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牆術!」李維驚訝的叫道。
幾個人本能的向後撤了幾步。但火牆灼熱的氣息仍撲面而來,像是隨時可能朝他們碾壓過去似的。周圍的溫度一下子升高了不少。上升的熱氣流模糊了他們的視線,使得骷髏兵看起來都微微的扭曲,彷彿這些沒有血肉的亡靈也被火牆震懾住了。
李維和拉拉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強大的楚奧斯法術,都被火牆壯觀的場面嚇壞了,一時忘了調動骷髏兵。但這反而是好事,如果他們手忙腳亂的移動寒冰骷髏,被火牆術分隔在另一側的二十多個骷髏兵難免會闖進火裡。
「為什麼不在我們身上釋放火牆?超出了施法距離嗎?」李維問道。
沒人回答。這種法術細節問題拉拉和格斯拉是不可能知道的。畢竟他們誰也不是楚奧斯法師。
但第二道火牆術卻回答了少年的疑問:第二道火牆在他們背後很遠的地方迸發。這次沒有損失寒冰骷髏,但退路卻被堵死了。
「糟糕!他肯定是有預謀的!火牆的控制精度不夠高,只有以群體釋放的方式左右戰局!強盜裡不是沒有魔法師嗎?」
「不是魔法師!」格斯拉說。他又退後了一些,越過火牆向強盜那邊眺望。「是附帶混沌魔法的魔法物品!」
格斯拉的視力過人,幾乎與普通精靈相當,在艾索米亞的航船上就曾經當過瞭望台。
「是個鈴鐺!」
「鈴鐺?」李維和拉拉異口同聲的說。
「嗯!那個用雙刀的高手正在舉著個鈴鐺。他看起來有點不正常,全身發紅。而且他閉著眼睛。奇怪啊……」
這時,火焰之鈴開始接二連三的向骷髏陣中投射火球。赤紅的火球呼嘯著飛來,在骷髏陣中炸裂。他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十數個擠在一塊的骷髏兵就被擴散的火焰波燒成了紫氣,接著又是十幾個。格斯拉一把抓起拉拉,和李維一起向第二道火牆的方向跑。
「快把骷髏分散開!」格斯拉跑著喊道。
「沒可能的。那要分別確認每個骷髏的移動方向和次序,理論上做不到……」李維回答。骷髏兵的各種控制方法他都做過實驗。
「去你的理論吧!」格斯拉生氣的說。
但火球攻擊也同時停止了。很明顯,施法目標並不是他們。兩道火牆也是同樣。如果是由專業的混沌法師釋放,缺乏防禦方法的三人早在第一發火牆術就會喪命。
這個事實給了鐵匠一個提示。他又注意向強盜頭子看了看,那人仍閉著雙眼,像失去了意識一般。
格斯拉對魔法雖然不在行,對魔法裝備的認識卻是大行家。他很快猜到,魔法鈴鐺的持有人已經失去了自我意識,現在是魔法鈴控制著主人在釋放魔法。很多混沌系的魔法物品都會造成使用者的意識混亂,像這種附帶著強大魔力的鈴,副作用恐怕也更加大。
「施法目標不是我們嗎?」李維也看出了問題所在。
「那人已經沒有意識了!」格斯拉道。
「那他是如何施法的?難道……」
「那個鈴鐺是可以釋放混沌魔法的魔法武器,以威力來評判,幾乎是龍神器級別,但帶有這麼大的副作用,評價難免打了折扣,該算是魔神器吧……」
「沒有意識如何施法?」李維不耐煩的打斷了鐵匠的專業分析。「亂扔火球、火牆嗎?……難道?」
少年自己想到了答案。
又有兩枚火球砸在骷髏陣後方,但李維並未控制骷髏後撤,那還是一片空地。
拉拉試著對火牆施展寒冰風暴,結果因為緊張,施法失敗。
鐵匠點點頭,說道:「他早就做好了計劃。在被魔法鈴控制精神之前就制定好了要釋放的法術和次序。他還想好了大致的施法位置,但因為無法用眼睛確認距離的關係,位置上難免會出現偏差。而且,戰場形勢的變化他一點都不知道。我們會跑到哪個位置,他同樣一點都不知道。即使這樣,他還是能夠燒死我們,只要用那個戰術就可以了……」
