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茹倒了,你知道嗎?」應天酒樓之中從來是朝廷消息最快的傳播之地。
「什麼?茹大人倒了?因為什麼事?」
「聽說是收授賄賂,他擔著兵部這幾年,據說背後裡收授將領賄賂,提拔了十幾個指揮使。聽說他和老家陝西都指揮使一起倒賣軍田得利六千兩銀子呢!宮裡的人說其實茹的事早在太祖帝在位時期就有人揭發了,只是太祖隱忍不發,留給今上立威的。昨天後晌,錦衣衛抄的家。」
「我的老天,沒想到今上如此雷厲風行……」
朱植可不相信市井上流傳的這些鬼話,什麼老朱留給小朱立威,六千兩銀子就抓人查辦?如果這樣京城裡的官不得被收拾了幾輪了,這分明是利用利用貪污這個借口剪除朱棣的羽翼吧。
當年在京之時,朱植通過朝中奏事等等風向,試出了茹是燕王的人。既然朱植都知道了,太子黨方面豈會不知道?只是朱元璋屍骨未寒,建文就用如此雷霆的手法拿下茹倒是讓人有些驚訝。
茹被系第三天,宮中發表旨意,遠兵部侍郎齊泰出任兵部尚書,同參政事。朱植放下朝廷下發的旨抄,該來的都來了,靖難這場大宴各路人馬終於粉墨登場。
這位齊泰在朝中頗有能名。原來他叫齊德,因為陪著朱洪武去了趟祭天而得到了老頭的信任,親自改名為齊泰。後來朱元璋想把他提拔為兵部左侍郎。為他舉行了一場單獨面試,詢問邊界將領地名字,齊泰不慌不忙,從東說到西。從南說到北,毫無遺漏,得了滿分。之後又問各地的形勢,齊泰這次沒有說話。從袖子裡拿出一本手冊,上面的記載十分詳細。朱元璋十分驚訝,大為欣賞。
能在眾多官員中脫穎而出爬到帝國權力的最頂峰,當然不僅僅因為有能力,劉三吾當宰輔是因為人家德高望重,朱元璋都尊之為先生;楊靖當宰輔是因為人家是太子嫡系,又力保過皇太孫,而且同時還是朝中最強地實力派;方孝儒是帝王師當然是要當宰輔了;黃子澄是皇上的發小死黨。
那麼齊泰呢,他又是黃子澄的死黨,同為洪武十八年進士。在中國歷來的五大關係網中排名第二——同學關係。而且他還很具有點「軍事能力」當然被建文和黃子澄視為強援.除此之外關鍵還有一點,齊泰是削藩地堅定主張者。
今年的秋天姍姍來遲,過了九月。樹上的鳴蟬仍然吱吱地嚷著,真是活見鬼了。當上了皇帝。終於站在了權力最頂峰的朱允卻絲毫高興不起來,二十歲已經成年了,經過長期儒家禮教的訓練。他自問已經可以承托起整個帝國的命運。但爺爺的突然去世,讓他又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朱允把玩著手中的玉珮,凝望著御花園中獨立的仙鶴,此時他地心境就如仙鶴一般孤獨無助。那位北方的叔叔始終如同一柄懸在腦後的寶劍,讓他無法安眠。當了皇帝又怎麼樣,如果江山坐得不穩哪裡還有意思。朱允長歎一聲,嚇得旁邊地小太監偷偷看了看萬歲爺。二十歲風華正茂的人,眉頭卻總是擰著,哪裡有那麼多煩惱?
不容朱允長吁短歎,那邊一名小太監在門口通傳:「稟告陛下,翰林學士太僕寺卿黃子澄求見。」
朱允一聽通傳,立刻來了精神,道:「快,快傳。」不一會黃子澄走入書房房門,向朱允行了禮。
朱允連忙讓二人起來,吩咐賜座。黃子澄屁股蹭著凳子靠了一下,連忙道:「日前陛下問臣,還記得當年東閣門所說地話嗎?臣對曰不敢忘記。如今有一個大好機會送上門來了。」說著從袖筒中抽出一個奏折遞給朱允。
奏折講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周王朱的次子朱有火動(dn音)告發周王圖謀不軌。朱允邊看臉色愈凝重,看完後問道:「先生怎麼看?」
黃子澄道:「這正是削奪周王爵位地好機會。」
朱允道:「兒子告父親,可合禮乎?」
黃子澄正色道:「子侍父以孝,臣侍君以忠,對於周王次子一方面是父親,一方面是朝廷,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他只是選擇以忠侍君,並無悖綱常之處。如果陛下不以此懲罰周王,那日後還有誰會為陛下盡忠?」這番話說得朱允連連點頭,正說著,內侍又來報:兵部尚書齊泰求見。來得正是時候,朱允連忙命其進來。
齊泰進屋之後,賜座一旁,朱允將奏折交給他看了,等齊泰看完,朱允問道:「齊愛卿,對此有何意見?」
齊泰連忙搖著頭道:「周王不忠,有火動不孝,好一對不忠不孝的父子。」
朱允聽他這麼一說,也歎了口氣,畢竟周王是朱家的人,出了這樣一對不忠不孝之人,自己有什麼可高興的。齊泰自知失言,連忙不再說話。
隔了一會朱允道:「黃卿以為應趁此機會削奪周王爵位。齊卿怎麼看?」
齊泰道:「臣以為不可。」黃子澄不禁為之側目,這個一向以自己馬首是瞻的同年進士什麼時候學會反對自己了?
