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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興城的東北處,全是大隋朝的高級官員,和一些大有身份的名門大賈的宅邸。這一天,大隋御史大夫裴蘊裴大人家裡迎來了一位罕見的貴客,卻是讓裴大人不由的腿肚子轉筋,幾乎沒當場暈死過去。
「大人,濮陽郡馬、忠知侯爺、城管司指揮使、金紫光祿大夫莊見仁莊郡馬來訪,此刻已到了前廳,大人,大人,您看……您……是見呢?還是?」老管家很小心的望著,瞬間面色變得很難看的自家大人。
裴蘊身子搖晃,滿頭大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自己往日並不曾得罪過這個無賴,他此時突然殺上府來,卻是何故?據說此人所過之地,蚊子腿上也要咬塊肉下來。自己非是不曾想過宴請於他,只是聽聞那些個宴請過的人都是三緘其口,卻不肯談論其中詳情,但其去了次宇文家,第二日就住上了大房,跟裴世矩大人議政殿外交談了幾句,第二日貌似城南有處莊子就改了姓氏。最近的一次,是虞世基大人,只是虞大人那兒透著一絲詭異,雖是沒見那位侯爺多些什麼財產,但虞大人第二日卻是抱病在家,據說整夜的就是在唉聲歎氣,直直到了前些日子才來上朝,一個人已是都瘦脫了形了。
這位侯爺貌似開始只是要錢,這後來怎麼跟開始要命一般了啊?今個兒,不請自來,那是來要錢啊?還是要命的?裴御史很悲哀,望著面前老家人不解的目光,輕歎口氣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只說我這就更衣來見。」
老家人應了一聲,轉身要走,裴蘊又喊住他,遲疑了片刻方道:「你去賬房提取十萬兩銀單備著,再去……唉,算了,先就這樣吧。」說罷,在老家人瞠目結舌的不知所措中,擺擺手。這才整整衣冠,緩步向前廳行來。
方到前廳,就聽得裡面有說話之音,側耳聽去,正是那個讓他心驚肉跳的人,莊大郡馬在說話。
「蘿蔔,咱聽說這裴大人很有些學問的,怎麼咱看著很有些不對路呢?你看這橫幅哈,那個字是啥字啊?是上啊?還是凶啊?」
「少爺,小的也不認識,小的只認得自己個兒的名字,不過俺知道這是大篆。」一個憨厚的聲音接道。
「你真是個豬!就知道吃!去去,我自個兒研究下。」莊侯爺貌似很不屑的道。「街上靜安,哦不對不對,應該從右往左邊讀才是,嗯嗯,是安靜上街呢?還是安靜凶街啊?這解釋不通啊,上街要安靜個什麼勁兒啊?但要是凶街嘛,哎呀,難道說裴大人胸中藏著什麼激憤之氣,對社會不滿嗎?想不通,想不通啊。」
裴蘊在外面聽的險險沒有直接昏了過去,什麼跟什麼啊這是!什麼上啊凶的?還對社會不滿?社會又是說誰呢?那明明是「寧靜致遠」嘛,跟什麼街的他搭界嗎?這個不學無術的無賴,他在胡說八道什麼!
裴大人覺得自己如果再不說話,鐵定會直接被雷死過去,連忙在外咳了一聲,這才邁步而入。入目處,只見莊大侯爺正自轉頭看來,嘴角處掛著一絲微笑。身後兩個雄壯的漢子叉手而立。只是一個貌相兇惡,另一個卻是一臉的憨像,尚是個少年人的樣子。估計方才答話的就是他了。裴蘊暗暗想到。
他不過是掃了一眼,已是將三人神態盡皆收入心中,此刻眼見莊見看來,趕忙拱手笑道:「呵呵,不想今日郡馬爺能蒞臨在下蝸居,實是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哈哈。」
莊見亦是抱拳,嘻嘻笑道:「裴大人客氣客氣了,在下今日吃的多了些,出來消食,這三走兩走的,不知怎麼就走到大人這兒了。我心中一想啊,這要是過門而不入,實在是對裴大人的不敬啊。這不,咬咬牙呢,我就厚著臉皮進來了。裴大人不會是不歡迎吧?」
裴蘊面上肌肉不自覺的抽搐幾下,努力的平復了下欲要上去揮拳的衝動,勉強笑道:「郡馬說笑了。郡馬出來消食都能走到下官蝸居之中,這說明實是有緣啊,也是下官莫大的榮幸,下官倒履相迎都來不及,又何來不歡迎一說。哎呀,你看下官歡喜的,這只顧著說話,都忘了請郡馬入座了。快請快請,來來來,還請郡馬上座上座。」說著,不迭的伸手相邀。
