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審死官 卷一:新官上任 第十八章 舊案如山
    此時他才看到魏良辰和劉油兒正在門前張望,見他從台階上坐起來忙走過來,劉油兒搶先一步走到張允面前,躬著腰,滿臉諂笑地道:「老爺斷案如神,法眼如炬,真讓我等大開眼界,佩服的五體投地!」。

    「是嗎?」張允不鹹不淡地反問了一句,見他連連點頭才微笑道:「劉油兒,你這馬屁可是差勁了許多,我要是你就該說,老爺斷案手段之高當真是神乎其神,讓我這不學無術,只懂拍馬的小人也是受益匪淺,自覺長進了不少,對老爺的佩服真如滔滔長江之水連綿不絕,又如滾滾黃河之流,氾濫成災,豈不是更增聲勢?!」

    「聽了老爺這一番教誨,小人只覺得有如當頭一棒,醍醐灌頂,頓時茅塞頓開,老爺不愧是老爺,就連這等微不足道的小本事都比我們強上千倍萬倍,讓小人想不佩服都難!」劉油兒乃是個擅長順桿爬的機靈人,又會察言觀色,一見張允臉上掛著一絲笑容,知道在和自己談笑,於是將腰又彎下了幾分,將一頂老高的帽子給張允戴了過去。

    「佩服個屁!」張允爆了句粗口,順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笑罵道:「少他娘的哄老爺我開心,這件殺人命案雖然定了下來,可案卷房裡還有一堆陳谷子爛芝麻亟待清查呢,總不能讓老爺我一人忙活吧!?」

    聽聞此言,魏良辰終於找到了自我表現的機會,忙上前一步,必恭必敬地道:「若是老爺不嫌棄小老兒駑鈍,願為老爺分憂解難!」

    「小人也是!」劉油兒自不肯放跑這大好的機會,但隨即又苦起了臉,為難地道:「只是小人並不識字,抓個人倒是不難,可看書寫字,對小人來說就如上刑一般!」

    「公子,有這等好差使,怎麼沒有叫上我!?莫非是嫌棄司墨拙手笨腳,難堪大用嗎?」司墨撅著小嘴,一臉不高興地走了過來,順手將整理好的供詞遞給了張允。

    「呵呵!」這話倒把張允給問住了,撓了撓頭,裝出一副可憐相道:「這可是大大的冤枉,要將積壓多年的案卷審閱一遍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你這年紀本該無拘無束,玩耍嬉戲,先前見你在公堂之上紀錄供詞已經讓本公子大大的心疼,又怎麼捨得讓你再陪著我們去幹這等苦悶的活計!要是累壞了身子,公子我到哪裡買後悔藥來吃!」

    張允的本意是想說兩句甜言蜜語,把司墨哄開,卻不料事與願違,幾句熱乎乎得貼心話入耳,聽得司墨是眉開眼笑,執意要跟在張允身旁盡心服侍,張允是既覺得幸福又有些無奈,恨不得狂抽自己的嘴巴,心道:「都說孩子的天性就是遊戲,司墨怎就這麼與眾不同呢!」

    鬱悶歸鬱悶,該干的活是一點折扣也不能打。

    昨夜和魏良辰閒聊之時,張允知曉前面的兩任知縣全都是酒囊飯袋之徒,刮起銀錢來恨不得天高三尺,可斷起案子來卻只擅長徇私枉法,屈打成招,因此冤假錯案無數,原本也沒太在意,等到翻開案卷,張允恨不得找到那倆糊塗蛋,當堂仗斃。

    一些稍微動一下腦子,簡單推理一番就能辯清是非的案子,卻因為只聽一家之言或者主觀臆斷,而在棍棒之下冤枉了好人,或被當堂打死,或定了死刑。張允本想替這些倒霉蛋翻案,可問過劉油兒及魏良辰才知道,這些人早就已經被砍了頭。

    這麼一來,張允也只有長歎一聲,在心裡替那些枉死的魂靈惋惜,又狠狠得鄙視了兩個前任一番,並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以後斷案務必要謹慎小心,否則錯殺了好人,一生一世良心都難以安寧。

    為了少生些閒氣,提高辦事效率,張允決定把這些已經無可挽回的案件先放到一邊,重點清理一些在押犯人的案卷,如此一來,倒比先前快了許多,只是一多半都是些家長裡短的瑣事,無論對錯,都已經結案,此時再翻出來,且不說勞民傷財,就連張允自己都覺得有些小題大做。

