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三碗才對!」驀地,身後響起一個清爽而又略帶稚嫩的聲音。
淑濟倏然扭頭,喜道:「哥哥!」
年幼的托雅也是一臉笑容,放開淑濟的手,興奮地撲向來人。
我心猛地一沉,倒抽一口冷氣。
果然是他……雖然已隔了將近兩月,但眼前的男孩兒卻絲毫未見有任何改變。此時挨近了瞧他,仍是覺得他美得過分,特別是他的眼神,目光流轉間捎帶出一抹絕艷的神采,不可方物。
我忙躬身低下頭去,只希望他不會注意到我。一陣微風吹來,傷痕猶存的脖子上涼颼颼的,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阿步!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小主子們舀奶茶?」管事嬤嬤暗自在我胳膊上捏了一把,我疼得張嘴吸氣。
真是怕什麼偏來什麼,那麼多的丫頭僕婦站在一起,她怎麼就偏偏挑中我了呢?
我默不作聲地用勺子舀了三碗奶茶,管事嬤嬤接了,老臉上掛著卑微而又討好的笑容,雙膝跪地,雙手將茶碗捧至頭頂。
我低著頭斜睨著她那可憐又可笑的模樣,真是說不出的滋味。
「好哇!就知道你們三個小鬼會偷懶享福!」一個甜甜的聲音嬌笑著響起。
我不敢抬頭,只覺得這聲音聽起來十分年輕,而站在身邊的毛伊罕突然扯動我的袖子,示意我跪下,我這才意識到這來的女子身份非同一般。
「泰松格格萬福金安!」眾人齊聲問安。
我嚇了一大跳。
雖然這一路上都跟著囊囊福晉的隊伍往南,而這批人最終得以與南渡黃河的林丹汗大部隊會合也已經有段時間了,然而基本上我都只是在勒勒車上以及氈包內養傷,往來接觸的也只是毛伊罕之類的奴才丫頭,是以對於這些高高在上的蒙古皇親貴族們,依然是一無所知。
我眼珠好奇地轉動,悄悄掀了眼皮子快速地瞄了一眼。
那是個十來歲的高挑少女,瑪瑙珠串的映襯下,能清晰地看到她柔軟雪白的頸子,尖尖的下巴。
泰松格格……也是林丹汗的女兒嗎?
可是,同樣作為林丹汗的子女,淑濟、托雅,甚至那個不知名的男孩子,他們的地位不也應該相當尊崇的嗎?為什麼看起來好像遠不及眼前這個泰松格格尊貴呢?
「姑姑!」淑濟脆嫩地喚了聲。
泰松含笑摸了摸她的頭,目光越過托雅,淡然落在那個男孩身上,「額哲!成吉思汗陵大祭就快開始了,大汗帶領臣民們已經就位,你的額吉見你不在,派人四處尋你。你倒真會逍遙自在……」
額哲毫不在意地撇嘴,「我在不在,並不重要!」
「胡說!」泰松呵斥道,「你是大汗的嫡長子,將來整個蒙古草原都是你的!」
額哲仰天哈地一笑,笑容瑰麗,卻透著絲絲縷縷嘲諷般的冷意。
泰松似乎很不滿意他的態度,纖手一揮,拍在他後腦勺上,「還不快去!磨蹭什麼?」
額哲仍是散漫地笑了笑,帶著一種孤傲的冷然接過奴才遞來的馬韁,翻身上馬。我細心辨認,發現他身邊跟著的那個奴才並非上回那個叫昂古達的漢子。
額哲走後,泰松和淑濟、托雅又說笑了一陣,最後在眾人的簇擁下一同離去。
我鬆了口氣,累了一上午,這會兒恨不得癱在地上睡上一覺。毛伊罕拿了一些奶豆腐、奶果子來給我,我突然覺得食慾全無,胃裡早餓得空空蕩蕩,再也感覺不到一絲飢餓感。
於是打發走毛伊罕一班小丫頭,讓她們自己去解決午餐,我有氣無力地守著簡易的臨時爐灶發呆。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眼前一晃,有塊巴掌大小的東西從頭頂落了下來,喀的一聲撞到鐵鍋的鍋沿上,而後反彈到我身上。
我隨手拾起,定睛看時,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這東西想必你是認得的吧?」
猝然回頭,額哲站在一丈開外,雙手環抱,倨傲而又陰冷地盯住了我。
額頭冷汗順著鬢角緩緩滑落,我吞了口唾沫,只覺得嗓子眼裡要噴出火來。
「若非留意到你脖子上的傷痕,我還真忘了曾經俘虜過你這麼一個特殊的奴隸!」他突然跨前一步,從我手裡飛快奪走那塊圓形的木製印牌。
我手指輕顫,這個惱人的小惡魔突然去而復返,意欲何為?
心裡油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金國的軍隊裡居然也有女人!」額哲嘴角勾起一道弧線,哂然一笑,「會打仗的女人定然是有些本事的!」他手心掂拋著那塊印牌,圓形牌身上部為如意形牌首,正面刻有「聰明汗之詔」之意的蒙古文字——這塊印牌原是多爾袞之物,乃是皇太極下賜出使蒙古官員專用的信物,憑借此牌可以在投靠大金的各大蒙古部落無償領取所需食物和馬匹。我在逃離多爾袞軍營時順手牽羊一併帶了出來,原本是想放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