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審死官 卷一:新官上任 第一百零三章 六指的未必是琴魔
    「正是!」說到這,莊聚賢看了張允一眼道:「若是大人放我們逃走,這筆錢財的下落我們就告與大人知道。」

    「不用!」張允卻斬釘截鐵得拒絕道:「這等不義之財你們三個還是自己留著吧,我也不瞞著你們,這次證據確鑿,你們想要不死都難,所能謀求得不過是個更體面,更舒坦的死法,究竟該怎麼做,我也不逼你們,想清楚了再說吧!」說著張允揚長而去。

    張允原本想著來招欲擒故縱,讓莊家三虎乖乖得把錢財交出來,不管是自己花還是將來賄賂別人,總比給仨人陪葬強了許多吧,可誰料到第二日天還沒亮,鄭樂就滿頭大汗得跑來稟告,莊家三虎竟咬舌自盡了。

    這消息宛如一記當頭的重拳把張允打懵了,隨即又是一陣惱火,莊家三虎一死,非凡這筆贓款沒有了著落,即便他想把髒水往代知府身上潑的機會也沒了。「媽的,算你命好!」張允咬著牙道。

    說起此事來,司墨也是一陣唏噓,沉默片刻後道:「興許公子爺是把他們逼得太狠了,該留給他們些生機才能把實情誑騙出來,說來他們也並非一點骨氣也沒,至少這麼一死,莊家的人也許還有條活路!」

    「此話怎講?」

    「莊家的人只需把所有的罪責往這三個死人身上推就是了,洗脫掉一些罪名,總還是有活著的人!」司墨說到這目光裡一陣黯然。

    這案子雖然簡單,可是審理起來卻頗為煩瑣,錄口供畫押,折騰了六七天才算完結,正當張允長出了一口氣,想要悠閒三兩日時。卻接到了一張請帖。

    原來是鴻賓樓佟四海送來的喜帖,裡面說自己家的小兒子佟正道要與肅寧的一個富商楊宦之女拜堂成親,請他前去赴宴。對於這種事張允倒是真沒有多大的興致,剛想編個瞎話說自己上次中的毒還沒有好利落,不宜出門推脫過去,可是司墨一見到喜帖卻是兩眼發光,央求著他帶著自己去見識見識。

    看來無論古今中外。這女孩子對婚禮都是格外得嚮往呀。張允一陣感慨,只好點頭答應下來。但是讓張允更敢頭疼的是林笑語聽說了這事,也嚷嚷著要去,理由也很簡單,要寸步不離得跟在他身邊。以免白蓮教妖孽刺殺張允。

    如此一來,張允想拒絕都難了,不過要去吃喜筵總不能空著手去吧,吩咐倆人按照常例去買了份厚禮,過了兩日後。騎上馬,讓范同扛起了裝著禮物地盒子趕往佟四海家。

    佟四海家住在城東,原本呢。按照明朝時的禮制,小戶人家是不能夠把宅院修得太氣派的,可他卻有個變通的法子,一氣把四周的宅基地都買了下來,分別修建成亭台樓閣,花園水榭的模樣,但是卻都獨立成院,中間以小門相通。如此一來既不算越了規矩,卻也更添了幾分曲徑通幽的趣味。

    張允一早就聽人說過,只是並不曾親見,等到了佟四海家所在地街口之上,只見整條街上都掛著紅彤彤的燈籠。雖是在白日並沒點亮,卻也可以想像得出晚上時的情景……只怕真有幾分亮如白晝之感。

    再看那層層疊疊得房屋,鱗次櫛比,雖說不上富麗堂皇,卻自有另一番富足而不張揚的感覺,不禁歎道:「這有錢人就是好啊!」他這愣神的功夫,佟四海早就帶著兒子迎了出來,客套了一番後,指著一個面色微黑留著短鬚地男子道:「這是我家老大,佟正業,平素裡都是在外地打理家中的買賣,一年半載都難得回來一趟,還不曾去大人府上拜會,恕罪恕罪!」

