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萬里 下部:幾處閒愁惹春憂 第七十一章 裂痕
    「嘖嘖,失眠了?」

    當春桃那嚴重充滿幸災樂禍的聲音從她夏春耀的頭頂上砸下來,她才翻了翻連睜開都很困難的熊貓眼,對好了焦,射向那個不知死活,正雙手撐著下巴打量自己的春桃…

    她抓了抓腦袋,合上自己還沒對完的帳本,決定拋棄階級同胞,爬到床上去補眠,還沒走兩步,卻被她抓下來:「喂,我現在好心情地陪你這個翻船的人聊天,你跑去睡覺?太不夠意思了吧?」

    「我看到你的眼神要鄙視我,我現在不想被人鄙視,睡覺…」她打了一個沒誠意的哈欠,踢掉鞋子,正要往床上爬。

    「哦,我看,你不把手帕給處理掉,躺在上面也睡不著的,何苦逞強呢?」春桃架起了二郎腿,若無其事地繼續給她家娃娃繡衣衫。」

    「……」她爬上床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又像沒聽到似地去拉放在一邊的被子…

    「當初我怎麼說來著,別仗著人家寵你,就玩火,這下燒著了吧。」春桃一邊說著,一邊咬斷了線,拉了拉手裡的衣服,合了合大小,「我記得,你是十四爺給買進府的吧?別拿著恩情當啥好東西,他們買個奴才,不廢力氣,一條帕子而已,不會有多少心思的。」

    她撇頭朝春桃看了一眼,繼續回身鋪著自己床鋪上的被子…

    「其實,本來我想這麼說來著,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家男人好歹也送過大禮給我的,幫他說兩句話也過分哦?不過……你當初追得他滿城跑,到底用了幾分真心?」

    她背對著那個坐在桌邊繡著衣服的春桃,跪在床鋪上,看著天花板發了一陣呆,突然回過頭來:「我用了幾分真心?」

    「你問我?」春桃調笑著看著她,看著她重重地點了腦袋,聳了聳肩膀,用遺憾的表情告訴她,「…說一分沒有,估計你不依,給你半分吧。」

    「……這麼少?」她轉過腦袋去,撥弄著那暖爐,皺了皺眉頭,對這個分數「十分」不滿意。

    「已經抬舉你了。」春桃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不過,不用難過,我看他也沒幾分真心,你們半斤八兩,扯平了。」

    「……」

    「幹嗎,不愛聽,我說實話而已。」春桃勾了勾唇角,「那時候,我是不覺得,他們那種人會對人多有心思,也就看著你瞎鬧,覺得好玩,逗逗你,我瞧著,你摔個狗吃屎,過陣子,也就安分守己了,不過,那是在那些啥驢子啦,爐子啦的玩意送到門口之前,我這麼覺得啦。」

    「……」

    「如今的狀況嘛……你自己看著辦吧。」她吐了吐舌頭,不負責任地準備起身走人…

    「春桃,」她在躺下去之前,叫住了她,「我如今用了幾分真心?」

    「你問我幹嗎,問你家男人去,你用幾分真心,他稀罕,我可不稀罕,瞧把你美的。」她最後習慣地諷刺她一聲…

    「千萬管好你家兒子,別讓他早戀。」她揚了揚手,禮尚往來地還給她一個忠告,是從自己身上痛定思痛,總結來的,比她的風涼話,含金量高的多…

    「哼,我只求,我家兒子別碰上你這樣的禍害就夠了。」春桃一邊說著,一邊帶上門…

    她用對帳當借口,逃過了要去收帳的工作,再順便用補眠當借口,逃過了在那個飯館傻等的尷尬,她知道他這次氣生大了,那聲「吱呀」的門響聲,幾乎可以被翻譯成「從今天起,我不想再瞧見你」,震得她頭昏腦漲,用膝蓋也想得到,他今天會去飯館才有鬼…

    她有些委屈,卻不知從何解釋,難道要她抓著腦袋傻笑兮兮地瞧著他:「呀,被發現了,不好意思,我原來追著你跑,那是被美色所惑,其實那個時候,要不是這條帕子,連我都沒發現,我瞧上你家弟弟來著…」

