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桂此話一出,眾位大臣默然無語,誰都知道這個議題十分微妙,一邊是遼東的重壓,一邊是李成桂的尊嚴。無論誰只要稍微說錯什麼話,立刻有失寵的可能。大家都用眼鏡瞄著李成桂,想從他的表情中揣摩上意。
只是李成桂端坐在書案之後,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的眼睛掃視了眾大臣,心裡暗暗歎了口氣,關鍵時刻卻沒有一個人敢大膽說出心中的想法。
大學士蘇昌秀眨了眨眼睛,把心一橫道:「既然大家都不願意說,那老夫來說。崔大人所言極是,從實力上講我朝與大明相比,天淵之別。此時和遼東翻臉,我朝等於以卵擊石。其次水師慘敗已是事實,我朝暫時沒有機會剿滅王逆。既然如此王上不如賣遼王一個人情,同意講和,但不是對等的,而是招安。這樣一來也是緩兵之計,只要應天府一旦承認了我朝的正統地位,屆時王上可以有一百種方法滅亡王逆。
正所謂忍一時以存萬世,雖然王上表面無光,讓王逆贏了一陣,但只要把他限制在小島上,也翻不出什麼大風浪。此乃臣肺腑之言,王上三思。」
李成桂面色變得和善了一些,問道:「蘇大人的意見其他大人們有什麼意見?」眾位大臣雖然心裡也是這樣想的,但沒有人肯當這個出頭鳥,好不容易蘇昌秀跳了出來。看到李成桂臉色緩和,大家估摸著王上的心意紛紛附和。
其實就目前地形勢。李成桂也沒有辦法,朱植步步為營幾乎將他逼進圍牆死角之中。與遼東為敵,借他李成桂一個膽子也不敢;剿滅王路朝,沒有了水師。如何能跨過大海?遼王的建議讓他無法拒絕。
見眾人附和,李成桂微微點頭:「眼下也只好這樣辦了,眼下派誰去跟王逆談判呢?」
尚書令鄭洞玄道:「這個官職太高不好,抬舉王逆了。依臣之見派一個六品府尹就差不多了。」李成桂點頭稱善。
木浦大捷的消息早就有快船傳回金州。金州再度沸騰了。經過多次的勝利,朱植已經學會了鎮定自若,在他看來擁有強大實力地遼東艦隊如果打敗了才是新聞。
此時他正和白朮蜜月旅行,當然在那個時代根本沒什麼蜜月,朱植不過趁著到金州處理水師事務的機會帶著「杏林夫人」來到金州,金州的夏天不熱,簡直如人間天堂。
當薩裡尼帶領著遼東水師耀武揚威地回航之時,金州因為倭寇被打擊到低點的士氣終於恢復到了頂點原來設計泊位二十艘地金州港此時根本裝不下這許多戰船,俘獲的十艘船只能在港內下錨。
朱植大排筵席宴請凱旋的水師,席上一桌特殊的客人引起了薩裡尼的注意。他們既非遼東官員,又不是都司衙門的武官,而是遼東聯號的十幾位大掌櫃的。酒過三巡。朱植把五位聯號最大的掌櫃的趙正雄、伍天賜、常昆、李大椿、錢貫召喚過來。
朱植對五人道:「今日請幾位過來,是讓你們見見我遼東水師地副提督薩裡尼薩大人。我們海路上的安全全部靠這位薩大人保護。」幾名巨商連忙向薩裡尼敬酒。薩裡尼草莽出身,從小就和商人打交道,自然沒有儒生歧視商人的心態。也很熱情地回敬商人。大家寒暄著推杯換盞一直鬧到初更才結束。
筵席過後,朱植把薩裡尼和諸位商人召入後堂,對薩裡尼道:「你地水師是海上商路的保護者,但同樣商業地發展創造了稅收,反過來了水師的發展。所以在我們遼東,商人就是你們水師的東家。」
這番話在大明朝說出來多少有些石破天驚地味道。幾名巨商連忙起立還禮,趙正雄道:「殿下,太抬舉我們了,如果不是殿下在遼東實施的新政,如何有我們商人一口熱飯吃。我們現在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殿下的恩典,如今遼東各行各業風聲水氣,不全都是殿下的功勞?」幾名商人頻頻點頭跟隨著趙正雄神色鄭重地點頭。
這些商人在朱植的治下第一次感受到了尊嚴,而且朱植對工商業的重視令人驚訝。這種重視包括改革稅收體制,改革鹽業,頒布《公平交易令》,甚至還有親自組織遼東聯號。這種重視讓商人們感覺到身邊的慢慢發生的變化,官員開始廉潔,市井變得充盈,無論百姓還是商家都更加有錢。
商人們從心底裡感激這位王爺,特別是因為終止與女真人貿易造成損失,官府竟然給了賠償,這可能是歷史上頭一次。商人們從這件事中,體會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頭上那方藍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改變。
