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審死官 卷一:新官上任 第十九章 兩件命案
    「容小的想想!」劉油兒用手指撓了撓光亮的大腦門,又輕扣了兩下,猛得一拍手道:「是了,我想起了,這陳劉氏本是一鄉下的民婦,她的丈夫早死,家中只餘下她和婆婆二人,原本倆婦道人家過的也算舒心,可惜好景不長,一天早上起來,陳劉氏前去婆婆房中請安時,才發現婆婆已經上吊死了。」

    「既然是上吊,為什麼要判她個逼死婆婆的罪過呢?」張允抖了抖手裡的卷宗,口氣裡不禁多了些怒氣。

    「大人明鑒!」劉油兒忙欠了欠身,愈發恭敬地道:「當時魏師傅也去勘驗過,那老婆子確實是自己上吊死的。」張允看了魏良辰一眼,見他點了點頭,於是接著聽劉油兒道:「若換作平時,這原本也算不了什麼大不了的案子,可是當地的裡正卻認準了陳劉氏不守孝道,逼死了婆婆,以求另嫁他人,於是來到縣衙擊鼓告狀!」

    「我也曾私下裡問過四鄰八家,都說這陳劉氏服侍婆婆一貫孝順,每天天還不亮就起來,打掃房間料理家務,再到婆婆房裡請安,伺候婆婆梳洗打扮再一起吃早飯,天天如此。這樣的好媳婦兒會逼死婆婆,說出去只怕沒人會信?」

    「既然如此,那又是怎麼定得案呀?」張允納悶地道。

    「奇就奇在這!前任的知縣老爺一升堂剛問了沒兩句話,陳劉氏就老老實實得認了罪,當堂就被判了個大不孝的罪名,按大明律秋後就要開刀問斬!」說著劉油兒搖了搖頭,唉聲歎氣,口稱可惜!

    「當真沒動大刑?」

    「千真萬確。」劉油兒拍著胸脯道:「這陳劉氏在鄉間甚有孝名,我們一干兄弟雖然平日品行卑劣,卻也是極為敬佩她的,當天升堂問案時我等連口大氣都沒喘,生恐嚇壞了她,可萬萬沒想到她竟供認不諱,不過以小的當差多年的經驗來看,其中必有隱情,只是知縣老爺沒有繼續深究,我們也不好再亂說什麼!」

    「這陳劉氏可還關在監牢之中?」

    「關著呢!」

    「帶我去看看!」張允站起身來,揮了揮手讓劉油兒頭前帶路。司墨喊了聲我也要去,就如跟屁蟲一般追了上來。

    大牢就在縣衙的隔壁,巍巍高牆之內卻瀰散著一股股既騷又臭的怪味,熏得張允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見知縣親來,牢頭連忙笑臉相迎,聽說要探視陳劉氏,從腰裡解下一大串鑰匙打開了女監的大門。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張允這都是第一次進這種齷齪之地,甫一進門就覺得一股潮氣夾帶著惡臭撲面而來,渾身上下頓時一陣陣不舒服,只是在屬下面前又不好捏緊鼻子,只得屏住呼吸,嘴裡卻道:「雖說是罪犯,也不該如何作踐,隔三岔五的也要清掃一番,聽到沒?」

    「小人遵命!」牢頭隨口應了。帶著張允來到一間牢籠之前,大聲喝道:「犯婦陳劉氏,知縣老爺看你來了,還不過來磕頭謝恩!」

    張允此時瞅見這陰暗的牢籠裡還坐著一人,許是關押的久了,又沒換洗的衣服,一身布裙已經有些破爛,但是穿戴得倒也齊整,翩翩走來,跪倒在地,口呼大人,神情文雅,舉止大方,橫看豎看,張允都瞧不出來她像是奸佞之人,更不要說會逼死自己的婆婆了。

    「打開牢門,留下司墨在旁伺候就成了,你倆先出去吧!」

    劉油兒搞不清楚張允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知道張允有一身的好拳腳,也不擔心陳劉氏會傷了他,於是待牢頭開了監牢的門,拽上他就退了出去。