    儘管如此,張允也發現了一個非常奇特的現象,那就是在押的不少罪犯其實並非大奸大惡之人,之所以鋃鐺入獄,乃是因為拖欠了官府的稅款,有的甚至被關了數年,吃喝不好,患病之後又得不到治療,竟死在了牢中。

    張允心中不忍,本想大筆一揮,將他們釋放回家,但是剛把想法說出口,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卻是司墨,其後則是對他一向信服而崇敬的魏良辰。張允不禁有些迷惑不解,追問原因。

    司墨猶豫片刻後,方道:「交納稅銀本是天經地義之事,欠稅不交,那就是觸犯了大明律例,按罪本該關押起來,以示懲戒,待親屬將拖欠的稅銀交上,才能出獄還家,公子慈悲為懷,想網開一面,原本可敬可愛,可是凡事無規矩難成方圓,若是此例一開,日後如何服眾,朝廷的稅銀爭繳不上來,罪責可是要公子來背的!」

    這番話從她口中說出,聲音清脆動聽,聽在耳朵裡卻是沉甸甸的。張允並沒有疑心司墨小小年紀怎會知道這些道理,反倒是緊皺眉頭,苦思對策。他不是菩薩,沒有割肉飼鷹的覺悟,可也不是鐵石心腸,任由這些悲苦之人在牢獄之中,輾轉悲呼而坐視不理。

    司墨把話說完,先是惴惴不安得偷瞧了張允一眼,見他並沒有疑心,才長吁了口氣,可瞅著他坐在那冥思苦想,一顆剛剛落地的心又提了起來,深恐他猜出些什麼,於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嬌聲道:「公子,咱們也該吃飯去了吧,我餓了!」

    張允這才想起只顧著清查舊案,連午飯都沒吃呢,經她這麼一說也覺得腹內空空,於是笑道:「你不說我反倒忘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急不得,先吃飽肚子再說!」說著率先走了出去,深吸了一口氣後笑道:「沒想到魏師傅不但勘驗現場是把好手,就連燉雞的本事也不同尋常,隔這麼遠就聞到香味了。」

    「老爺喜歡就好!」魏良辰謙遜地道。

    張允也不愛端什麼官架子,叫上眾差役,褒獎他們公堂之上精神十足,自己很是開心,然後大手一揮,會餐開始。

    因為下午還要辦公,張允帶頭並沒喝酒,席間張允問了些風土人情,飯罷張允把休息喊到跟前來,給了他些銅錢,命他找家木匠鋪,做個長一尺半,寬一尺,高八寸的小木匣子,上面的蓋子可以打開,並加上鎖,一側開條半尺的縫隙。

    休息雖不知道張允要這木匣子有何用,但跟著張允辦了兩件小案子,曉得面前的知縣老爺跟平素所見大不相同,想來這小匣子必有妙用,因此也沒多問,拿了錢一溜小跑去了。

    張允口說不急,可是心裡卻火燒火燎的,此時已經是九月,距離秋決的日子已經不遠,若不趕緊將錯案推翻,只怕那些被屈打成招的好人就都要一命歸西了。

    因此又一腦袋扎進了案卷堆裡,案卷房裡狹小而且陰暗,即便在九月也格外的悶熱,張允也沒在意什麼儀表,將領口拽開,只是專心查閱案卷,房中只有紙張翻動時的沙沙聲。

    劉油兒原本就不識字,本來幫不上什麼,只是張允不時要問他案中罪犯的情況,少了他倒真是不行,於是只得在一旁侯命,不過見了這一堆堆的卷宗,他就覺得頭暈,上眼皮上也像是掛了千斤的秤砣,一個勁往下墜,又生恐睡死過去,被張允看輕了,只得努力睜圓了眼睛,反倒把偶爾抬起頭來的司墨嚇了一跳。

    氣得司墨朝他揮了揮拳頭。劉油兒也知道惹不起這位姑奶奶,只得裝模作樣的打了自己的倆耳光,又連連作揖,司墨才不理會他了。

    劉油兒也覺得無聊,乾脆就偷跑了出去,不知道從哪找了把紫砂壺來,泡好了上等的鐵觀音,放在案頭之上,慇勤的為眾人端茶送水,忙了個不亦樂乎。張允見了,朝他一笑,微微一點頭以示嘉許。劉油兒像是打了一陣興奮劑,幹得更歡實了。

    「劉油兒,我問你,這陳劉氏逼死婆婆一案究竟是怎麼回事?」張允喝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得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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