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那頭就是昏君奸臣盤踞的巢穴,如今大燕的勇士們已經站在這裡,洪武皇帝開創的基業就擔在你們身上。今日本王要過江靖難天下,前面可能是刀山,也可能是火海,爾等願跟隨本王嗎?」江風呼嘯,但朱棣洪鐘一般的聲音仍然穿透四方,蕩漾在江上。
譚淵在台下高喊:「誓死跟隨殿下,靖難天下!」
燕軍數萬人一同高喊:「靖難天下!靖難天下!」
朱棣點點頭,大手朝南岸一揮:「渡江!」
六月二十,千帆塞江,百舸爭流。三萬燕軍主力,號稱十萬,在儀真江面渡過長江,長江南岸守衛的三千孝陵衛官兵一哄而散。燕軍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抵抗就渡過長江,攻陷南岸的龍潭。
見突破了最後一道天塹,燕軍諸將熱血沸騰,彷彿應天指日可下。不過燕王倒還冷靜,派出房寬率領一支偏師東去攻陷鎮江,鎮江守軍不戰而降,長江下游遂定。
應天三山門緩緩關閉,堵在城門口的百姓哭爹叫娘,拚命往城外跑,可凶狠的門卒揮舞著刀槍將百姓逼退,「轟隆」一聲,三山門合在一起,三條碩大的門閂放下,城裡城外天各一方。當燕軍渡江的消息傳到大內,應天府一十三道城門立刻封閉,城內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四通車馬行裡冷冷清清,他們有宮裡的內線。早就得知關閉城門地時辰,所有馬車基本全在閉門之前發了出去,如今偌大個後院裡除了幾十匹瀋陽馬,已經空空如也。熊度拿著一藍飼料給馬添著料。
這時一名夥計進到後院通報:「掌櫃的。外面有一位客官要見你。」
熊度皺皺眉頭,都什麼時候了:「你沒跟他說,我們的馬車都出城了嗎?」
夥計道:「說了,可是客官拿了這個。讓交給掌櫃的。」說著遞上一個金光閃閃地物件,貓頭鷹!!金色的貓頭鷹!!
熊度瞳孔迅速收縮,一把奪過貓頭鷹,扔掉手中籃子,快步走出去。來到前堂,只見堂內坐著一位年輕文士,三十歲上下的樣子,身後還站著兩名幹練的年輕人。
熊度笑笑道:「易老闆,呵呵,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裡面請。裡面請。」說著恭敬地讓到一邊。那個叫易老闆地文士,抱了抱拳,也不客氣徑直走入內堂。
熊度吩咐夥計:「沒得生意做了,外面兵荒馬亂的。收鋪下板!」
易老闆進得後堂,熊度搶步跟上,引著眾人到了一處偏廳。進了房來。熊度走到書架前,騰出幾本書,牆上有一處暗格,輕輕一扭,然後拉開一排書架,只見下面露出一個小門,熊度引路,易老闆跟隨進去,兩名跟班則留在偏廳門外守候。
進了地下室,熊度連忙拜倒:「屬下熊度見過大人!如今京師兵荒馬亂,大人乃殿下重臣,怎能輕易涉險!」
易老闆不是別人,正是楊榮,他擺擺手讓熊度起來道:「正是因為事情到了緊要關頭,東風破事關重大,吾不親自坐鎮京城如何放心。」說著楊榮坐在椅子上。
熊度侍立一旁,楊榮又問:「準備得怎麼樣了,還有什麼困難?」
熊度道:「一切都按部就班,只是昨日大內裡傳出消息,說發現宮中多了一些面目陌生的太監。」
楊榮一皺眉頭:「哦?有沒有立刻調查這些人的來歷?」
熊度道:「調查了,黃鷹報告,這些人都是太監副總管徐和領進宮的。」
楊榮道:「都這個時候了,宮中還增加太監幹嗎?其中必定有詐。你們安排在宮裡的人手充足嗎?」
熊度道:「黃鷹手下有二十個侍衛是我們的人。這些人都是侍衛中或者應天分座功夫最硬的,而且宮外還有二十個探子隨時準備接應。」
楊榮沉吟著:「才二十個?不保險。既然宮中有變,那就執行第二套方案。吩咐黃鷹按照原計劃行事,但到時必須將四號人物完好無損地接出。你立刻去佈置二套方案,務必確保萬無一失。」熊度在旁唯唯應諾。
萍鄉侯後軍都督瞿能坐在自己府第之中,喝著茶,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烏雲翻滾,看樣子是要下雨了。進京一個月,除了見過一次建文帝,被宣慰了幾句,自己就呆在府中什麼事也不用做。原來一千名斥候也都被分派在城外紮營,昨天得到了要關閉城門的消息,瞿能立刻用了後軍都督地大印,將這一千兵馬調入城中,一部分駐紮在府中,另一部分安排在後軍都督府軍營之中。
