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敬在淮河岸邊與燕王大辨一日,燕王不聽,執意進京,遂挾卓敬於軍中,日夜兼程奔應天而來。燕王兵將白袍白幡,每日宿營,燕王南面而泣。
早有沿途官員將燕王動向報於京城,京師大震。黃子澄再度叫囂燕王違制,應治罪,帝不許,著駙馬都尉梅殷出迎。九月初二,燕王至揚州,命揚州知府備舟以渡。揚州知府陰違之。梅殷得遇燕王,宣旨撫慰,准燕王一人一騎渡江進城弔喪。另一邊著左軍都督府都督曹國公李景隆督四衛大軍陳兵江
燕王行至江邊,望江南旌旗招展,心中慼然。道衍勸道:「殿下千里奔喪,至誠至孝,天下輿論莫不許之。奈何有違皇命,反而授人以柄,斥為不孝。願殿下養成龍虎之威也,他日風雲際會,羽翼高舉,則大江可投鞭斷流也,今日沒必要屑於在此消磨。」
朱棣感其言,當即下馬面向應天跪倒,泣不成聲,燒紙以吊。哭完孝,朱棣翻身上馬,勒馬北去。一場小小的政治危機以朱棣的退卻而了卻,京師乃至各路藩王都不禁送了一口氣。
一個月過去,孝陵也最終封閉,朝廷專門設孝陵衛以守之。忙了整整一個月各種繁複的宮廷禮儀,朱植這位在京「大藩王」也總算送了一口氣,回到家中與老婆孩子過上幾天輕鬆的日子。
朱植正在後院與白朮帶著幾個孩子玩耍,那邊迴廊站著楊榮。朱植看見。打趣道:「我的長史大人,你看我也忙了這些天,剛得空陪陪夫人孩子,你真會挑時候。」話雖這樣說。但還是放了朱貴,邊拿過毛巾擦手,邊朝楊榮走去。
楊榮行了禮道:「打擾王爺天倫,實在不好意思。」
走人書房。朱植地神情已經變得相當嚴肅,道:「喪事都辦完這些天了,宮中仍然沒有一點意思讓我回遼東嗎?」
楊榮道:「這個意思暫時看不到,只是皇上又封官了。楊靖、方孝儒、黃子澄都晉了翰林學士。」
「哦?」朱植應著,看來小侄子剛剛逼退朱棣之後,已經迫不及待地封官許願,鞏固自己的實力了。不過小侄子這麼做也沒有違背歷史的進程,這個翰林學士以及四人輔政正是日後明朝內閣制的雛形。
朱元璋撤宰相,自己獨攬天下權柄,只是像他那樣精力豐富。五十多歲還能生孩子地皇帝有幾個?操勞了半天,到死的時候也十分鬱悶地說自己給累壞了。所以從朱允開始,已經逐漸形成內閣制度.到仁宣兩代,正是封大學士。建立內閣。如今朱允還略微將這個制度提前了,四位輔政之臣都封了翰林學士。
朱植道:「哼,此四人不正是行宰相之事嗎?只不過分了宰相之權而已。」
楊榮道:「殿下所見極是。皇上彷彿有些著急了,一下子將方大人、黃大人提到宰輔的位置。」
這位黃大人日後的位置還要高,權還要重呢,你哪裡知道他們君臣所作所為,朱植也不準備明說,反問道:「先不管他們君臣地事,遼東那邊最近有沒有什麼新消息。」
楊榮道:「正是有來自遼東的消息需要報告殿下。一份明報,一份暗報,殿下要聽哪個?」
朱植微微一笑:「勉仁還跟我賣關子,那就先看看見不得人的事。」
楊榮道:「小馬王來報,開春之後他親自帶領一支殿下的侍衛以追逐韃子為名深入大漠,終於找到了前元寶藏,起出官銀、金條、珠寶等共值三百七十萬兩白銀,如今已經按殿下吩咐秘密運往金州衛的長生島地窖中存放。此事只有鐵長史、郭銘郭大人知道。
另外為了掩人耳目,鐵長史按照殿下的意思,拿出其中價值一百萬兩的銀錠,上報朝廷,請求定奪,估計使者正在進京的路上。」
朱植點點頭道:「好,非常好,有了這筆錢,今年的戰船就有了著落了。對於這筆錢要嚴格保密,派小陳子回去,統領一支本王的親衛貼身看守,另外再密調一個金州衛地千戶去守衛長生島,所有防衛由小陳子統一負責。這筆寶藏是遼東的生命線,不容有失。
花這筆錢的時候也要特別小心,可以緩緩而出,不要讓其他人察覺。比如水師預算可以報高點,然後扣除去年地支出,剩下的空缺由長生島補足。使用方面由郭銘具體負責。」
一口氣佈置完,朱植仍然在考慮還有什麼疏漏之處。楊榮道:「殿下地計劃還要小心一個人。這也正是卑職要帶給殿下的壞消息。」
朱植道:「差點忘了,是什麼壞消息?」
楊榮道:「這是遼東都司最新的邸報,那位大都督楊文一到遼東,新官上任三把火,幾乎把殿下原來在遼東設定地治軍方略全改變。尤其是春耕,昔日殿下命令上五衛只許三成,其他衛最多六成,回家務農,其他人發祿米補償。
誰知道這位大都督全改了,他認為遼東如今四方無戰事,在遼東推行屯田,廢止了殿下的祿米補償制度,著令所有有田地之人都回家種田。鐵長史和葉將軍據理力爭,最後才爭取到上五衛保留五成的將士值班。
不僅如此,過了春耕,楊文下令將上五衛拆分,從羽林右衛抽出兩個千戶組成新的義州衛,從定遼中衛、廣寧中衛中各抽出一個千戶組成新的廣寧左衛。又從定遼右衛和鐵嶺衛各抽出一個千戶組成新的復州衛。各位新的指揮使都安插上楊文地人。」
屯田倒還罷了,朱植一聽說楊文竟然拆分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上五衛精兵時。氣得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這還了得,經過五年苦心經營,現在遼東的兵馬已經訓練完畢,而且經過幾場大戰的洗禮。儼然有了精銳地樣子。楊文這樣一胡搞,自己所倚重的上五衛精兵已經被抽成了空架子,日後憑什麼自保?
