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宮門,朱植就被在朝房裡等候了半天的楊榮堵住。楊榮剛要說話,朱植做了個手勢,兩人上了車駕,馬車緩緩朝王府駛去。
車輛搖晃著在路上走著,朱植給楊榮講了這次荊州之行的全部過程。楊榮聽後久久默不作聲。朱植以為他怪自己不聽計策,連忙道:「勉仁是不是責怪我沒聽你的計策?」
楊榮連忙道:「榮不敢,說實話,殿下重情重義,榮實在佩服。」
朱植笑道:「得了,勉仁你嘴上不說,可心裡肯定埋怨我多管閒事。」
楊榮突然恭敬地鞠了一躬道:「殿下此言實在是不解屬下之心,就如榮不解殿下之心一樣。榮在想殿下敢作敢為才是王道,豈是我這種明哲保身之法可比。榮實在慚愧啊。」
給楊榮這樣誇獎一番,朱植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道:「我這個人勉仁還不知道嗎?容易頭腦發熱,做一些沒有道理的事,呵呵,如果不是勉仁匡正著,周王的下場就要出現在我身上了。好了別婆婆媽媽說這些了,我走的這些日子,京城裡出了什麼大事嗎?」
聽楊榮一說,敢情建文也沒閒著,一直攢著勁對付燕王,先是由齊泰建議,發兵備邊開平,燕王三護衛中的精兵驍將被抽走不少;然後建文帝任命張為北平布政使,謝貴為北平都指揮使,分管北平軍政事務。
「五日前。兵部發出一系列命令,都督宋忠調延邊各衛兵馬三萬駐守開平。燕王部下原都指揮使關童的蒙古騎兵轉屬宋忠,關童被調入京。另外永清左衛駐彰德,都督徐凱練兵臨清。都督耿獻練兵山海關。這次調動,連我們地瀋陽中衛也給調到了開平。如此一來燕王的精銳已經全部調離北平周邊,北平已經給朝廷的兵圍得跟鐵桶一般。」楊榮介紹道。
啊,怎麼竟然將瞿卿的瀋陽中衛調走了?這可是遼東地基幹部隊啊。楊榮這麼一說,朱植倒有些著急了:「等會,瀋陽中衛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把他們調走?」
楊榮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宋忠調各邊鎮兵馬,燕王、晉王、代王、寧王北方各鎮都調了人馬,咱們遼東自然不會少了。鐵大人來信說,本來他想讓定遼前衛調過去的.可是楊文唯恐派的兵不夠,最後決定讓瀋陽中衛出馬。不過請殿下放心,瞿卿依然擔任指揮使,他掌握著部隊。應該問題不大。」
朱植心中煩悶,楊榮哪裡知道宋忠這三萬人馬在日後靖難之役開始之後,是第一批殺向北平平叛地王師。瞧瞧這名字。宋忠,送終。我靠,他帶的兵馬焉有不敗之理。他打不打得贏朱植不擔心,只是要是白白搭上他的一支精兵。可就心疼死了。
朱植口中喃喃道:「不行,我辛辛苦苦經營出來的遼東兵馬一個也不能便宜了別人,勉仁,你趕緊想個辦法,讓瀋陽中衛歸建。」楊榮覺得有些奇怪,雖然瀋陽中衛是朱植嫡系,可是也沒必要那麼大動干戈吧,只是朱植吩咐到了,這個主意還是要想的。
其實對於朱植來說,建文那些個策略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歷史書上都有,朱植也記得。其實如果作為建文來說,這兩手可是釜底抽薪,一來將朱棣的起家兵力抽走,二來找了兩頭警犬監視,怎麼想都是萬無一失。可是……朱植心中輕歎,搖搖頭道:「勉仁覺得朝廷這樣安排是否妥當。」
楊榮道:「從目前來看,朝廷這樣做基本將燕王的羽翼剪除得差不多了。不過據無間的諜報稱燕王最近以勾逃軍為名,招納了不少亡命之徒,看來燕王反心已現。只是就目前來開,屬下不認為燕王有多少機會。」說著楊榮眉頭擰成一股繩。
朱植知道,在楊榮的戰略構思裡,燕王永遠是頂在前頭地大樹,只是照目前這種形勢看,燕王的買賣怎麼都不像能做成的,楊榮自然憂心忡忡。
但朱植總不能告訴他,到時候燕王地買賣一定能成,而且還做得很大吧,只得安慰他道:「哦,無間那邊看來效率不錯嘛,但既然無間都知道了,錦衣衛不可能不知道吧。」
