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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業十年冬,大隋議政殿上,四周火盆燒的旺旺的,整個大殿內溫暖如春。但是所有在大殿上的大臣心裡,卻是哇涼哇涼的。看著玉階上,臉上那寒霜堪比殿外寒冰的老楊同志,所有大臣都是一陣的抖顫。
望著堂下的幾個御史,楊廣強忍著心中的憤怒,冷聲問道:「你等所奏之事,可是屬實?可有實證?須知誣陷皇子,如同謀逆,實為欺君大罪!」最後一句,楊廣已是如同喊了出來。
心痛啊!如何能不讓楊廣心痛呢?這幾人今天彈劾的人,竟是自己的二兒子,齊王暕。雖說那個忤逆子,行為乖張,處事跋扈,自己這些年對他實在是有點膩歪了,但血濃於水,那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啊。這幾個御史竟公然彈劾他,而且彈劾的內容,讓楊廣一看之下,又揭開了血淋淋的傷疤大兒子元德太子。
這幾個混賬居然說,齊王暕在府中魘鎮自己的三個孫兒,元德太子的三個遺腹子!這……這……這如果是真的,那那個孽畜真該被千刀萬剮了!楊廣恨恨的想到。
跪於玉階下的幾個御史滿頭大汗,心裡這個冤啊。自己何嘗知道什麼魘鎮啊,還不是頂頭上司御史大夫裴蘊下了嚴令,讓自己等人彈劾啊,否則,誰願意去戳這個馬蜂窩啊。那皇家中事,是那麼好參與的嗎?一個不好,老虎沒打著,這命可就先給老虎叼了去了。
裴蘊此刻心中也是冰涼一片,只是想想那日莊侯爺那張可怖到了極處的笑臉,登時激靈靈打個冷顫。這個惡魔這會兒倒是聰明,自己壓根就不露面,卻把這麼個燙手的山芋扔到自己面前。而自己偏偏偌大的把柄握在那無賴手中,除了乖乖聽命行事外,實是半分反抗之力都沒有。
瞄了一眼那個無賴本該站的位置一眼,此時卻是空著,那個無賴倒也放心,今日竟是連早朝都不上,只在家中等著自己捷報。捷報?唉,裴蘊心中哀嚎一聲,但願自己使動的諸般手法能起到作用吧,否則,休說捷報,沒有喪報就萬事大吉了。
正自心頭忐忑之際,一個令他放心的聲音終是響起。正是大理寺卿鄭善果。這鄭善果一人,在隋唐史上並不出名,只是一個極輕微的人物,但就是這麼一個人物,卻捧紅了一個後世千家萬戶都熟知的名人,那就是後來讓吳承恩吳老大紅遍了半邊天的名著《西遊記》中的第一主角,玄奘法師唐僧。
那唐僧其實並非什麼受了唐太宗的委託去西天取經的,也不是在唐朝才開始去的天竺。而是就在這一年,公元614年,因為楊廣崇尚佛法,下令在洛陽剃度了27個和尚,作為國家儲備的法師,受國家奉養,並有外出遊學資歷的資格。時年十三歲的,俗家姓名姓陳名煒的少年前往應聘,幾經周折,被當時主持此事的鄭善果遇到,這才成就了他的一番心願。被鄭善果賜下法號,便是那玄奘了。
幾年後,偶遇天竺僧講述爛陀寺講經的盛況,這才有了西行一事。話歸正傳,這鄭善果其人,公正嚴明,方正不阿。當日裴蘊被莊見逼迫後,費勁心思,終是被他想起一條禍水東引的法子,將那些個證據悄悄使人放到了鄭善果的案上,鄭善果一見之下大驚。這般案子,他雖是主持大理寺,但也不敢擅自妄動。左思右想之際,當下使人往御史台來請裴蘊相商。
裴蘊正中下懷,一邊做義憤填膺壯,一邊出主意,不如先不動聲色,使人悄悄往齊王暕的幾處別院中查看,只要真有此事,則御史台與大理寺同進退,也要將此事報知聖上。鄭善果大喜,遂兩部各出密探,這邊裴蘊既然有莊見自柳美人兒處得來的確切消息,自是循跡而至,果然找到了一些巫師降頭師,自那邊尋出數個小人,一看名字,可不是都隱隱指向三位皇孫嗎。
鄭善果向來正直,如何忍得,當下二人約定,今日早朝上,二部聯合彈劾二皇子齊王楊暕!此刻眼見裴蘊御史台被問,當下出班,將這幾日二部聯合查案之事一一稟告,又將出那些證物和當時不知是誰匿名所投的訴狀呈上。
楊廣先不看別的,拿起那些小人來看,只一看那小人上的生辰八字,頓時就是一陣的氣苦,這個畜生,果真行的此事!別人不知三位皇孫生辰,楊廣卻是極為上心,一看之下,自是明白。想及自己兒子,竟對其三個親侄兒,自己的三個孫兒下這等毒手,楊廣面上不由的微微抽搐。也不再看那些個訴狀之類的,揮手令撤下去。這才對著裴蘊和鄭善果沉聲問道:「此事可曾直接去問齊王?齊王可有說辭?」