外面一個響雷,雨終於下了起來,一名斥候進來稟報,外面有個叫易老闆的人趕著兩輛馬車,說是給將軍送馬料的。說著遞上一隻黃金貓頭鷹。瞿能看見貓頭鷹心中咯登一下,趕緊命人將易老闆請進府中。
瞿能一見楊榮驚訝萬分:「楊大人,怎麼是你,親自前來?」
楊榮拱拱手微微一笑:「迄止是我,連殿下也……」
金川門北面長江,是應天府北面第一座城門,由於位置重要,曹國公李景隆和谷王朱穗被派往這裡鎮守。自從燕軍抵達江北之後,朱允和方孝儒一商量,決定將招進城中諸王分派到各個城門,協助朝中大臣守衛。朱穗緩步踱上城門,抬眼望去,只見李景隆正依著城垛眺望城外,愁容滿面。朱穗離遠了打著招呼:「李大人,太陽快落山了怎麼還在啊!」
李景隆見是谷王,連忙下跪行禮,被谷王三兩步上前扶起:「曹公快起,快起啊。你我共同承擔金川門防衛,何必見這些虛禮。」
李景隆道:「做侄兒地見了叔叔哪有不拜之禮?」他老子李文忠乃朱元璋養子,按輩份就是谷王的哥哥,李景隆就是谷王地侄子。
谷王道:「呵呵,怪不得先皇讚你重禮重節,一直委以重任。」說著話朝城樓而去。
李景隆跟在後面,歎了口氣:「景隆慚愧,辜負先皇厚愛。」
說著話兩人走進城樓,谷王吩咐親隨在外守護,只有自己與李景隆坐在城樓之中。谷王也歎了口氣道:「眼前四哥大兵壓境,曹公覺得這京師能守得住嗎?」
李景隆沉吟一下道:「城內還有帶甲八萬,金陵城堅壕深,糧草充足,守個一年半載不成問題吧。」
朱穗眼中露出一絲寒光盯著李景隆:「曹公,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重複方希直的說辭,哼哼,這種鬼話你也相信?」李景隆心裡咯登一下,抬頭看著朱穗,不知道該說啥。
朱穗又道:「四哥自從正月十五兵出北平,一路南下,縱橫兩千里山河,所向披靡,十數萬王師非敗即降。朝廷以天下制一隅而不得,天意如此,豈是一座金陵城能夠阻擋的。」
谷王這番話,說得李景隆冷汗漣漣,谷王見他色變又道:「景隆,你也是一度為帥地討逆大將軍。平亂之戰你也沒少出過力,卻不知道燕軍破城之日,景隆作何打算?」
李景隆眼皮直跳,看著谷王,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殿下,你這麼說是何意?吾家世受皇恩,還有什麼打算,死而後已。」
谷王冷冷一笑:「皇恩?嘿嘿,你知道當日沙河戰敗,曹公手下數十萬王師一朝崩潰,今上本欲取汝項上人頭!只是被臣等勸住。如今曹公是裡外不是人,既在今上處失寵,又與燕王有仇。這前景,孤真為你擔
李景隆拱手道:「千歲,景隆何嘗不知道身處險境,只是何去何從,請千歲指一條明路啊。」
谷王道:「明路是有,只是不知道曹公敢不敢做!」
李景隆一咬牙道:「千歲請說!」
谷王悄悄從袖攏中掏出一封信:「這是四哥悄悄送進城的書信,其中提到景隆,如果景隆和孤一同立下大功,燕王承諾既往不咎,富貴依舊!」說著將信交到李景隆手中。
李景隆哆嗦著打開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吃驚地抬起頭,看著谷王。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連最早不肯附逆回京的谷王也已經與燕逆取得了聯繫。那麼自己這個曾經帥大軍對抗燕王的敗軍之將又能何去何從。
谷王靠在椅背上注視著李景隆臉上的陰晴圓缺,胸有成竹地拿起茶碗,輕輕呷了一口。
六月二十二,本是夏至,按照大明的風俗百姓在自家院中擺香案祭拜日神,並且敲銅盞,到河裡沐浴。只是這日一早,一隊燕軍騎兵出現在京城東郊的朝陽門。
燕軍騎兵先是在孝陵鍾山南麓出現,就著山勢觀察了一下城牆,沒有看到任何埋伏,就驅馬下山,衝到朝陽門前耀武揚威地轉悠了一圈。燕軍見城中依然沒有派軍出戰,乾脆下馬,躺在城外草地上,或席地賭博,或面朝城門撒尿挑釁。半個時辰後,城頭做出反應,胡亂打了兩炮,只是一人也沒傷著。燕軍休息一個時辰,重新裝備上馬,嘻笑怒罵著揚長而去。
燕軍現身,應天震動!百姓人心浮動,守城軍士惶惶不可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