楊榮道:「我們無間有一名探子的姐夫正好是王府侍衛營地小頭目,而且他只能探聽到關於兵事的消息,其他也無能為力了。這可是無間最重要的五名探子,費了多少時間才安插到這樣一個,每年至少要花費五千兩銀子。就錦衣衛,能成什麼事?殿下把錦衣衛想地也太神通廣大了。」
看著楊榮數落錦衣衛,朱植知道這兩年無間在楊榮的領導下,情報工作做得頗有成績,朝廷的一些要害部門,諸如吏部、兵部、五軍都督府,最重要的連內廷太監中都安插了釘子。不過這些都是用錢堆出來的,每年喂全國一百多名探子就得十多萬兩銀子,每一分都是朱植從自己王莊裡摳出來,有時候還挪用一些修建水師的公款。
朱植道:「這些年,無間的工作發展得不錯,勉仁勞苦功高啊。」
楊榮道:「殿下別誇我,這些都是用錢填出來的,今年幸虧有了前元那筆銀子,否則屬下得頭疼死了。」
朱值突然想起湘王的事道:「無間中的「鼴鼠」小組一定要把門給守好了,別我們探聽別人那麼歡快,自己的事卻被人窺探個清楚。」楊榮連忙應了下來。
扯完閒篇,朱植又道:「勉仁覺得,咱們什麼時候回去比較合適。」
楊榮道:「殿下這一去就兩個月,水師的船自三月初三來到京城之後,還一直泊在江陰等候。剛才在裡面的時候,殿下沒有跟皇上提到回藩的事情嗎?」
朱植道:「沒有,皇上哪裡顧得上這個,他腦子裡一天到晚就是如何削藩。」
楊榮道:「不僅僅是削藩,皇上還有其他精彩的作為呢。」
朱植知道建文帝不是一個昏庸無道之人,上任伊始參之歷朝刑法,改定洪武《律》畸重者七十三條,天下莫不頌德焉。聽從方孝儒的意見,詔行寬政,赦有罪,免除農戶拖欠的地租。詔興州、營州、開平諸衛軍全家在伍者,免一人。天下衛所軍單丁者,放為民。你瞧,一方面收攏民心,一方面收攏軍心,的確有點明君的樣子。
只是,此人有些好大喜功,不切實際,當上了皇帝不但趕緊削弱自己叔伯們的權力,還著急改祖宗的章程。首先他把六部的官品級上升,原來只是二品,他把尚書的品級升為一品。這不過是小CASE。最傻的是,他還聽信了方孝儒那個混儒的唆使,按照《周禮》的記載,對六部官職名稱進行了紛繁的變更,一些沿用了千年的官名卻改成了《周禮》上的官名。比如把什麼侍郎改成左右侍中,名字變了職務沒變,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還有一點,方孝儒居然攛掇著建文恢復井田制,幸虧以楊靖為首的一眾大臣制止了師生倆的胡鬧,事情才平息下來。但這些所謂新政的做法,卻在後來給了燕王「恢復祖制」起兵的借
聽著楊榮的介紹,朱植苦惱地搖著頭,沒辦法,吃錯藥的人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勤政愛民的心是好的,只是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的位子是否穩當。
楊榮最後道:「黃子澄此人好高騖遠,昏招迭出,外事不安而動內政,根本動搖,焉有不壞之理。可惜皇上偏偏又如此信任此人。」
朱植道:「哼,今日在宮中與此人吵了一架,誰知道他又要給我下什麼絆子。」
楊榮道:「事不宜遲,殿下可借口金州港口冰層開化,請皇命回藩。」
朱植拉開窗簾望著窗外,南京的大街小巷中人來人往,沒有一個人關心著這個國家朝政的變化。
正當朱植想著如何進表辭行的時候,一個從遼東送過來的消息如同及時雨一般撒在了朱植的歸路之上——北山女真南下侵擾。扎哈齊的小兒子費揚古在北山女真的地方修養了四年之後,向他姥姥家借了三千人馬拼湊上自己的兩千人馬,不過扎木凌的勸阻兵發達真。
費揚古雖然違背了父親的叮嚀,南下爭雄,但他也深深知道,以北山女真的實力萬萬比不上遼東。因此他只採取了燒殺擄掠的騷擾戰術,繞過達真,以輕騎南下兵鋒甚至達到剌魯北疆。
莊得率領剌魯衛迎戰,可是費揚古打了就跑,根本沒有辦法捕捉北山女真的主力。考慮到自己兵力不足,莊得已經請遼東都司派兵增援。鐵鉉將此消息寫成條陳送上京城,這個消息來得不遲也不早,剛好和朱植回到京城的日子相近。
所有遼東的奏陳同樣會送到遼王府一份,朱植拿著奏陳遞給楊榮,兩人正籌劃這事,如此一來,萬事具備,東風不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