「所以他的前兩個法術都是火牆!」李維接道,「一上來就把我們的活動範圍圈定,免得我們逃到他的控制範圍之外。用四道火牆完成包圍,再以大範圍殺傷魔法或火球亂射覆蓋式轟擊。火球的目的只是為了造成慌亂,掩蓋自己的企圖。可是由於兩枚火球離靶太遠,反而暴露了失去意識的事實……」
「我們快跑吧,格斯拉,李維!」拉拉扯著李維的袖子說。格斯拉已經把她放在了地上。
「拉拉說的對!」兩個理論家同時說。
他們放棄了對骷髏兵的控制,讓它們呆在原地,拚命向沒有火牆的一側跑去。那邊是個陡坡,坡上是另一片樹林。爬坡雖然很辛苦,但比之另一邊的小石山好太多了。火牆外側的強盜們也沿著與他們平行的路線奔跑起來,想阻住他們的去路。幾支羽箭射了過來,都偏得離譜。
這時李維想起了被第一道火牆擱在外面的骷髏兵。按照剛剛的分析,它們現在的位置可是安全區。少年一邊跑,一邊命令那二十幾個敢死隊向魔法鈴的使用者發起衝鋒。
他預計強盜們會回去保護鈴鐺,至少分些兵力。可強盜們反而集體向他們衝了過來,連本來守在黑馬鬃身邊的人也遠遠逃開了。
骷髏兵敢死隊很快衝到了黑馬鬃十米以內。李維正在高興著,以為錯有錯著,意想不到的事卻發生了:以黑馬鬃為中心,火焰之鈴釋放了火焰環魔法。一道數尺寬的環形火焰波浪向外圍迅速的擴散,跑在前頭的敢死隊員頓時以身殉職。緊接著,又有骷髏衝進了火焰之鈴的警戒區,火焰環再次觸發。這次敢死隊全軍覆沒。但火焰之鈴卻繼續釋放出連續不斷的火環,過了好一會才停下。
「怎麼可能!」李維大叫。
「魔神器的自我保護意識。」格斯拉平靜的說。「真正的魔法裝備都有自我意識的,只是強弱有差別罷了。我沒跟你說過嗎?」
「你們鐵匠這一套誰知道啊!」
兩人正在拌嘴,火焰之鈴的第三道火牆放了出來。非常不幸,偏偏是他們逃跑的這一邊。火牆就在他們前邊幾米遠,熱浪滾滾而來。
只差一點。離逃脫和死亡都只差一點。
幾個人頹喪的停下腳步。
「完了。」李維說。
「不!那邊好像有一個缺口!」眼尖的小公主錘著李維的後背說。
格斯拉順著拉拉指的方向看,果然,第三道火牆的方向出現了偏差,與遠端的第二道火牆錯開了一條縫。幾個人一下子又燃起了希望。
「快跑!」李維叫道。
不用他說,其他兩個早就開始跑了。這時火焰之鈴還沒有放出預定的第四道火牆,他們在時間上有餘裕,而黑馬鬃身邊的大隊強盜則被火牆隔開,只有繞過火牆去追他們。
三個人飛快的跑到那條逃生的縫隙前。那條縫只有一米寬,兩邊都是灼熱的地獄烈焰。但在此時,被燒到也是在所不惜。
李維朝著「火門」衝去時,幾乎想大聲歡呼。
不過格斯拉卻把他扯住了,同時用另一隻手把更激進的小公主提離了地面。
火牆術形成的火焰具有超高的溫度,李維和拉拉的做法無異于飛蛾撲火。
鐵匠大喊一聲「粘土」,一陣白光閃過,巨大的戰錘變成了馬鞍形。鐵匠持著馬鞍,和李維、拉拉一起躲在馬鞍的凹面裡。
「一,二匠輕聲說。
他們奮力的加速向前跑,一下子衝過了「火門」。少年只感到臉上一熱,就跟著被一塊石頭絆倒的格斯拉撲倒在地。
「成功了!」拉拉興奮的說。女孩的聲音都有點啞了。
「哈,哈哈!」李維大笑起來。他的嗓子很乾,幾乎不知道該怎樣笑。
可他們的興奮沒能持續多久,剛剛從地上爬起來,二十幾個強盜從各個方向朝他們跑來的情景就把他們的笑聲掐住了。
這是由「馬背」副頭領馬蹄帶領的強盜分隊,他們一直留守在這邊的樹林中,沒有與大隊會合。而在之前和寒冰骷髏的戰鬥,由於加入得晚,這支分隊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黑馬鬃在派出分隊時一定想不到,分隊居然會在這時派上用場。