    她開始敢往他碗裡夾菜,也敢對著他漸漸沒大沒小,可不代表她敢頂著「找死」兩個字在他面前走模特步,光是聽見他壓低了嗓音的「解釋」兩個字,就又牽起她對那該死的皇子模式的恐懼…

    她抽出那條罪大惡極的破手帕,幾次想把它浸在水裡,洗個乾淨徹底,卻好幾次對著那盆水發呆,看著這條手帕,她能想到的東西,其實不多,只是幾個跳過的畫面,她抬起頭來瞧見一個帶著傲慢笑容的男孩,幾聲扇子展開又合上,最後敲在她腦袋上的回音,他故意騙她,信口開河的蛋炒飯,他特意刁難她,胡作非為惹來的糖葫蘆,以及收到那塊手帕的時候,從胸口蔓延開來刺痛,她皺著眉頭,硬生生地將它截下來,然後壓在腦子底端,現在再去翻找,也覺得模糊…

    那時候,好多事情,不太明白,也懶得明白,只隱隱記得,十四的婚前恐懼症來的沒道理,刁難她,欺負她,順便讓她認清自己所謂的身份,她全當那是他地主階級的劣根性,漸漸地,他沒了新鮮感,也便收了心,沒空再來找她的麻煩,她歡天喜地地忘記去研究胸口的虛,不想承認自己有被虐心理,只是更加緊了自己的步子,往後門跑,看,她還是有事情可做的…

    要是再問她一次,她還是要說,她根本不知道這快帕子從哪裡冒出來的,只是隱約記得,有那麼一次,他扯著她,不讓她走,卻又突然鬆了手,讓她摔得慘兮兮,她滿身是土的從地上爬起來,卻覺得被他鬆了手,好窩囊,好不甘心,他用手撥掉了,掛在她臉上的土,她曾經想過,要是那個時候,她不是一個低下頭去的小丫頭,他也不是一個快要大婚的皇阿哥,這個場景丟回現代,那就華麗了,不需要太多曲折,直接HYEDIG…可是,她還是把腦袋砸了下去,他也收了手,縮回那頂轎子裡,被人抬回了皇宮…

    其實,她是不怕他的,就算他一度強調,他當朝皇十四子的身份,她也只是白他一眼,對一個同她一起在別人院子裡烤魚,烤肉,烤紅薯的人,再對比一下人家皇子架勢的九爺,他和那個啥皇阿哥實在靠不上譜,直到他對她口口聲聲的奴才越來越多,她才開始明白,有些架子是天生來的,入了骨頭,就算不太表現,也不是沒有,正如他可以輕易地買她回去,順便擱在一個地方,然後又可以簡單地說不要便不要了。不需要一句解釋和交代,他就可以從她生活裡退個一乾二淨…

    她拿著帕子,哀悼自己不太華麗的初戀,才剛剛明白過來,就進墳墓安葬了,沒心沒肺地說了一句「阿門」,也開始學會了把他放在一個皇子的高度上,即使,她弄不出啥崇拜景仰的心情來對著他…

    伸了一個懶腰,她塵封掉記憶,拎起那張白帕,要不是它掉出來,她也懶得去把自己剖析一遍,自己挖自己的隱私,和脫光光照鏡子有啥區別,好暴露,好沒安全感的…

    第二天,她出門去收帳前,鬼鬼祟祟地偷溜去了九爺的書房,想把那個在和自己阿瑪用早膳的小娃娃勾引了出來,卻不想,那個小娃娃卻故作大家閨秀狀,眨著無辜的眼睛去問她阿瑪,可不可以跟她這個行為舉止奇怪的姨姨,去見所謂的世面,她心裡大呼完蛋,卻見九爺只是打量她一眼,丟下一句「早些回來」便將自己的寶貝女兒連無條件出借給她,她也不含糊,立刻抱著娃娃,丟上驢子,就閃人…

    夕陽斜下,她牽著馱著糖糖的驢子,吹著口哨,走得有點不緊不慢,故作瀟灑,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飯館邊,對他們倆再次心有靈犀地試探對方表示滿意,她咬著唇角,忍著自己沒有立刻撲倒在地,有點不太相信,上天賜給她一個這麼好脾氣的男朋友,吵架第三天,就消了氣,來和她甜甜蜜蜜了,不要說她小人,以她男朋友素日的行為來看,莫非有什麼陰謀…

