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給囊囊福晉請安!」我顫抖著聲,仍是沒能從極度的震驚中完全恢復過來。
「額哲說……」簾後的美人緩緩開口,「這是他從戰場上擄獲的戰利品,想把她獻給我。」
「哦?額哲好能幹啊!」囊囊福晉大笑,「難得還對額吉這麼有孝心。蘇泰姐姐你真是有福氣……」她穿過簾子,拉住美人兒的胳膊,「別老是愁眉不展的了,你這位憂鬱美人若是再悶出什麼毛病來,大汗不心疼死才怪。」
蘇泰……我緩過神來,胸口沉悶的感覺一點點地退去。
原來是她!原來她就是那個蘇泰!烏塔娜的妹妹,金台石的孫女——葉赫那拉蘇泰!只是從烏塔娜口中描述她如何與東哥相像,卻遠不及親眼目睹來得震撼!
沒想到,她竟然是林丹汗的妻子!真真是造物弄人!
蘇泰輕輕抿嘴一笑,那柔美的笑顏看得我一陣恍惚,「真想撕了你的這張嘴。」側著頭想了下,「她們人呢,都去參加盛宴了嗎?」
「可不就缺姐姐你了!你這個多羅福晉不來湊份子,我們玩得也不盡興!」
蘇泰冷哼著搖頭,髮髻上的珠墜碰撞在一起,發出悅耳的聲響。
「額吉!」額哲漲紅了臉,低低喊一聲。
囊囊福晉愣住,困惑地挑了挑眉。
蘇泰轉過身來,淡淡地看了眼兒子,「既然是你的一片好意,那就讓這女人留下吧。只是我身邊不缺人手,娜木鐘,你那裡……」
「額吉!」額哲抗議地壓低嗓門。
囊囊福晉似有所悟,撲哧笑道:「得了,姐姐,別跟孩子慪氣了,看把額哲急得。你就收下這奴才吧,身邊多個聽使喚的有什麼不好?」
蘇泰淡淡地哼了一聲,過了半晌,突然垂下眼瞼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回福晉的話,奴婢叫阿步。」
「阿布?那姓什麼?」
我愣住,在蒙古待了好幾個月,還從沒人問過我的姓氏。蒙古的姓氏我只知道一種,於是繼續胡謅道:「奴婢姓博爾濟吉特氏。」
「嗯……阿布這個名字太過俗氣。」蘇泰不滿地蹙起眉頭。
額哲連忙討好地說:「那額吉不妨替她改一個好聽的。」
蘇泰橫了他一眼,懶洋洋地說:「一時想不起來。」成心在跟兒子慪氣。
囊囊福晉見狀,忙打岔說:「名字不好聽換了就是!」想了想,眼波掃到面前垂著的一大片玉珠簾子,突然笑道:「我想著個好名字,就叫『哈日珠拉』吧!」
哈日珠拉……我咯登一下。這算什麼名字?好難聽……
「還不快謝過囊囊福晉賜名?」額哲催促道。
我無奈地撇嘴,跪在地上磕頭,大聲說:「奴婢哈日珠拉謝囊囊福晉賜名!謝多羅福晉抬舉!」
祭奠結束後便是比射角逐的盛典,蒙古族男女不論老少皆能歌善舞,一時間數萬人在廣袤無際的藍天白雲下載歌載舞,場面十分熱鬧。
眾人一掃連日來的陰霾困頓,興高采烈地融入歡慶的氛圍中。
汗王帳內,多羅福晉蘇泰高高居於首位,精緻無瑕的臉龐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這抹笑意卻只是掛在臉上,淡淡的,冷冷的,無法滲入她的眸底。那雙幽靜如深海的眸瞳中缺乏一種懾人的光彩——美則美矣,卻彷彿是個千年不化的冰雕美人。
她對週遭萬物彷彿都似若未見,雖然萬人矚目,可那空洞冷漠的笑容卻明明白白地在拒絕著任何人的靠近。
美麗的、孤傲的女子——葉赫那拉蘇泰!
自蘇泰以下,還坐著七八名艷裝婦人,除了囊囊福晉娜木鍾外,我只認得一個泰松格格。
淑濟格格坐在娜木鍾身旁,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端莊得完全找不到一絲跳脫頑皮的影子。托雅格格在這方面似乎欠缺了些,仍是小孩子心性的在場中跑來跑去,累得乳母嬤嬤追在她屁股後頭苦不堪言。
蘇泰的眉稍略略挑了下,眸光流轉間漸漸透出一絲不耐。我尚未完全看懂她的用意,底下已有個女子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出聲斥道:「托雅!你給我老實點!」
我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去看蘇泰和娜木鐘。蘇泰垂下眼瞼,姿態高雅端莊地端起奶茶慢吞吞地喝著,娜木鍾臉上瞧不出喜怒,明眸閃爍不定。
呵斥托雅的是位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子,面若滿月,膚色細嫩白皙,原本應顯一團和氣的娃娃臉,此刻卻因嘶厲的叱責而變得有些扭曲。
托雅被嚇了一大跳,怔怔地呆在原地,過得片刻,小嘴往下一彎,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全場數十雙眼睛頓時齊刷刷地轉向托雅和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