    「陳劉氏,你先起來吧!」張允環顧了一下四周,見牢籠之中連個板凳都沒有,只好站著道:「我聽說你逼死了自己的婆婆,意圖再嫁,可有此事?!」

    「回稟大人,確有此事!」陳劉氏點了點頭,並沒趁機為自己辯解。

    張允又再三細問,陳劉氏卻一口咬定是她逼死了婆婆。

    張允無奈之下,只好把話點破,勸道:「我問過底下人,得知你平素裡的品行稱得上賢良淑德四字,若說是你為了改嫁他人而逼死了婆婆,我卻不大相信,你若是有什麼冤情,本老爺一定替你伸冤,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那麼就要依法判處死刑了!」

    「多謝老爺憐憫,只是罪婦負此不孝大罪,還有什麼臉面再活在世上,只求速死罷了!」說著陳劉氏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張允見她無此堅決,總不能強逼著她翻案吧,於是追問道:「既然你意圖改嫁他人,能否告訴我,那人是誰?」

    「……」陳劉氏一愣,臉上閃過一絲惶恐,隨即伏身在地,悲聲道:「我早已忘卻,請大人不要再管罪婦的死活,讓我安心去死吧!」

    話問到這份上,算是徹底鑽進了死胡同,張允無奈,只得叫上司墨出了牢房,叮囑牢頭不准為難陳劉氏。回來的路上,司墨一直低著腦袋沉默不語,張允逗她說話,司墨也只是強顏歡笑,應付兩句就又不在言語了,神色間頗有些淒婉之色。

    張允只道她是見陳劉氏在獄中可憐,遂安慰了司墨兩句,表示一定想辦法為他洗刷不白之冤,只是一時間卻也想不出對策來。回到縣衙時,一直留在案卷房的魏良辰卻把一疊厚實的卷宗擺到了張允的面前,恭聲道:「老爺,小人覺得此案之中存有冤情!」

    原來這也是一樁命案,王家乃是縣裡的大戶,王老太爺膝下共有三子,老大,老二皆是正房所生,而老三卻是小老婆生養的,因家產富足,牽涉到日後分家之事,老大,老二不免十分仇視弟弟,上面雖有王老太爺管束,卻也不免多有口角,甚至毆鬥。

    老三年歲日長,眼瞅著就要到了成親的年紀,王老太爺對這小兒子素來喜愛,自然是托人說了一家門當戶對的女子做兒媳,更是遍撒婚帖,邀請親朋好友,乃至左鄰右舍為小兒子的婚事祝賀,就連前任的知縣也在受邀之列。

    成親當天張燈結綵,熱鬧非凡,王家的宅院之中喜氣洋洋,可是待到花轎過門,卻沒了新郎的蹤影,一家人頓時急了,連忙差人四下尋找卻是蹤跡全無。

    這時王家人吵吵嚷嚷,又叫人到遠處去尋覓,到了後來連知縣也派了縣衙的差役幫忙找人,從早到晚幾班人不眠不休,可一連折騰了幾天,仍舊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王老太爺無可奈何,只得到縣衙報案,請知縣派人四處查訪。原本以為是歹人眼紅王家富庶,因而綁票勒索,可等候了許多日子,卻沒人前來索取賞金,正當王家人無計可施時,家裡的柴房之中卻傳來一陣陣惡臭,翻開層層的柴草,赫然是老三的屍首。

    因為天長日久,早已經腐爛不堪,散發著一陣陣刺鼻的臭氣,不過死者頭頸之上卻有一條繩帶勒過之後留下的印子,在場眾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懷疑兇手就是王家的老大和老二。就連王老太爺也說起平時他倆對弟弟不好,常有吵架乃至撕打之事。

    於是就將這兄弟二人捆綁起來送到了縣衙,知縣自然不會放過這等博取政績兼向王老太爺示好的機緣,經過了將近多半年的連續審訊,用遍了酷刑之後,兄弟二人終於是受刑不過,招認自己就是殺害弟弟的元兇。

    可是張允將卷宗裡的供詞仔細看了一遍後,啪得一聲拍在桌子上,大聲叱罵道:「糊塗,辦理此案的知縣簡直就是天字第一號的混蛋,倘若王家兄弟二人真要謀害自己的弟弟,什麼時候不成,為什麼要偏偏選在他新婚的當天,親朋好友集聚一堂之時,好像生怕不會有人懷疑到自己頭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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