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拚卻醉顏紅 正文 春天從現在開始
    一個叫袁蕾的女作家,有著惹人喜愛的華麗而犀利的文筆。她用明朗和諂媚來形容春天,她寫道:「沒有個性的春天總是能讓人感到生命的開始。大眾的,原來就是溫暖的。」在200年之前,麥微也因為同樣的原因對春天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而在狂熱地愛上春天之後,麥微知道了,思念一個城市,是因為那裡住著你思念的人,不喜歡一個季節,是因為那個季節裡沒有關於你思念的人的回憶。翻開200年的時尚雜誌就知道,那一年的北京春天流行吃水煮魚,哈根達斯,把頭髮用負離子燙成玉米穗,還有點著香熏在飄著花瓣的木桶裡洗浴,喝一種叫長島冰茶的雞尾酒和一種叫做雪花愛上火焰的紅酒奶昔,以及星期三和情人見面。「和朋友一起打車進城,我去保利劇院,她去聽5.28羅大佑的工體演唱會,據說,那晚的工體像一張插滿蠟燭的大蛋糕。」另一個女作家,阿栗,她的文章裡有的是靜水深流、暗香浮動的憂傷,她也為北京的春天寫下過很多文字,她說,「看著自己的心無依無靠地在北京春天裡飄來飄去,是一件很痛苦也讓人恐懼的事。恐懼的一是春天,二是北京……的確,北京的花兒們真是美麗,但花兒們的百般美麗只是更襯托出北京春天的殘酷無情。風沙那麼大,時間那麼短,草還沒有綠透花兒就被風吹到了地上,一眨眼,春天就到了夏天。不管是去年還是今年春天和每年的春天都是一樣無味平淡,那不是我鍾愛的季節。」但她還是引用了《春天從現在開始》的結尾,「一個人的春天,是怎樣開始?如果沒有遇見你,我的生命沒有四季。一個人的春天,是從心靈和感情開始。」而《南風窗》的卷首語是則這樣說的:春天,孕育著無數新事物的生長,期間又會有許多難測的變化,使我們幻想,躁動,春天帶給我們花朵的豐富,以及難以避免的花粉過敏的痛苦。關於那個春天的記憶只能是這樣支離破碎的,縱使當時在心裡一遍遍說「記住這些,記住!」就像中國情人對法國少女說的「記住這間屋子。」最後,能記住的只是「記住」本身。時光像一條嗚咽的小河,漸漸模糊了你的樣子。詩人艾倫坡從烏鴉的悲愴的叫聲中聽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永遠不再!永遠不再!」麥微打開電視,TV-正在直播人大會的閉幕式。歡樂祥和,圓滿成功。代表們如潮水般湧出莊嚴的人民大會堂,每張臉上都洋溢著幸福而躊躇滿志的笑容,麥微急切地搜索著,希望能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中景,近景,全景,特寫,遠景,推上去,定格,從左搖到右,拉出來,又從右搖到左……一組組鏡頭掠過,知道他在,但不知道他在哪裡,他被淹沒在一式一樣的深色西裝裡,但是……誰能有他的無懈可擊呢。接下來是那個令人尊敬的人召開記者招待會。麥微開始凝神細聽,可以讓麥微期待的人和事不知不覺已經越來越少了。記者招待會結束,手機依舊沉默。就是這個沉默的手機,曾經帶給麥微的喜悅如天上地下飄香、四合八荒震動。麥微上大學的第一天就認識了楚天舒。楚天舒是當年學校最年輕的系主任,麥微的系。入學教育會上,麥微在還沒有弄清楚台上那個男人是什麼人的時候,就已經愛上他了。當然,麥微後來當然知道了,那時她愛的並不是楚天舒,只是一定要找個人來愛罷了,在大學裡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是這件事情本身深深吸引了她。只是,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麥微找來楚天舒的所有課表,從開課的第二周起,就出現在楚天舒的一切課堂上,麥微自己班的,其他專業的,其他年級的,甚至楚天舒的研究生班上小課,麥微也背了書包,大大方方的坐到最後一排。由於擔任系裡的領導工作,楚天舒的課安排的很少,一周也不過三五節,加上大本來就有歡迎旁聽的好傳統,每一個講得好的教授都會有不少學生蹭課,所以麥微的行為並沒有引起學生們的注意,至多以為這個小姑娘有心畢業以後考楚天舒的研究生,提前接觸一下導師。唯一讓他們留意的是麥微的美麗,然而讓他們奇怪的是,麥微這樣的女孩子,在大學裡居然沒有交一個男朋友,也曾經聽說過有男孩子在她的宿舍樓下徹夜彈吉他唱歌的事情,但後來也都不了了之了。像當時流行的一首歌唱的那樣:沒有人知道她愛誰,就像是秋天裡沒有冷的感覺。但是麥微瞞不了楚天舒。楚天舒自留校帶第一個本科班至當上系主任這十年間,幾乎每年都會發生這種事情,所以發現麥微的反常時,楚天舒並不擔心,他知道,這種青春期的迷戀並不是真正的戀愛,只要自己不作任何反映,不給任何的鼓勵,很快這個女生就會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樣,漸漸忘記這件事情,找到同齡的男朋友。即使她像有的女孩一樣勇敢的表達了,楚天舒也是有把握控制局面的,他知道,人只要自己把握得住自己,就沒有把握不了的局面。楚天舒當然相信自己,他知道,自己志不在此,何況他和甄倩的感情很好,還有楚歌,嬌妻愛女,夫復何求。所以,多年以來,楚天舒從來沒有在這方面出過任何的紕漏。楚天舒越是平靜,麥微的眼光越熾熱,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完全沒有懸念的戰爭,古龍說,戀愛如高手過招,誰先動心,誰就死,誠不我欺。麥微把全部的課餘時間都放在圖書館,所有楚天舒提到過的書,包括研究生班的書單,甚至只是偶爾引用過或讚賞過的話,麥微也要查到出處,細細研讀。直到有一天,剛剛上大三的麥微交給他一篇三萬字的論文,論述的正是他所研究的課題中最具爭論的問題,文章不但言之成理,持之有據,更兼觀點獨特,文字更是劍走偏鋒,清新而不幼稚,犀利而不失厚重。程度遠遠超過他所帶的任何一個研究生。楚天舒的第一反映就是抄襲,他沒有問麥微,而是找來三年來所能找到的麥微的所有作業、論文,看完之後,他看到了一個優秀的學生一步一步成長,一點一滴的思考的過程。楚天舒把這篇論文推薦到相關學術雜誌上發表,那是麥微發表的第一篇作品,麥微覺得,這篇論文就像楚天舒和自己的孩子一樣,思想的精華和根源來自楚天舒,而文章的醞釀和艱難的成篇的過程來自自己。麥微堅持要把楚天舒的名字署在自己之前,楚天舒當然猜不到她的小心思,但還是拒絕了,就像拒絕一個孩子雙手捧到面前的糖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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