朱植對自己入主遼東兩年的工作也頗為滿意,特別是最近一年改革稅收方式,頒布《公平交易令》之後,遼東的工商業得到了巨大的發展,不但各種產品負責到整個黃河以北地區,而且高麗、日本的商人已經開始來遼東做買賣,隨著工商業的發展,今年的工商業稅收預計達到創記錄的二十一萬兩白銀。
遼東聯號的開號資本兩萬五千兩白銀,開業一年時間裡,依靠海西大捷讓聯號發了一筆大財,收入達到十萬兩銀子,光是稅收就上繳了兩萬兩,按照分成,佔有五成股份的遼東官府從中賺取了六萬兩銀子,這可是三艘「岳」級戰列艦的造價。
鹽稅也大幅提高,今年的鹽業交易價值超過二十萬兩白銀,其中三成半的國家稅收就是將近八萬兩銀子,基本可以養活整個遼東艦隊。
今年工商稅收、鹽稅、聯號收益。朱植把朝廷賞賜的銀鈔拿出二十萬兩交入遼東府庫,這三項目加起來達到五十五萬兩銀子。現在郭銘對農業收地那點租子早已經不放在眼裡,農業稅收全部作為新移民的安置費用。
朱植被商人們拍得舒舒服服的,沉浸在闊佬的遐想。半天回不過神來。等他醒悟過來,趕忙道:「大家地功勞,都是大家的功勞。哦,對了。差點忘記今日找大家來是為了一件大事。伍大掌櫃你不是一直看著其他幾位老闆的貨物行銷到江南各地心裡著急嗎?現在時機成熟了,終於可以讓你打通江南市場。」
伍天賜一聽朱植這樣說,心裡就樂開了花,他知道這位殿下簡直懂得點石成金,如果他想到了辦法,那一定能成,眾人趕緊專注地看著朱植。
朱植慢條斯理道:「這次木浦大捷,繳獲了十艘大船,水師準備挑選四艘性能好的加入艦隊。另外六艘留著也沒用,我看是不是可以組織一個商船隊。這樣大批不容易搬運地貨物可以從金州上船直接到應天府、杭州、溫州、廣州上岸。這樣一來,遼東的貨物將不會受到長途運輸限制。這次找大家來就是想跟大家商量商量,誰願意組織這個商船隊。」
伍天賜一聽一拍大腿道:「殿下。太感謝了。本號的傢俱最頭疼的就是運輸問題,限於路途問題最遠也就賣到山東。小民全力殿下的建議。這樣的大船需要多少錢一艘。」
朱植道:「你們要考慮清楚,這樣的大船一艘要不少銀子,平時算上船工。保養一年還要吃進去不少。」
伍天賜哈哈笑道:「小民還以為要多少呢,不就是銀子嗎,如果可以小民願意全部吃進。」
李大椿本來就是做陸地車馬行的一聽,心裡著急,生怕這樣的買賣被伍天賜搶去了,連忙道:「小民一直做車馬行於運輸一行做出些心得,不如把這些船賣給本號吧……」其他人也爭先恐後要出手買船。
見大家爭得面紅耳赤,朱植說話了:「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了,這船還是用拍賣的方式,價高者得。」
第二天,遼東商團一同來到海邊,六艘大船停在港內威風凜凜。一艘拍賣從六千兩起,大家你爭我奪,最後李大椿以兩萬兩地價格收入兩艘,伍天賜以兩萬三千兩的價格吃進兩艘,錢貫花了九千兩買進一艘,趙正雄也買了一艘。
結果六艘船收入了六萬多兩銀子,薩裡尼都給看傻了,這筆銀子可以建造十艘「名將」級巡洋艦。他不得不佩服遼王搞銀子的本事,在薩裡尼看來,朱植才是遼東最大地奸商。只是這話爛在肚子裡也不敢說出來。
朱植看著他瞪大了眼睛,還以為他惦記著銀子。趕緊悄悄跟他說:「我的大提督放心,這些銀子都是水師地,明年的造艦經費全出來了。你去作個預算方案吧。」
薩裡尼一臉發傻,「什麼叫預算啊,殿下你留步啊……」
在璩義居中主持下,李成桂與王路朝就耽羅前途問題進行了三天談判,最終在璩義的軟硬兼施之下,雙方達成六條協議,第一王路朝去王號向李成桂稱臣;第二封王路朝為耽羅道鎮撫使;第三耽羅事務由王路朝全權管理,每年向李朝繳納兩千兩銀子地賦稅;第四耽羅不許再對朝鮮沿海地區進行劫掠。
第六條則是李朝與王路朝分別簽署的租借協議,將耽羅濟浦港租給大明,為期九十九年,每年租金一兩銀子,連帶濟浦港方圓五十里範圍一同租給遼東,允許大明在此地駐軍,明朝人與當地人發生糾紛不受李朝管轄。九十九年之後如果大明提出續租則再續九十九年。朱植對這樣的協議也十分滿意,至於王路朝如何鬧騰就是他自己的事了,而且只要後代不那麼窩囊,大明至少在兩百年內擁有了一個橋頭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