李維他們就更想不到了。激烈的火焰魔法轟擊讓他們完全忘記了這伙強盜的存在。而逃出生天後更是什麼也沒想。
這時寒冰骷髏都超出了控制範圍。不過,即使它們在控制範圍內,李維也無法讓骷髏兵穿越火牆而不被毀滅。因此骷髏部隊是指望不上的。重新召喚,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包著黑頭巾的強盜,「馬背」的副頭領馬蹄衝在最前面。李維可以清楚的看到這個亡命徒臉上的獰笑。
馬蹄是個高超的飛鏢手,以無與倫比的連續發射飛鏢的能力受到黑馬鬃的賞識。此時他兩手都攥著淬毒的飛鏢,共有十幾支,而他的部下們也都以隨時準備投擲的姿勢持著匕首或短刀。對手是召喚師,馬蹄決定速戰速決。他相信一陣疾風暴雨般的攢射能很好的達成目的。
李維他們可以用於絕望的時間只有幾秒。然後,強盜們投來的第一枚飛鏢就帶著淒厲的破空之聲飛來。
這枚飛鏢刺中了格斯拉的小腿。鐵匠痛苦的蹲下身。
飛鏢和匕首雨點般接踵而至。
危機關頭,還是格斯拉在他的戰士生涯裡磨練出的鋼鐵意志救了他們。鐵匠強忍疼痛,高舉鞍形盾牌狀態的「粘土」,護在李維和拉拉身前。無數飛鏢和匕首打在「粘土」表面上,都被這魔神器堅硬的表面擋住了,「乒乒乓乓」的掉落一地。
在擋住了這一波的飛鏢攻擊後,已經有兩個強盜衝到他們面前。但格斯拉在轉瞬之間又把「粘土」恢復成戰錘的狀態,他緊握錘柄,大力橫掃過去。兩個強盜急忙用手中的長劍抵擋。可是普通的長劍如何能承受格斯拉的神力呢。結果兩把長劍一起折斷,那兩個不幸的強盜被一錘擊得飛了起來,越過其它強盜的頭頂,飛進後面的樹林裡去了。他們在死亡降臨之前都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
趁著強盜愣神的工夫,鐵匠又再次召喚出魔神器「粘土」的力量。一道奪目的白光從天空中射下,照在巨型戰錘的錘頭上。神聖的生命之光彷彿流水一般慢慢延伸到地面,形成一個完整的球形涅爾森法陣。格斯拉、李維和拉拉都被罩在涅爾森陣中。
「快射死他們!」機敏的馬蹄最先感到情況不對,大聲命令著同伴,同時把手中餘下的飛鏢一古腦的扔了過去。可是,這些致命的利器卻全數釘在一團紫色的煙霧上,頹然落地。那是李維召喚的一個骷髏兵,還沒來得及完全成形,就又被馬蹄的飛鏢打散了。
這時,魔神器「粘土」形成的涅爾森陣忽然向四周放射出強烈的白光,晃得眾強盜睜不開眼。在光芒退卻、他們能夠重新正視敵人的時候,強盜們驚訝的看到,在他們面前立著的是一個三米高的巨型鐵球。強盜們哪兒見過這種東西,都驚訝得合不攏嘴。他們都用探詢的目光看著馬蹄,副頭領也是目光茫然,搖了搖頭。
兩個膽大的強盜小心翼翼的繞過了鐵球,想看看李維他們是否躲在鐵球後面。
鐵球後邊空無一人。顯然,三個扎手的獵物都躲進大鐵球裡面去了。
強盜們開始嘗試用手頭的武器攻擊鐵球,看是不是能打開一個缺口。當然,這注定是徒勞的努力。
這當然又是格斯拉的傑作,——號稱「實用性最高,而適用性最低」的強大魔法戰錘「粘土」的力量。鐵匠想把鐵錘變成罩子,可腿上的傷口一疼,讓他擔心起罩子的嚴密程度來。只要有一個缺口,強盜一靠近,肯定會把刀子插進去亂攪。而且他們已經被強盜們完全包圍,前面是殺氣騰騰的飛鏢手,背後是熊熊燃燒的火牆,再想退路的問題是沒有意義的。因此格斯拉乾脆把「粘土」變成大鐵球,把幾個人都包了進去。
