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從議
    為了掩飾譚延對關島和塞班島的真實意圖,他糊弄了托尼領事,不過這樣的謊言縱然能夠瞞住一時卻瞞不住一世,只要看看地圖,尤其是有著深遠戰略眼光的海軍將領或是政治家,不難看出這兩個群島的地理位置背後有何等的玄妙之處。

    西班牙能夠將塞班島賣給德國,這實在是很出乎譚延的預料之外,不過德國人對海外領土的渴望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譚延實在是對威廉二世皇帝的政策有些看不懂,為了維持距離本土這麼遙遠的殖民地,尤其是塞班島這樣在現在看來沒有一點軍事經濟價值的群島,這個代價是不是有些太大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譚延擔心能夠看穿這兩個群島背後戰略價值的政治家中,絕對不會有威廉二世的名字,這應該是一個偶然事件。

    在譚延的記憶中,塞班島能夠留在歷史上是因為美國人和日本人在此進行了一場大戰而得名,而關島則對後世中國來說是不折不扣的枷鎖。軍事和政治思想的演變與科技發展息息相關,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像後世戰略轟炸機那樣的超級武器,關島和塞班島在這個現代戰列艦出現的前夜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橫跨太平洋的補給港口而已,除了風光秀麗之外沒有絲毫可取之處,想要趁著這個空擋讓這兩個群島改姓「中國」。難度似乎並不大——至少在譚延地眼中,太平洋中凡是掛著「德國」標記的群島用不了二十年都要改姓!

    「呵呵,這樣騙人的鬼把戲能夠矇混過關麼?」譚延笑著問道。

    沈靜自信的說道:「這當然沒有問題,關鍵是要找到一個貨真價實的老道,不然這件事就當我從來沒有說過!須知太后年歲已高,對於這些老人而言,榮華富貴已經不足以打動他們的心,要知道歷史上無論昏君還是明君對長生不老有著何等的渴望?我們又不是指著這把戲能夠矇混幾十年,只要讓太后的隱疾稍稍緩解便有借口了!」

    譚延在屋中走動兩步說道:「關島歸屬事關重大。只要有一線希望能夠從美國人手中弄到關島,我們都要試上一試!這件事你盡快的去操作。不過這老道就不用再讓他謀求一個什麼國師地地位了,要不然不要說翁同會來找我們的麻煩。就是張之洞和李鴻章也不會坐視不理,弄得他們群起而攻之反倒是我們地麻煩!」

    沈靜笑著拱拱手說道:「這個自然是如此……」

    譚延看重關島,可是這終歸是一個念想,美國人實在是太過精明,連他自己也不抱有幾分希望來獲得關島。只不過他太過執著,如果沈靜想出更加荒唐的主意來,只要能夠獲得關島,他還是會全力支持,這個島實在是太重要了。

    威海衛,武衛右軍臨時參謀部

    這座用於訓練新軍地軍營原本是為了收攏德國俘虜緊急建造而成。結果還沒有用上幾天便將所有的俘虜轉移到天津小站兵營安置。譚延看這麼多建築空置有些可惜,便將其擴建以容納新建陸軍的新兵在此訓練。

    新軍的訓練依舊遵從了「以老帶新」的原則,新招募的兩鎮新兵和原有的武衛右軍兩鎮又一混成協混合編練,以便快速形成戰鬥力。此時新軍已經在此訓練六個月了,基本的新軍訓練科目已經完成。但譚延依舊要求濟南和威海衛兩座陸軍軍營加強訓練——擊退了德國強佔膠州灣之後,譚延非但沒有感到安全,反而倒是更加擔心,俄國人那條該死的西伯利亞大鐵路也採取了分段施工加強建設的方法,眼看著就要延伸到海參崴。而鐵路每近一分。則旅順和整個東北就危險一分。

    李鴻章最終還是沒有完全採納譚延地建議,與俄國人簽訂的《中俄密約》中還是採用從中國招收勞動力幫助其修建西伯利亞大鐵路。而東北段也是穿過中國,這和歷史上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不同便是在於李鴻章不是直隸總督,譚鍾麟也不是王文韶,在譚延的操作下中國勞動力參與西伯利亞大鐵路的修築計劃實施地非常不利。

    譚延將山東、河南的拳會、教民一部分轉移到了東北,另外一部分則送給了俄國人,這些人繼續留在自己的地頭上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那些老弱病殘和基督教民送到俄國後,譚延就算用腳趾頭也可以想到他們的最終結局是什麼樣子。

    因為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譚鍾麟地不配合,俄國人在華成立俄華道勝銀行最終流產,連接西伯利亞大鐵路至旅順地鐵路修建攬到了自己的手中,卻拒絕開始施工,而是能拖就拖——在給朝廷地奏折上,譚鍾麟建議先在中國修建溝通京師至旅順的鐵路,在此期間整訓軍隊,通過向東北移民加強東北的防衛力量。