    扯著驢韁繩,正要跳起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個雨過天晴的放大微笑,卻見他率先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的表情瞧了好一陣子,瞧得她幾乎快要掛不住笑臉,視線微微一抬,在那個趴在驢背上的小傢伙上瞥過,突地勾起一抹近乎嘲諷的輕笑:「你若是不敢單獨見我,就不要來。」

    她窒了窒,對於他如此直白地戳穿她,嚴重不習慣,他是在告訴她,他已經懶得陪她演戲,也懶得陪她鬧下去了吧,她垂下眼,拽緊了手裡的韁繩,咬了咬唇角,沒聽見似地重新抬起腦袋:「肚子好餓,叫東西吃!」

    他抿了抿唇角,視線略過她毫無改變的笑臉,撩開衣袍,坐下,她將小娃娃從驢背上抱下來,拍著桌子,故意用大嗓門的點菜,只是當小二問他要喝什麼時,才將視線在他身上放了一陣…

    「明前龍井。」他不重不輕地丟出幾個字,沒同往日般,指著她,調笑地對小二說:「問她!」,而她也自然沒有了機會一拍桌子,用欠揍的模樣吼到「一壺上好的涼白開」,就連那個雖然期待他點好茶,卻每次都碰一鼻子灰的小二都似乎感到了不對勁,縮著腦袋就跑…

    一頓飯吃得詭異無比,他沒再飛來幾筷子,向她丟食,她的手也沒越過桌子去他碗裡搶東西,他拿銀子去付帳,滿足了她一直想看的瀟灑鏡頭,用「丟」得甩在櫃檯上,卻心痛那些他瀟灑完畢後,懶得去尋回的找剩的零錢,結帳掌櫃被砸得暈頭轉向,不知道該慶幸第一次收到這位大人的小費,還是該檢討自己是不是有啥得罪客人的地方…

    後來,考慮到二人世界的必要性,她沒再帶糖糖去當電燈泡,他卻還是明前龍井喝得起勁,小費繼續便宜外家人口,直到秋風陣陣透著涼意,逼得她不得不穿上秋衣,秋褲,她才恍然大悟,曬太陽,啃西瓜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她咬牙切齒,卻只能在家裡拿自己的被子磨牙,繼續看他把龍井喝得越來越優雅,小費給得越來越離譜,就連小二都把她拖到一邊去打聽:「那位公子,最近手頭特別寬裕麼?」

    「嗯,大概賭場得意過頭了吧。」她揮了揮手,沒廢心思地輕輕回上一句,哪知道惹來他一陣別有深意地瞪視,她被他瞪得抬不起頭來,索性低下腦袋,卻見那杯明什麼前的破龍井極度礙眼地飛進她的視線裡…

    不敢瞪他,就瞪他的茶杯,她將視線聚了焦,帶著高壓射向那杯該死的茶,直到一隻纖纖玉手飛進她的視線,手指習慣性地在杯蓋上摩挲了一番,端起杯,揭開蓋,輕飄飄地吹上一口,那絲茶香往她鼻子竄,竄得她嚴重不舒服,腦袋嚴重缺氧…

    「秋天了。」她坐在自己位置上,扭捏著衣袖,還是盯著那盞茶。

    應了一聲,示意他聽到了,繼續喝他的茶。

    「『已經』秋天了。」她加重了前面兩個字的讀音…

    他擱下杯子,沒有立刻接話,頓了好一陣子:「你也知曉『已經』秋天了。」

    「……」她被他還給自己的話塞住了口,他的言下之意,一下變得不言而寓,已經秋天了,她為啥還是這德行,已經秋天了,她的解釋在哪裡,已經秋天了,她還要他喝多少杯苦龍井,「……不就是一塊帕子嗎,又沒什麼好說的…」她幾乎有些不負責任地丟出一句不知死活的話…

    他靜默了好一陣,猛得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她被他突然起身,驚了一下,想在他經過自己身邊時,伸手拉回來,卻見他特意繞開她,繼續往外走,她急忙跳下來椅子,追了出去,經過門口時,這才想起自己曾經想過,這幕所謂,他哭著跑出去,大喊「我不要聽」,她跟著追出去,喊著「聽我解釋」的狗血鏡頭,竟然就這樣徹底上演,可他卻還少了幾份專業言情女主角的功底,哪有不哭不鬧還不講話的女主角嘛,最讓人鬱悶的是,還是個走路帶風,疾步不停讓她追得特高難度的女主角…