朱植氣得臉都發白了,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我五年的心血啊,全部毀於一旦。難道鐵鉉葉旺他們就允許楊文這樣胡搞?」
楊榮道:「殿下息怒,鐵大人和葉將軍當然據理力爭過,據鐵大人遞上來的邸報稱,楊文以遼東境內太平無事為由,不需要集中那麼多精兵。其實這分明是一石二鳥之策,其一,可以分散打擊殿下地勢力,其二他可以給自己的人加官晉爵。培植自己的嫡系將領。他自己打著如意算盤,怎能理會鐵葉兩位的勸阻。」
這些關巧,楊榮不說朱植也能知道。讓鐵葉二人對抗楊文還是不明智的,他強壓著心中的忿懣。接過楊榮遞上的茶杯,坐了下來道:「楊文如此苦苦相逼,我們是不是得做點什麼?」
楊榮微微一笑道:「殿下。稍安毋躁,請聽榮給殿下分析。此時,我們不但什麼事都不能做,而且遼東的鐵長史還必須曲意奉承,不能現出不滿。殿下你想,怎樣做今上才會許殿下回遼東?」
朱植心中不快,怒道:「我倒真看不出他有這個意思,把我留在京城找個理由廢掉算了,我又能如何?」
楊榮顯得胸有成竹,笑容不減道:「殿下,您這是自暴自棄的想法,其實楊文在遼東鬧得越凶,對殿下越有利。
殿下想啊,今上把楊文派去遼東,不就是為了奪軍權牽制殿下嗎?那只有讓他做得很順利,取得很大的成果之後,才能安今上之心。所以說,只有今上和楊文自覺得已經控制了遼東軍權了,殿下才有機會回遼。殿下以為如何?」
朱植一拍腦門,立刻轉怒為喜:「勉仁高見,地確是如此,所謂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那按照勉仁的意思,鐵葉二位不但不能與楊文抗爭,還要曲與委蛇,做出更大的讓步。」
楊榮道:「對,正是如此。殿下回藩遼東是首要大事,這個時候必須隱忍。殿下在遼東五年無論政務軍事,功勳卓著,在軍在民都深得人心,又豈是楊文之流小恩小惠能夠蒙蔽地?!殿下一定不要著急,楊文在遼東獲得的利益越大,殿下離遼東才更進了幾分。
其實這個看法是鐵大人首先提出地,他想清楚這一層之後,在楊文拆分上五衛的時候,他並沒有極力反對,他還告訴殿下,莫非忘了楊春事乎?」
楊榮這麼一說,朱植更加明白了,藍玉叛亂時,楊春名為羽林右衛指揮使,但只要朱植振臂一呼,下面的兵將還不是應者雲集。那時朱植在軍中尚無根基,更何況現在已經在遼東經營數年,軍中大小將領那個不是跟朱植從死人堆裡鑽出來地。
朱植心中立刻跟明鏡似的,轉而道:「按照這樣的思路,楊文拆分上五衛還有更大的好處。勉仁還記得,在掃平海西女真之後,多了剌魯、努合裡、達真等衛,我們還擔心兵力太盛引起朝廷不安,特地想方設法裁撤了幾個衛。
現在楊文這麼做,實在是給遼東多擴充了幾衛精兵。你看,雖然上五衛人員被分散了,看似實力削弱,但只要找到機會補齊兵馬,勤加訓練,恢復實力不是難事。而且新擴充的三個衛都是上五衛的老底子,只要訓練得當,不又是一支精兵嗎?」
楊榮呵呵一笑道:「殿下明鑒,正是如此,如今遼東兵馬數量不變,但衛所又增加到二十二個。骨頭都在,只要有需要,隨時可以擴充成軍。」
朱植此時信心更加爆炸,你楊文這麼做簡直是給自己白送來一萬五千精兵,如今一切的一切就是如何返回遼東。只要一回遼東,那還不是虎入深山,龍上九天嗎?
朱植連忙吩咐:「對,正是如此,你趕緊寫一個方略,讓鐵鼎石對楊文步步後退,一定要讓他嘗到更多甜頭,但同時隊伍的訓練也要給我抓緊,等回藩之時看不到三衛精兵,我拿他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