    譚鍾麟的奏折隱含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思維,自甲午戰爭之後俄國與中國的關係直線上升,全國能夠在政壇上叫得上名號的大佬們,十個中有九個半是「聯俄」,剩下的半個是十棍子也打不出個響屁的傢伙。在這樣的環境下,譚氏父子對俄國的態度顯得格外顯眼,對俄國不禁沒有親近,反而更加警惕,朝中雖然有人就此隱晦的彈劾他們父子,但是卻沒有任何回音。

    這份奏折在軍機處經過討論之後,翁同回復的片子是嚴格按照《中俄密約》的規程來辦事,推動幫助俄國人修建西伯利亞大鐵路。提供足夠地勞工,並且先貫通大鐵路至旅順的鐵路路線。譚延在聽到風聲之後,立刻派郭正前往東北盛京面見劉銘傳,儘管劉銘傳重病已經到了彌留階段,但是他依舊是對東北問題最有發言權的地方大員,他的一句話絕對可以改變朝廷的決議,況且現在就是朝廷內部也對此意見並不統一。

    劉銘傳在病榻上留給他的幕僚「從北洋議」之後,由他的幕僚執筆寫奏章用電報發往京師。慈禧太后閱過電報之後不禁動容,駁回了翁同的片子。支持譚氏父子「既不靠近也不遠離;既不全心相助,亦不斷裂」的策略。勞工還是要送。但是在數量和質量上都有所保留,譚氏父子將直隸、河南、山東牢房中地犯人、在河南剿匪過程中俘虜的土匪從各種施工工地上抽出來。分批次地送往俄國充當鐵路勞工——就是這樣的人,他們已經為修建京濟鐵路和北洋海防設施,鋪設威海衛至濟南地鐵路已經是被折磨的夠嗆,送到以苦寒著稱的西伯利亞,其命運可想而知。

    「這個月餉銀由戶部解送交接,其中差額有三萬兩,還請大人盡快想辦法補足;另外還有新軍訓練,彈藥消耗頗大,天津機器局那邊好像也出了問題,下個月的訓練彈藥到現在還沒有送到。這兩天已經開始使用庫存彈藥調為訓練彈藥……」武衛右軍劉禹站起來看著文件夾中的文件仔細匯報道。

    按照譚延的要求,訓練軍隊平時消耗的彈藥至少是日本陸軍的十五倍以上,甚至在炮兵訓練科目中也要消耗大量的實彈。在蕭軒接手新軍訓練到後來楊超等人的加入,不斷地用科學的方法來訓練新軍,彈藥消耗也大為降低。再加上天津機器局按照軍隊的要求開發了訓練專用的炮彈之後,這筆費用總算降低了不少。

    不過現在新軍步兵射擊水平終歸比不了譚延當年在福建訓練總督侍衛隊時候的水平,像在座地諸多軍官都是可以堪稱神射手,一百五十米內射擊彈無虛發,而現在的普通士兵雖然槍法雖然不錯。但已經遠不如他們當初的水平。即便如此。新入伍的士兵每月實彈射擊絕對不能少於五十發,這一次訓練的新軍格外地多。再加上受訓地警察部隊,每月的彈藥消耗就極為可觀了。

    譚延聽後點點頭說道:「天津機器局最近被人宰了一刀,再加上分離海光寺機器局和在保定地輕武器局暫時無法恢復產量,彈藥生產有些跟不上也是正常,再過兩個月後估計會有很大改善,也就是說最近一段時間,我們的士兵訓練彈藥在接濟不上的情況下,就直接從彈藥庫存中直接撥發,新軍的訓練是絕對不能放鬆的……至於餉銀會很快下撥,先滿足新建陸軍,分散在各個軍營內的警察部隊軍餉今後將會從工商銀行由直隸衙門賬戶開解……」

    「這一次新軍訓練將會在四個月後結束,成軍之後若是繼續歸建武衛右軍,則部隊正式軍隊將會達到四鎮又一混成協的規模,幾近翻番,所以參謀部幾次商討之後建議重建軍隊指揮系統,參謀部等軍隊部門也需要改建……這是根據大人的意思所做的改組計劃書,還請大人及早批閱!」楊超將手中的計劃書遞了上來。

    譚延接過來卻沒有看放到一邊,沉默了一會說道:「這兩鎮新軍肯定是劃歸武衛右軍的,這份參謀部擬定的軍中各個部門方案必須立刻著手組建,以此來形成軍隊戰鬥力……以後參謀部的任務將會更加嚴峻,不僅在軍費上會陷入更加困難的境地,甲午大戰不過才過去了幾年,無論在海軍還是新式陸軍方面都開始收縮開支。不過我們的敵人不會因為我們的軍隊訓練建設放緩而停歇,每個月都會由山東巡撫衙門下發給你們的國際關係簡報你們也都看到了,相信你們很多人都感到我們未來的敵人不僅僅是給我們帶來恥辱的日本,還有一個正在加緊修鐵路的俄國,對此參謀部必須有所應對。」

