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皇太極已朗笑著挽著十四的胳膊,將他拉進了翔鳳樓內,哲哲以國母與家嫂的雙重身份參與了這次家宴,我覺得無趣,便隨便尋了個借口,回宮睡午覺補眠。
午覺睡得十分踏實。一覺醒來,皇太極站在窗口笑吟吟地看著我,見我睜眼,不由得笑道:「方纔接到傳報,阿濟格已攻下皮島!」
我愣住,而後慢慢醒悟,他之所以告訴我這個,為的是讓我安心。
我粲然一笑,心中芥蒂一掃而光,再無掛懷,只安心養胎。
崇德二年閏四月十二,索倫部烏魯蘇穆丹屯長博穆博果爾率八人來朝,貢馬匹貂皮。
索倫部乃是居住於黑龍江上游,貝加爾湖以東,精奇裡江兩岸的一支民族群落,博穆博果爾精通武藝,才幹出眾,勢力強大,因此在他的努力下,逐漸壯大成一個集杜拉爾、敖拉、墨爾迪勒、布喇穆、塗克冬、納哈他等部落為聯盟的首領,雄踞一方。
皇太極對他的來朝拜會甚為重視,日夜盛情款待,盡顯地主之誼。
這年的夏天對我來說特別難熬,隨著身材逐漸臃腫,我的行動也越來越遲緩,然而即便如此,每日裡卻仍是揮汗如雨,熱得不行。
六月初,我的小腿開始浮腫,拿大拇指隨便一掐,那上頭的肌膚便凹下去一塊,久久不會彈起復原。我的一雙腳更是腫得像兩隻大粽子,平時穿的鞋子此刻根本不可能再套得進去。
無可奈何之下,我晚上睡覺,要在頭下加兩隻枕頭,又在腳後跟另外墊只涼枕,饒是如此作為,肚子上的巨大壓力卻絲毫沒有減輕,反而一天天地加重。
隨著產期一天天的臨近,我原就敏感的情緒變得越來越忐忑難安,夜裡睡下竟是接連夢見當年孟古姐姐分娩難產時的可怕情景。
「哦——哦——」睡夢中,我突然慘叫起來,痛苦地彈起上身。
「怎麼了?!」皇太極警醒地從旁一躍而起,昏暗中見我這副淒慘的模樣,不禁嚇了一跳,慌神道:「是肚子痛?要生了?」
他扭頭欲喊人,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死死地掐住他,語無倫次地低呼:「不是……抽……抽筋啊!我的小腿抽筋……」
「哪一邊?」他急忙慌慌張張地伸手抓住我的左腳。
我搖頭,痛得眼淚迸出,「右……右……」
皇太極毫不猶豫地換手,一把抓住我的右腳腳底,將腳背往上壓。
過了會兒,我不再抖個不停,長長地噓了口氣,大汗淋漓地重新躺下,無力地哼哼。
「好些了沒?」他關切地問我。
我疲憊地點頭,右腿稍稍動一下仍是會有痛覺,但已不像剛才那麼要人命了。
他伸手捋開遮擋在我面頰上的髮絲,我頸下胸口全是汗珠兒。
「我正做夢呢,突然聽你叫得那麼淒厲,嚇得三魂丟了五魄!」他憐惜且緊張地說,「生產的日子算來也就這幾天了吧?」
「嗯。御醫說就月底前……你做什麼夢了?夢見什麼了?」
他小心翼翼地替我拿捏小腿肚上緊繃的肌肉,我痛得齜牙。
「很古怪的一個夢,現在回想起來都叫人覺得胸口憋悶。」
「哦?什麼夢?」我斜眼瞄向窗外,寧靜幽遠的夜晚,稀疏的星光從窗口孤冷地灑了進來。
「我也不是太清楚……」身側的聲音透著一絲困惑與迷茫,他伸手輕輕地撫摸我隆起的肚子,「在夢裡我見到一個不一樣的你……」
「怎麼個不一樣?」我合上眼,帶著濃濃的倦意嘟噥著,一半意識已昏昏欲睡。
「夢裡你披散著長髮,穿著古怪簡短的衣衫長褲,站在樹下傷心地哭泣,身旁卻有個短髮的男子一直低頭安慰你……我不喜歡那個人離你那麼近,有心想把他喝走,可是卻像被夢魘住了,怎麼也挪不開雙腳,喊不出聲音……就在我憤怒到絕望的時候,那個男的卻突然側頭向我看了過來……在那裡零散的夢境突然斷了,我彷彿變成了那個男的,緊緊地摟住你,側首冷眼看著夢裡的另一個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