    她使勁地跑,終於攔在他面前,氣喘吁吁地用袖口擦了一把滑到下巴上的汗,卻看他氣定神閒,面無表情地杵在那裡,只是涼涼地看著她…

    「你幹嗎突然閃人啊!」她的胃有些隱隱抽痛,一出口,再覺得自己的嗓門貌似有點同人吵架的嫌疑…

    「是你說沒話可說,我也懶得等了。」他將視線挪開,聲音還是一貫的平緩,只是內容讓她聽得直冒火星點…

    「的確沒什麼好說的嘛,你到底要我說什麼?」她挺直了腰桿,放大了聲音,卻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在強詞奪理,兩隻滿是汗的手開始捏成拳頭,越來越有吵架的架勢,她的腦袋嗡嗡亂響,喉嚨因為剛才跑動,痛得厲害,唇角也被秋風掃得乾裂,「又不是我一個這樣,要不是我剛好是個小丫頭,要不是我剛好追著你跑,你一開始還不是,只把我當別人來同情而已…」

    她猛得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反射性地摀住了口,這才發現自己幹了一件多有「出息」的事,皺起了眉頭,低下了腦袋,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她不太清楚從對面射來的目光帶著怎樣深沉的打量,只是覺得,那道視線把她盯地死死的,她把胸口的心痛壓回去,往後縮了縮步子,幾乎看好了後路,考慮是不是要馬上逃跑,他卻上前一步,一把拽過她的手肘,讓她徹底「出息」下去,將她往懷里拉緊了一些,她被他嚇得直哆嗦,將腦袋低到胸口,怎麼也不肯抬起來。

    「再說一次。」他的聲音突然有些暗啞,連跳出唇角的話都失了柔和,變得有些硬邦邦,「看著我,再說一次。」

    「……不要,我好怕…」她倒是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她的感受…

    「我『現在』是同情你嗎?」她明顯覺得,她的手肘又被他拎高了幾分,他的聲音卻又壓低幾分……

    「……」她繼續哆嗦,手肘被他拎得高高的…

    「你覺得我『現在』是同情你?」

    「……」

    「……」他鬆了手,讓她的腳根落了地,安了心,挪開了步子,站到一邊去心滿意足的發抖…

    「我果然是不該慣你的。」他的聲音從她頭頂壓下來,她感到一陣秋風從她旁邊劃過去,只是這次,她沒再追上去,那風涼兮兮的,讓她再次注意夏天的過去,原來已經到了可以帶著暖爐到處跑的季節了,她卻把她的暖爐從身邊氣跑了,這個冬天好難熬的…

    這章卡了很久,因為是個大轉折,之前的伏筆,幾乎都跳出來了,搞得某櫻有些抽抽的,也許是某櫻寫的太隱晦,所以很多人都沒看出來,其實我一開始就米打算寫一段純純的愛戀,也有猜忌,不安,試探,甚至,也有所謂的過去呵呵,翻譯成老情人更合適,呃看到這裡,估計又有大大要不明白了,可能真的是某櫻太隱晦了,也肯定有人接受不了春的初戀,呃,不是88,不過,隱晦害死人啊沒辦法,風格所在,阿門,希望對了大人們的茶,如果不對,某櫻也改不了了,也有人說,某櫻寫的越來越不好看了,可能是這樣吧,其實看到這樣的話,蠻打擊的,因為好歹我其實正如正題,卻有人說不好看鳥,那實在是太失敗了,不過,正題就是正題,鋪墊了那麼久,米道理不用,啊哈哈,我就繼續在不歸路上走下去了,不喜歡的大人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過去吧∼阿門∼

    恩那,說下這章,其實,大家一開始的長評裡都有寫,春對88的感覺就是第一眼花癡,88對春的感覺也的確是由十四曾經說過的,影子和同情開始,難得這兩個總是互相說天書的傢伙,可以用語言正經溝通一下,吵架嘛情侶間必要互動,啊哈哈哈哈,不負責地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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