即使是面對龍暴陷阱召喚出的死界之花的黏液攻擊,這完美的涅爾森武器也沒有受到一點損傷,提亞的瀕臨破產的強盜團「馬背」的幫眾所使用的廉價貨又怎能破壞「粘土」分毫?強盜們劈劈啪啪的亂砸了一陣,又把崩刃的長彎刀當作鋸子用,賣力的拉扯著。接連不斷的噪音讓強盜們不得不掩住耳朵。而在鐵球裡面的人聽來,卻不過是一陣零零落落的雨聲,和老舊門軸所發出的那種痛苦的呻吟。
鐵球內部一片漆黑。彷彿一下子由正午到了深夜。幾個人最初都感到有些不適應,半晌都沒人講話。
強盜們忙了一陣,漸漸累了,紛紛停手休息。鐵球裡頓時靜了下來。「沙沙」的背靜音隱去後,李維開始能聽到一種「怦怦」的異響,聲源同時有好幾個。他立即緊張起來,神經質的瞪大雙眼,左右查看。鐵球裡一片漆黑,只怕以格斯拉的視力都沒有用,何況是李維呢。「粘土」裡面像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他們被它與史密斯萊爾姆完全隔絕開了。
少年忽然想到,那「怦怦」聲實際上是他們的心跳。在一片靜寂中,只有他們的心跳聲,生命與創造之神以這種方式宣告生命的力量。
一切都不存在,唯有生命。
反之,若生命消逝,一切外物也再無任何意義。
他對自己的膽小感到好笑,便「哈哈」的乾笑了兩聲。這時他感覺到一隻手在他的腰間摸索。他便伸手抓住了那隻手。那是一隻溫暖、柔軟的小手,上面沾滿了汗水,有點粘粘的。他知道那是拉拉的手,便輕輕的捏了一下,告訴她一切安心。
女孩也捏了李維的手一下作為回應。
這時,他們身邊傳來「碰」的一響。原來格斯拉受不了小腿的創痛,坐在了鐵球底部。
「沒事吧?格斯拉!」拉拉說著,把手從李維的手心裡抽了出來,朝著鐵匠那邊摸索了幾步。
李維發現自己剛剛把格斯拉完全忘掉了,不由得對自己感到生氣。同時他又感到一陣悵然和失落。可後面的這兩種情感,他一時找不到因由。
「格斯拉,怎麼樣?」李維跟風的說。
結果笨女孩一腳踩在了鐵匠的小腿上,鐵匠疼得大叫。她嚇得夠嗆,又被鐵匠的傷腿絆了一下,也坐倒在地,一個勁的道歉。
李維怕踩到他倆,索性爬了過去。「粘土」的表面很粗糙,傳熱又差,摸著倒有幾分像木頭。他爬到鐵匠和公主身邊,也坐了下來。
格斯拉慘叫了一會,終於忍住不叫了。
「可憐啊,格斯拉!」李維用有點幸災樂禍的腔調說。
「沒同情心!」拉拉想敲李維的腦袋一下,結果敲到了他臉上。李維防備的伸出手,結果又把女孩的手捉住了。不過拉拉也沒有掙脫。
人類在失去視覺的情況下,總是會產生不確定感,身體的接觸可以消除部分的不安。
「當然沒事!我可沒錢請醫生!」格斯拉說。
「嗯,醫生說過,窮人的身子骨反而很壯!大概你的腿傷已經癒合了吧?」
「呸,我是巨魔嗎。」
「巨魔?別貶低了自己,格斯拉!我見過的鐵匠都比巨魔厲害!」
「比爾是個例外。」格斯拉一有機會就不忘損比爾。「那傢伙只是個巨人症的矮人。」
「強盜們又在敲門了呢!」拉拉說。
他們不再說話,注意聽了一會。果然,強盜們又開始折騰了。這次他們找了一些大東西用力的砸。
「敲門我們也不出去!」格斯拉說。
「嗯!」拉拉大聲的「嗯」。不用看,也知道她又在大幅度的點頭。
「想出去我們也不敢!」李維自嘲的說。
他們又停下來,聽強盜們敲門。這次強盜們好像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把他們敲出來不可。李維不由得想起了在裡爾斯討債時的自己。
我的回憶還真的很少!他煩惱的想。只有一年不到,少的可憐呢。童年是什麼樣子的?幼年呢?那個時候的我,是怎樣的孩子?那個時候的我,是存在的嗎?