    這佟正業看起來倒是個懂規矩的人,神態舉止都透著股子精明幹練,忙過來要給張允叩頭。若是論身份,張允自然能受他這一禮,只是張允卻搶先把他扶了起來,笑道:「這些禮數咱們就免了吧!」說著指了指身上的便服道:「我現下可不是什麼父母官,乃是你佟家的親朋,過來討杯酒喝地。」

    他說的輕鬆,佟四海等人也聽得舒坦,不過還是讓佟正業行了個禮,又指著旁邊新郎官打扮的人道:「這是我家老么佟正道,年少無知,冒犯過大人和小夫人,畜生,愣著幹什麼,還不過來叩頭謝罪!」

    這人就是當日在王家布店調戲司墨不成,反被范同和張允臭揍了一頓地那個紈褲子弟,此時臉色發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塗抹了脂粉,偷看了張允一眼卻正和他銳利的眼神撞了個正著,想起被打時的悲慘,嚇得一哆嗦,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這回張允卻沒有攔他,任由他磕足了頭方大度地道:「罷了,罷了,事過去了還說他做什麼,平添煩惱!」說著扶起佟正道來,和氣地道:「三公子今日大喜,本官先恭賀你和新娘子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多謝,多謝!」

    「區區薄禮,不成敬意!」張允吩咐范同將禮品盒送了出去,由佟四海引著朝府裡走去,這一路之上,本地的鄉紳富商甚多,見過的沒見過的都紛紛站起來和他見禮,倒讓張允有些不勝其煩,又不好太失禮,只得笑吟吟得聊上個兩三句,最終反倒是和王家老爺子——王守則坐到了一起,低聲聊起了買賣,詢問他可把棉花都收上來了。

    他倆說話,倒是沒人敢偷聽。王守則見張允與自己坐到了一起,也覺得有臉面,滿臉紅光得道:「收好了,大人的吩咐小老兒自然遵命照辦。」

    「怎不見令郎呀?」張允微微一笑,問了一句閒話。

    「他呀,身子好利索了,又閒不住,聽說大人想聘用些松江府的織戶,又覺得前次我找來地那些不大好,找我要了些銀錢就又去了松江府,說心裡話。我家裡的買賣都沒見過他如此上心,也是他感念大人的救命之恩,想要報答一二呀!」王守則頗有些感慨地問。

    張允一笑道:「老爺子這話就說的外道了,莫非審獄斷案,洗冤禁暴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就是個不相干地人見了這等慘事也不會袖手旁觀,道謝地話咱以後就不說了。待他回來之後,我自會好好宴請他一番……」見王守則地臉色一變,遂笑道:「放心,不會再請你們吃瓜子花生了,要不然我也賠不起!」

    這話也就是互相糊弄。王守則當了一輩子商人,自然不傻,忙道了聲謝,替兒子應承了下來,倆人在此聊起了經濟之道。倒也頗為投緣。

    「那人是誰?」張允指著一個來來往往的年輕人問道,只見他身穿青衫,樣貌俊美。只是一雙手總是攏在袖子裡,顯得有些拘謹,不過說話辦事倒是頗為利索,招呼賓朋也是極為熱情,言談舉止滴水不漏,這才引起了張允的注意。

    「他呀!」王守則瞥了那人一眼道:「說起這人,嘿嘿,連小老兒都有些不大好張嘴。他本是佟四海表親之子,名喚——張成,因是天殘,一生下來手上就多了根手指,人們又叫他張歧指。」

    「常言道人不風流枉少年。放在他身上那是再好也不過了,平素裡尋花問柳。和佟家的老三沒少禍害良家的閨女,遠得不說,就家裡的婢女又有幾個跟他沒些干係地!」王守則說到這,搖了搖頭,自然頗有些為背後議論人而慚愧,只是張允在問,他也不好隱瞞。

    「呵呵,這小子倒也是個有趣的人!」張允半真半假得讚了一句,聽王守則一說,才意識到佟家來往的丫鬟不時與他眉來眼去,他也不覺得丟人,反倒有些得意洋洋,心說:「人至賤則無敵,這個明朝的種馬也果真厲害!」又問道:「這種有辱門風的醜事,莫非佟四海就不管嗎?」