他這一問,裴蘊和鄭善果都是一鄂。問齊王?我們瘋了不成?咱們可不是那位莊侯爺,這種瘋事卻不會去幹的!當下二人都是不語。心中卻是已然明白,這是皇帝有心袒護了,畢竟此事實在是皇家醜聞,一旦傳出,勢必被人詬病。二人都是聰明人,鄭善果雖是正直,卻不迂腐,當下也不多言。
楊廣眼見二人不說話,暗歎口氣,肚內已是不知將自己那敗家兒子罵了幾百遍,這才就勢而下,將此案押後再問。即時宣佈退朝,自往後面去了。
大殿上,裴蘊和鄭善果面面相覷,眾大臣卻是俱皆繞著二人而走,生恐被這二人沾上,這等皇家秘辛,自己今日聽到,本身就是一個大大的隱患,若再與這二人牽連上,怕是早晚被拖累上,到時候可就要冤死了。
只是他們卻是不知,這二人中,鄭善果自然是心中暗歎,裴蘊卻是懊悔的要死,此番要不是被那個魔頭盯上了,自己何曾能去管這個破事兒,那人果是魔星,誰沾上誰倒霉啊。裴大人此刻也只能是自歎倒霉了。
鄭善果卻沉吟一會兒,這才拉著他出了議政殿,低聲道:「裴大人,下官以為此事想要繼續下去,唯有一人可為之了,你我不防前去求他,或可有些轉機。」
裴蘊正自心聲不屬,聞聽鄭善果所言,順口問道:「何人竟有這般大的能力?」鄭善果左右看看,這才靠近低低的道:「忠知侯爺,城管司指揮使,莊見仁,莊侯爺!若他肯動,此案必能拿下!」
裴蘊正自滿腦子莊見,此際乍聞這個讓他心驚肉跳的名字,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失常的驚呼一聲道:「啊!」隨即便是面色大變。
鄭善果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抬頭看他,卻見裴蘊正自滿面古怪的望著自己,面上是一副即驚又恐,似笑似哭的表情,心中轉念間,尚以為他是被莊見名聲所震而已。不由微笑道:「裴大人不需驚恐,其實下官對莊侯爺多有觀察,其人名聲雖劣,然其行並無不妥之處,其人行事更是天馬行空,讓人難以摸透,可謂高人也。更何況今日之事,整個大隋,也唯有他城管司有權利可查皇家之人,若他肯插手,咱們只要尋些個有關商業方面的事兒作為入口,莊侯爺有了手柄,以他那般沒事也要生些事兒的脾性,呵呵,此事可望有成矣。」
裴蘊看著鄭善果一張嘴上下嘴皮不斷翕合著,簡直有種上去掐死他的衝動。你他媽的可知道,要是老子能選擇的話,老子寧肯去面對魔鬼,也不願去面對那個無賴!還據你觀察,你丫觀察出了個屁!你丫知道老子遭了多大罪嗎?你丫知道那無賴糟蹋蹂躪我時的慘象嗎?你丫真正的跟那魔鬼零距離的打過交道嗎?你丫……你丫……你丫的他媽的知道啥啊你。裴蘊大人簡直要哭了。
他這裡滿心的委屈憋悶,鄭善果卻哪裡知道其中的貓膩。眼見他老眼含淚,面色蒼白,渾身顫抖的樣子,還當他是因為衷心國事,聞聽事情有了解決途徑而高興的呢。殊不知這位裴大人此時真真的可是嚇的!
鄭善果卻是不理他的心思,眼見他只是不說話,當下拉著他,直接上了馬車,吩咐一聲,馬車已是直往忠知侯府而來。及至馬車行了一半,裴蘊方才反應過來,不由驚恐的叫道:「鄭大人,你這是要去哪裡?不去,老夫哪裡也不去,老夫要回府,回府!老夫誰也不見!這事兒我已經辦了,只能辦到這兒了,你莫要逼我,莫要再逼我啊!」
鄭善果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百般安慰,半響,裴蘊才安靜下來。只覺馬車一頓,已是停了下來,耳中傳來鄭府車伕的聲音道:「稟告老爺,莊侯爺的府邸到了。」
裴蘊聞聽這話,面上頓時是一片死灰。眼見鄭善果滿面不解的望著自己,心中不由的暗歎,難道天意如此,自己實是逃不開嗎?再想想,今日之事,早晚也得來向這個魔頭報知的,此番難得有鄭善果陪著,可比自己一人來強的多了,想到此,心下方安。身子哆嗦著,在鄭善果的扶持下,下了馬車,走到府前,早有城管司兵丁攔住。
鄭善果上前說明來意,那兵丁卻道:「二位大人來的不巧,我家侯爺奉旨進宮面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