將這貧民區的情況時時上報給朝廷,督促朝廷不能忘了這個曾經被大秦遺忘的角落,這點事情你們應該做得到,我不想讓我秦國的治下再有天恩達不到地地方!明白嗎?」「謝陛下!」慶尚、趙成二人拜倒在地,一臉激動之色,他們知道:這是扶蘇在照顧他們!
「起來吧,今天跟我入宮去,讓王瑕也見見你們!」扶蘇見能幫助昔日的夥伴,十分高興。「這——」慶尚和趙成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外表,一臉地為難之色。
扶蘇笑道:「無礙,無礙,我不是嫌貧愛富之人,王瑕也不是,入宮後,自會讓你們洗浴更衣的。我想瑕兒見到你們,一定會非常開心地!」「請陛下隆恩!」慶尚、司齊只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不數日,扶蘇留贏忌監國,蕭何、方奇、章邯、司馬欣和董翳等輔佐,自領大軍三十萬兵出函谷,直奔關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