    「管?怎麼管?」王守則苦笑道:「這些事又何嘗不是佟四海朝我們訴苦時說出來地,他自知道這小子年少輕薄,可一來是親戚,二來還有個小兒子在中間攪和,再加上這張歧指雖不正經卻頗有些心計,精通理財之道。佟四海早年裡賺了大錢卻也落了不少的毛病,精神衰頹,不勝勞乏,長子人在外地,身邊只有老么,卻又是個只知道花不曉得掙的人物,這偌大的家業就交與了張歧指來打理。」

    「張歧指理財管家,持籌握算,倒真是把子好手,把個佟家打理得井井有條,佟四海頗為依賴與他,何況年少風流也非什麼要不得的毛病,是以這些年來雖惹了些禍端卻從未想過要把他換去!」說到這,王守則笑道:「若是我身邊也有這麼一人幫襯著,只要不殺人放火,我也由著他鬧去!」

    「呵呵!」張允笑了笑道:「老爺子這話當著我說可不中聽哦!」

    「哎呀,恕罪恕罪!」王守則驚得臉色大變,連忙告罪。

    張允一笑道:「無妨,我也是跟你說得玩笑話,說起來,有些話咱們彼此心裡都明白,只要別鬧地太過頭,我也樂得輕鬆自在,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都一樣,不過老爺子身邊有了令郎幫忙,只怕日後會輕鬆許多了!」

    倘若不是這時代沒有理解萬歲這話,只怕王守則老早就喊了起來,不過心裡卻道:「知己呀!」一拱手道:「這還多虧了大人明察秋毫,救了犬子一命呀!」

    「看,又來了,那事就過去了,不說了,喝茶!」張允忙把話頭轉到了一旁。

    接下來倒也平靜,在一陣熱烈的鞭炮和喜慶地嗩吶聲中,新娘子被迎進門來,而後拜天地什麼的,張允此時儼然一個局外人,四周雖然一團喜氣可他只當是個熱鬧來看,和後世的婚禮暗暗比較,倒覺得現在的婚禮隆重而沒鬧的過火,蠻好的。

    在他身邊伺候的司墨和林笑語卻是看的眉開眼笑,眉宇間既有憧憬又有羞澀,時不時得看張允一眼卻又受驚了似地忙把目光別開,張允笑嘻嘻地打趣他倆道:「等咱們成親時,要比這個還熱鬧!」

    「去你的,我要為父親守孝三年,誰要跟你拜堂了!」林笑語白了他一眼道。

    這時張允才猛得想起來。林執玉剛死不久,按理林笑語是要守孝三年的,原本想把他快快娶進家門,洞房花燭地美好想法頓時成了泡影,此時也才發現她沒穿孝服出來,顯然是怕沖了人家的喜事,身上穿著件素色地長裙。不過裙擺飄動時卻見裡面有白衣露出,這不禁讓張允一陣後悔,早知道就不讓她跟出來了,這算是什麼事呀!

    拜堂完畢,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喜筵開起,一幫人吃喝起來,佟四海帶著兒子挨桌敬酒,這時候的人們實惠,遠不像現代社會裡。敬酒時喝地都是白開水,此時用得全都是真槍實彈,好嘛。佟四海的朋友又多,一桌桌得喝下來,即便是旁邊有倆兒子幫忙分擔,那也很快就醉了。

    張允原本就沒打算在這場合吃飽,見時辰也差不多了,於是告辭離去。只是范同卻頗有些不樂意,嘀咕道:「還有最後一道火燒軸子沒吃上呢!」

    「你怎麼不去死,丟人!」林笑語白了他一眼。若非是旁邊有人看著,只怕早就一個飛腳踢過去了。

    張允拿范同這個好吃如命之人也是一點辦法沒有,真就懷疑他是不是餓死鬼投胎,要不然咋就這麼好吃呢。

    回了衙門,司墨和林笑語去廚房裡做了幾樣合口的小菜。仨人圍坐在一起,吃了些當夜宵。又聊了些閒話,見天色不早了,林笑語告辭離去,張允梳洗後剛要睡覺,卻聽到衙門外有人敲門,過不片刻門房地老李頭過來扣門道:「老爺,不好了,出亂子了!」

