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女性豪爽,多在馬背上馳騁,豪邁不輸男子。早在很久之前,便常有女子統領軍隊外出征戰,所以對於蒙古人而言,在戰場上見到女人並不稀奇——額哲對於我女扮男裝不會感到好奇,他之所以還會想起我來,問題只怕出在這塊要命的印牌上。
「奴婢沒什麼本事,小主子莫要把奴婢估得過高。奴婢只是個被迫從軍的女子,厭惡這種打打殺殺,藉機偷了固山額真的信物,想的也只是能逃回家鄉去見我的親人!」
我努力將下巴壓在自己的胸口,裝出一副因害怕而戰慄的可憐模樣。
過了許久,額哲才低低地欷歔一聲:「真沒意思。還以為你會特別一些!枉我還和額吉吹噓說擄獲了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他頓了頓,忽然伸手扯住我的胳膊,力氣之大完全超出我的想像,「不管!你還是得跟我去見額吉,總之,我說你是大人物你便是大人物。只要你能哄得我額吉高興,我便放你回去和親人團聚也未嘗不可!」
我愕然抬頭,眸光直剌剌地撞進他漆黑的瞳仁中。
這個孩子……居然企圖撒謊邀功?
奢華的氈包內瀰漫著一股幽淡的麝香,味道不是很濃,卻能恰到好處使人的情緒慢慢隨之放鬆。
我跪匐在地上,額頭點在柔軟厚重的氈毯上,呼吸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短促。
偌大的氈包一分為二,中間垂掛了一幕珍珠玉簾,琉璃透亮的顏色晃花了我的眼,我有心往珠簾後窺視,視線卻被這抹耀眼的光澤給擋了回來。
氈包內靜幽幽的,只除了額哲軟聲細語,過了許久,玉簾後傳來一聲幽然歎息。我心頭莫名地一震,只覺得這聲歎息耳熟得令人毛骨悚然。
才一恍惚,頭頂珠簾微微撥動,隨著丁東聲響起,一個小丫頭走了出來,站到我跟前說:「福晉讓你抬起頭來回話。」
我依言挺起腰板,卻在剎那間倒吸一口冷氣,駭然失色。隔著一重簾幕,我分明看到一雙清澈冷冽的眼眸,正波瀾不驚地睥睨向我……
這雙眼……這張臉……
那眉、那眼、那唇……
強烈的眩暈感頃刻間將我吞噬,彷彿是中了詛咒般,我跪在那裡,仿若化石,僵硬地仰望著微微晃動的珠簾後,那熟悉到令我窒息的身影。
是幻覺……還是噩夢?
生命在這一刻彷彿被抽離,我無聲地仰望,慢慢地,乾澀疼痛的眼睛開始濕潤,麻痺僵硬的四肢抑制不住地開始打戰。
「就是她嗎?」簾後的人踏前一步,優雅動聽的嗓音裡聽不出半點情緒波動。
眸若秋水,用任何形容詞都無法描述盡她微微蹙眉時的嫵媚。
以往三十四年,在鏡中看熟的絕世容顏,此刻居然就在我眼前,居然就在這片晃動璀璨的光芒之後。
布喜婭瑪拉……夢幻般的身影,夢幻般的嗓音,夢幻般的女真第一美女……
氈包外傳來一聲爽朗清脆的笑聲:「蘇泰姐姐!為什麼躲這裡?外頭好熱鬧,快隨我出去喝酒跳舞……」
我眨了下眼,簾後的影子並沒有消失,她是真實存在的一個人!活生生的……有著一張酷似布喜婭瑪拉容貌的絕色女子。
囊囊福晉帶著一幫丫頭僕婦大大咧咧地闖了進來,臉上帶著明亮的笑容,「咦,你怎麼在這裡?」她詫異地瞥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