莊見嘻嘻一笑,口中道著謝坐,也不謙讓,一屁股就瓷實的坐了下去。他這軀體本是莊見仁的,這跪坐行走之姿,自然之極,雖說心理上總有些彆扭,但行動起來倒也沒什麼妨礙。
羅世信和雄大海二人叉手恭立身後,並不多言。裴蘊看的心頭一怒,只是終是沒有多說什麼,緩緩坐於主位上,這才問道:「不知這二位英雄是何人,郡馬怎麼不給下官引薦一番啊?」
「哦,他們啊。」莊見回頭看了一眼,這才轉頭微微一笑道:「他們只是我的護衛,也是我的兄弟,不過稱為英雄倒也相配的。」
裴蘊再也忍不住,不由沉聲道:「不知郡馬此是何意?難不成進了下官這府邸,尚怕有人謀害郡馬不成?竟帶著護衛進來客廳?」
原來這個時代,去主人家拜訪,護衛下人是自有去處的,自會有主人府上的家人引著去專門的地方安置,若是帶著進入主人家客廳,那是大為不敬的。莊見這一手,不啻於當面打了裴蘊一個耳光,讓裴蘊如何能不惱。只是莊見惱他當日對史明英的絕情,此番而來,也是打著要徹底控制他的目的,自然不會讓自己身處險地了。
此刻眼見裴蘊惱怒,卻是滿面無奈的搖頭道:「唉,不瞞裴大人說,其實我也不想啊,只是,小弟呢,畢竟膽子小啊。就怕有個什麼七日混毒,斷刃之匕的出現。小弟被人算計多了,這總是個心病,倒也不是衝著裴大人你哈,還望多多諒解哈。」
裴蘊乍聞此語,頓時猶如一個炸雷在耳邊響起,渾身頓時失去了所有氣力,面色一瞬間已是慘白,噗通一聲已是軟到地上。半響哆嗦著嘴唇,顫抖著問道:「是她……是她……讓你來的?她要怎樣?她還要怎樣?她殺死我的妻子,殺了我的孩兒,就算我有萬般不是,也該抵了,她還要怎樣?還要怎樣?」說到最後,竟不知從那來的力氣,已是豁然而起,厲聲喝問。其音如同梟鳥啼叫,淒厲異常,一張清矍的面孔,霎那間已是滿佈猙獰。
「咦?裴大人!裴大人!你這是怎麼了?為何這麼激動啊?我有說什麼了嗎?有嗎?什麼她啊你的?誰又殺死你的妻兒了?哎呀,簡直是大膽啊,沒關係,小弟別的沒有,這俠肝義膽還是有那麼一些的,你不用怕,我這就進宮面聖,為你伸冤去,反了還,竟然連當朝御史大夫的家人都敢害啊!不能忍受!決不能忍受!」莊郡馬霍的站起,義憤填膺的叫道。
只是他這一叫,裴蘊那兒卻是瞬間冷汗就下來了。這個無賴!他是在威脅我!這事兒我敢讓聖上知道嗎?一旦知曉,不說前程,這闔府老少,百餘口就統統的要人頭落地了。你丫的俠肝義膽?你這是俠肝義膽嗎?你這是狼心毒肺啊!
你不知在哪兒見過那個瘋女人,竟然知道了我的秘密,今天這是來逼我就範的啊,居然還要做出這般義憤填膺的模樣,我知道了,我終於知道了宇文化及、裴世矩、和虞世基是怎麼回事了。裴蘊不由的軟軟坐到,兩眼無神,霎那間,便恍若老了幾十歲一般。
半響,方才抬頭,平靜的道:「郡馬不必繞圈子了,下官的身家性命,闔家老小的性命俱在郡馬手中,郡馬要下官做什麼,但請直言。下官竭力去做就是。若要銀錢使用,但請郡馬開出個數目,下官盡力去籌措就是,絕不敢有違。至於那些個別的云云,郡馬卻也不必再拿出來說了,下官認栽,自此當以郡馬馬首是瞻,只求郡馬給我闔府上下留條活路。」說罷,已是緩緩爬起,跪倒莊見身前。
「嘩啦!」一聲,幾張紙已是遞到了裴蘊面前,莊見笑嘻嘻的聲音再度響起,叫道:「哎呀,裴大人,你這是幹什麼啊?這般大禮豈不是要折我的壽嘛。哎呀,我是個晚輩啊,這怎麼話說的,唉,我說你們倆,杵在那幹啥,趕緊來給扶起來啊,真是的,不長眼色,這樣怎麼能進步呢,真是的。唉,沒前途!沒前途啊!」一連串的魔音在耳邊迴響著,裴蘊顫巍巍的伸手將那幾張紙接過。
待到羅世信和雄大海將他拉起坐於座上時,裴蘊注目一看之下,登時就有一股欲要馬上暈死過去的感覺,雙手難以控制的哆嗦起來,額頭上的冷汗順即便是涔涔而下。面青純白之際,有心想要哀告,一抬頭,迎上的卻是一張笑意盎然的笑臉,只是那臉上的那雙眸子中,分明寒光閃爍,半分笑意也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