    一聽這話,張允哪裡還睡得著,忙披上衣服走了出去,見求見之人竟是佟正業,此時一臉的哭相,遂問道:「何事?」

    「這……家門不幸呀!」佟正業被他一問,好懸沒有哭出來,悶了良久道:「我那弟媳婦剛剛上吊死了!」

    「啊?」張允也是驚得目瞪口呆,心說:「***,莫非我身上有晦氣纏繞,咋去哪哪倒霉呀!」匆忙安慰了他兩句,跑去房去換了身衣服,拎起了自己剛作好沒兩天的勘驗工具箱就要出門,不想司墨和林笑語也要跟著去。

    張允道:「笑語,你身上還穿著孝呢,若是去了,豈不是讓人挑了咱們的理,還有你,司墨,這等事你瞎攙和個什麼勁呀,去,回去睡覺去!」說著橫了他一眼,帶上聞聲趕過來地魏良辰和范同,隨佟正業朝佟家趕去。

    路上細問之後才把事情理順明白,卻原來是佟家賓主盡歡,卻也是一個個喝得東倒西歪,等到新郎官佟正道回洞房時卻不見新娘子坐在床上等候,就拿燭火照尋,就見床榻上躺著一位女子,竟睡熟了,當即就有些惱火。

    那女人也被燭光一照也醒了過來,竟責問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膽,跑到洞房裡來了窺伺與我!」

    佟正道一聽這話就笑嘻嘻地道:「看我這一身的打扮,還能是何人,自是你的丈夫了!」

    這麼一說,新娘子頓時就驚呆了,臉色變得慘白如紙,定睛細看,果見他一身的吉服,卻又不敢相信地道:「你這麼說有何憑證?!」

    「這還要什麼憑證,這就是我家,我是佟正道,莫非還有錯嗎?」佟正道竟有些惱了。

    新娘子嘶啞著嗓子道:「那你把手給我看看!」

    佟正道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只道是在開玩笑真就把雙手伸出去讓她了,不想新娘子竟大哭道:「方纔有個手有歧指的人冒充是你,前來欺辱了我,離去還不多一會兒呢!」

    得,這下子算是捅了馬蜂窩,佟正道是何人呀,素來仗著佟四海地財勢橫行河間,只有自己玩別人妻女的事,哪能受得了這等惡氣,陡然間想起之前張成曾經與他開玩笑說:「你若是洞房之時無法令小嫂子盡興,可來尋我,必定幫你把她收拾的服帖!」

    又聽說冒充自己來玩弄了新娘子地人是個歧指,更認定了是張成所為,怒火中燒,也不知道從哪尋了把長劍就要去找張歧指拚命。

    自從張成做了佟家的管家之後,就把年邁的老父親一起接了過來,住在佟家的一個小院子裡裡,有山有水倒也自在,不想半夜裡就聽到有人光光光砸門,張成的老父忙去應門,可剛一拉開門閂佟正道就闖了進來,紅著倆眼睛,殺氣騰騰地道:「惡奴張成死到哪裡去了?我若不殺了這廝,只怕他還不知道誰是佟家的主子呢!」

    張成的老父頓時嚇的沒了主張,幸虧家裡地人都聽到了這邊的喧鬧聲,紛紛過來解勸,大家剛剛奪下佟正道的劍,張成也抱著肚子出來了,見佟正道臉色鐵青,一臉的凶氣於是問道:「弟弟為什麼發怒呀?」

    佟正道一見他出來,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就是一通打,大罵他無恥下流,竟欺辱到了自己地弟妹頭上。他原本也是個肆意妄為之人,心裡有氣,哪裡還會在意什麼叫家醜不可外揚,何況又喝了不少的酒,嘴上更是沒個把門地了,把所有的人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這下子所有的人都傻了,就連聞訊趕來的佟四海和佟正業也愣在當場,正想著該如何處置時,又有丫鬟急匆匆得跑來,口裡呼道:「少夫人上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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