    「大人,如果要制訂針對俄國的防禦計劃,那必須進行實地考察,包括重新繪製地圖等包括在內。這都是非常龐大地任務,可是軍費預算上並沒有安排這一塊!」楊超回應道。

    譚延淡淡的說道:「這是一筆特別預算,將會從工商銀行的特別賬戶中支取,每月由巡撫衙門來解送,費用方面你們不用擔心,關鍵的是要制訂出針對俄國的戰略防禦計劃……計劃所涉及的地區先以東北三省為先,工部有俄國修建西伯利亞大鐵路國內段的工程圖,還有這段鐵路延伸至旅順的圖紙,雖然還沒有最後定下來。但所經過的路線基本上不會有太大地差別,至於以後還會對外蒙古部分和更遠的唐努烏梁海……當然這些都遠期計劃。從陸路來看,用得上我們陸軍地地方在北方居多。參謀部必須根據國際形勢來進行有前瞻性的軍事部署,至於費用方面不用你們操心……」

    在座地都是協以上指揮官,如果按照國際同行的軍事建制來稱呼的話,他們都是旅級軍官,相應的所謂「鎮」就是「師」。在這些高級軍官中都是出自於第一代總督府侍衛隊中的佼佼者,他們的人生軌跡變化都是看在譚延眼中的,想當年組建總督府侍衛隊的時候,就是連譚延自己也沒有想到,今日的新北洋軍官巨頭們會是這個模樣,歷史上那些著名的北洋名人在這裡沒有任何一人。

    不可否認地是。這些軍官和他們的士兵遠比歷史上袁世凱的北洋陸軍要強得多,不僅強在文化素質上,軍事上更是後者不可相比的——對俄的軍事防禦計劃就是出自楊超之手,這裡面當然少不了譚延在國際關係簡報上地誘導,但是能夠以長遠的眼光。站在整個國家戰略的層面上提出預防俄國陸路進攻,在這個時代的陸軍軍官中可以說是沒有。因為從地理上如果說是對日的話,那是屬於北洋陸軍地範圍之內,但是對俄那是東北三省總督劉銘傳地事情,又有誰會去注意呢?

    雖然軍費十分緊張。但是這是朝廷下撥的軍費。卻不是直隸府庫中地銀兩,因為譚延在操縱美西戰爭股市上橫賺了一大筆。直隸府庫存銀也因此水漲船高,變得非常充實。相比之下教育是一項非常廉價的投資,譚延這麼在直隸、河南、山東大辦教育,最終花去的不過才三百多萬兩銀子,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房屋校舍等固定資產,學校的運營費用已經提前從府庫中提出存在工商銀行中按期付給,這樣就保證了在直隸總督這個位子不保之後,三省官辦學校還能夠正常的運營五年左右。

    譚延以前不願意動用北洋府庫的銀子在北洋海陸軍中流轉,也是因為這個款項不好做賬,如果是幾萬兩還好辦,但幾十萬兩絕對要在戶部穿幫。現在已經不同了,譚延已經下定決心,不管革命黨是否來到京師狙殺出洋大臣,他都要幹掉這幾個頑固派,尤其是榮祿,絕對不能在讓這傢伙存在下去了。幹掉榮祿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貪婪,譚延還有一點沒有跟沈靜說清楚,那就是在譚鍾麟之後,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的繼任者在京師很有可能便是榮祿。

    隨著譚鍾麟的身體健康一日不如一日,譚延也必須要為自己以後的發展謀出路。像他這樣能夠以二十多歲的年齡出任山東巡撫在大清帝國官場上已經實屬異數,他對能夠「子承父業」成為繼任北洋的統治者不是很有希望,但這終歸是一個念想,就是在北方已經沒有人能夠比他更有資格。

    與對關島的野心不同,這是直接關係到譚延自身利益發展的要害,如果能夠僥倖跨過這一門檻,那以後的事情將會容易的多。歷史上的袁大頭如果論官場資格還不如自己,連袁大頭都能夠做到的事情,比他做的更好的自己如果不去為此籌謀佈局,好好爭取一番,那就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譚延最終還是忍住了在這次新建陸軍會議上透露自己打算刺殺朝廷大臣的計劃,只是進行了一次常規軍事會議而已。不過與前兩年不同的是,他更加加強了軍隊思想方面的力度,在會議上他開始進行下一步的計劃——向新建陸軍官兵灌輸西方民主思想,將《泰西政體論》等有關近代世界政治的書籍開始下發到軍隊讓軍官和士兵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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