這樣的問題,當然得不到解答。
當少年的思緒從遙遠的裡爾斯回到鐵球裡時,他發覺拉拉正在玩他的手。
由於握得太久,兩人的皮膚中間已填滿了汗水。他感到他們的血肉像連在一起似的。他的心緒隨著他的血液,流淌到他濡濕的手心,一直流進拉拉的血管中去了。女孩的血液是怎樣的?會不會不能容納我?這種想像使他產生了不確定感,因而他覺得有點害怕,想要把手從她的手中抽出來。但是,他又有些不捨。
「我餓了,李維!」拉拉忽然說道。
「哈。我以為你從來不會餓呢。」
「可以感應到骷髏兵嗎?讓骷髏兵把強盜們掃掉!」
「不行。」
「再怎麼說,我的『粘土』也是涅爾森武器。你那種邪惡的代森念波是出不去的!」
「哈,鐵匠的學問還真多啊。」
「那是!」格斯拉沒聽出李維的諷刺,很得意的笑了。
「真想把他們都碾死!」拉拉憤憤的說道。
「碾死?」李維無意識的重複了一句。「碾?」
他忽然感到拉拉的話裡藏著什麼東西,藏著可以幫助他們擺脫目前的困境的東西。他感到他幾乎能看到它,可是總是有一層雲霧隔著。這感覺令他分外的不爽!少年立刻開始冥思苦想,不再講話了。
拉拉和格斯拉還是說個不停。這兩人的話題是關於好吃的食物。也很餓的李維用一半意識堅持聽。
不過,畫餅充飢實在不是什麼好招。說的人和聽的人都越來越餓了。結果飢餓反而助長了他們的興致。越說越餓,越餓越說。他們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惡性循環。
作為一個兢兢業業的手工業者和不成功的賭徒,格斯拉吃過的東西非常很有限,而且印象深刻的大多是在餓得不行的情況下吃的一餐,並不是真正的美食。鐵匠講了一些,很快就沒詞了。可拉拉吃過的美食實在太多了,即使講一天一夜也不會完。格斯拉大開眼界,口水像瀑布一般的流淌,幸好李維他們看不見,只能聽到一些水響。李維的思維也漸漸移到了拉拉的食物這邊。
「……對了,還有艾索米亞櫻,用艾索米亞櫻花瓣做成的餡餅!很甜的!一咬下去,初時硬硬的,而且有點涼,讓人有點擔心會硌壞牙齒,可是呢,花瓣裡只是一包糖水!」拉拉興奮的說道。
「艾索米亞櫻!」李維忽然大聲叫了起來。「對了,就是這個!」
「什麼?你也吃過嗎?」格斯拉哭著說。「就我命苦!」
「怎麼可能吃過那麼高級的食物啊。我說的是櫻樹啊。拉拉,我問你,那個櫻樹是不是就是松鼠最喜歡的那個?聽說艾索米亞櫻花開的時候,樹冠會長成胖胖的球形,樹葉裡藏滿了偷吃花朵的松鼠?」
「嗯。可是,這個跟吃沒有關係嘛。我說的是餡餅,餡餅啦。松鼠多可愛啊,但是不能吃!」
「不是餡餅!不是!」少年興奮的說,「是松鼠!」
「你真殘忍,李維!」拉拉皺眉道。
「松鼠好吃嗎?」格斯拉吞了一口口水。
「我說的是松鼠輪!松鼠輪啦!沒玩過嗎,就是把一個松鼠放進輪子裡的那個?」
「沒玩過!」拉拉生氣的說。
「放進輪子就可以吃了嗎?」
「別再跟我提吃松鼠!」李維警告格斯拉,「我現在說的事很重要,你給我注意聽!所謂松鼠輪,就是把松鼠放進輪子的內圈,松鼠一跑,輪子就轉!轉,你們明白嗎?」
兩人都搖搖頭。當然,誰也看不見誰搖頭。
「轉了以後才可以……」格斯拉認真的想了一會,說道。結果李維沒讓他把這個超級謬論講完。
「笨蛋!轉不是為了那個!如果是艾拉,她早就把松鼠吃掉了,根本不用轉!……不對!她早就明白我的意思了!都把我氣糊塗了!你們不用再說了,都聽我講!輪子一轉,不就可以向前走了嗎?現在,『粘土』就是一個松鼠輪,而我們幾個,就是輪子中的松鼠。只要我們向一個方向跑,『粘土』就會向相同的方向轉動!明白了嗎?」
「啊!你是說!」格斯拉恍然大悟,一拍腦袋。「真有你的,李維!」他由衷的讚道。
拉拉則又想了半天才弄懂松鼠跟「粘土」之間的關係,但她的反應比鐵匠強烈得多。「那我們趕快開始吧!做松鼠!」
拉拉立刻站起身來,向一個方向跑,但其他兩人還坐在另一側沒動。這當然不會有效果。李維只好站起來抓住了這個激進份子。
「我們得一起來才行!來,起來,格斯拉!你的傷口該癒合了吧!我們肩並肩,一起跑,我喊口號。開始的部分是最難的,鐵球太重了,很難動起來,我們得站在靠近邊上的地方開始。」
他們相互挽著肩,——因為身高相差太遠,其實是鐵匠把手臂搭在李維和拉拉的背上,走到鐵球的一側。鐵匠的小腿雖然還在疼,但他一聲也不吭。
「有誰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嗎?」松鼠頭領問道。
沒人回答。
「很好。準備——」
三隻松鼠同時深吸了一口氣。
「一二,一二,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