朱允微笑著道:「哦,齊卿以為不可?說說理由。」
齊泰道:「周王有異謀不假,然開封離京城近,快馬不過五天路程,一旦有變京城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滅之。再者也是最重要一點,周王實力並非藩王中最強的,確切地說,周王不具備謀反的實力。
削藩者應該從最強者入手。燕王擁兵十數萬,年年出塞,部下全是虎狼之師,而且燕地民風剽悍,離京師很遠,一旦生變,朝廷無法迅速作出反應。等到大軍雲集,謀反已成,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燕王是在世太祖皇子中最長的,他的一舉一動都給其他藩王以表率作用,拿下他之後,其他自認為實力不如燕王的藩王即使內心存有異謀,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比燕王如何。所以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必須先從最強的燕王入手,削了他其他藩王易如反掌。請陛下明鑒。」
朱允點點頭,似乎被齊泰所言說動了。黃子澄在一旁有些著急,連忙道:「陛下,尚禮此言差矣。周、齊、湘、代、岷諸王,在先帝得時候就有許多不法得事情,削之有名。現在更有周王次子大義滅親,舉報周王異謀之狀,實乃證據確鑿。今要削藩,理應從周王開始。
尚禮所言沒錯,燕王驕橫跋扈,屢次不服朝廷命令,反狀已現。但證據呢?沒有證據如何讓人心服?萬一以莫須有拿下燕王,唇亡齒寒激起其他心有怨望諸王反叛,莫非忘記漢初七王之亂乎?
再者,周王是燕王的同胞兄弟,削了周王等於削了燕王的手足,到時候荊棘上的刺被削光了,剩下一根荊條還不怕拿不起來嗎?」
黃子澄這一番話說下來,朱允又覺得頗有道理。正是兩難之際,齊泰又道:「陛下,削了周王只會讓燕王更加警惕,一旦他被迫動手,朝廷是否已經有了對付他的實力?其他的不說,假如是否應該在削奪周王之前先把遼王放回遼東,讓他牽制住燕王的力量,而後再施行削藩之策?」
黃子澄冷笑一聲道:「和遼王比,周王不過牧牛童而已。好不容易將一頭老虎囚禁在京城,假如為了削一個孩童而放虎歸山,那還不如不削。」
齊泰道:「遼王怎麼就成了老虎,太子殿下親自托付遼王牽制燕王,如果沒有遼東的牽制,能放心削奪燕王嗎?」
黃子澄道:「如今楊都督在遼東已逐步掌控遼東軍權,不出半年遼東軍已可盡收陛下麾下。到時候不用遼王照樣可以牽制燕
齊泰道:「楊文有多少本事,泰自然清楚,就算讓一隻羊帶著一群狼也無濟於事。」
朱允突然道:「好啦好啦,兩位愛卿不要再吵了。」黃子澄和齊泰二人知道自己失態,連忙跪倒求罪。
朱允道:「二位一心為朕,何罪之有?快快起來。至於今日之議,朕覺得還是黃愛卿的意見比較穩妥,畢竟先帝新喪,如果在沒有任何罪證的情況下削除燕王,天下如何能服?但周王罪證確鑿,的確不容他人不服。」齊泰還想說點什麼,只是他也知道皇帝的話就是判決,只能將話頭生生吞進肚子裡。
五日後,左軍都督李景隆奉旨率軍北上備邊。當時京師朝野對這個事情並沒有多少警惕,李景隆率領三萬大軍途徑開封的時候,突然率親衛三千入城中包圍周王府。當眾宣佈周王罪狀,將周王及其兒女全部系捕,壓往京城。
此次削藩,佈置周密,行動迅速,周王雖有九千護衛卻絲毫沒有反應就已經束手就擒。一月之內先取權臣在內,再削藩王於外,朝野上下頓時議論紛紛,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