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環王 第三部 王者再臨 第二節 灰衣人出現 下
    「在佛諾斯特的最後一任國王,亞帆都任內,先知馬爾貝斯是這麼說的──」亞拉岡說:

    大地被暗影籠罩,

    黑暗之翼展向西方。

    高塔顫動,王之陵寢

    末日迫近。亡者甦醒;

    毀諾者的時刻將臨。

    在伊瑞奇之石,眾將再起

    聆聽山中的號角回湯

    是誰吹響號角?誰將召喚他們

    離開灰朦,被遺忘之民啊!

    是他們立誓效忠者的子嗣。

    他將自北方而來,危機迫切:

    他將進入亡者之道的大門。

    「毫無疑問的,這是條黑暗的道路,」金靂說:「但在我眼中,這預言更為黑暗。」

    「如果你想要更瞭解這個預言,請你和我一起來,」亞拉岡說:「因為這就是我準備踏上的道路。但我並非是心甘情願的,這只因危機迫切,別無選擇。因此,你們也必須是自願的才行;在這條道路上將會遭遇到恐懼和挑戰,甚至是更糟糕的事情。」

    「我願意和你一起踏上亡者之道,前往任何它通往的地方,」金靂說。

    「我也願意!」勒苟拉斯說:「我並不害怕亡者。」

    「我希望被遺忘之民沒有忘記如何戰鬥,」金靂說:「否則我就很難明白為什麼要去打攪他們。」

    「如果我們能趕到伊瑞奇,應該就可以明白了,」亞拉岡說:「他們所立下的誓言是對抗索倫,如果他們不背棄誓言,他們就必須要作戰才行。因為,在伊瑞奇置放著一座黑色巨岩,據說那是埃西鐸從努曼諾爾帶來中土大陸的,它被安放在一座山丘上。山中之王在剛鐸創建時於該處向他宣誓效忠,可是,當索倫再起,邪惡蔓延時,埃西鐸依照承諾召喚山中的子民,但他們卻拒絕了,因為在那黑暗的年代中,他們反而開始敬拜索倫。」

    「埃西鐸對他們的國王說:『汝將為最後一王,若西方勝過闇王,吾將此詛咒賜與汝等:若不履諾,汝等將永無安息之日。戰火將蔓延無數歲月,在終曲之前,汝等將再度接受召喚。』他們在埃西鐸的怒火前逃竄,不敢為索倫作戰;他們躲在山中,自此與世隔絕,在荒涼的山中人數也漸漸變少。不過,在伊瑞奇以及其他這些人們居住的地方,無法安息的亡者依舊四處遊蕩。由於沒有任何的活物可以伸出援手,我只能朝這個方向前進。」

    他站了起來。「來吧!」亞拉岡拔出寶劍大喊,劍刃在號角堡的晨光中閃動著冷冽的劍芒。「前往伊瑞奇之石!我準備踏上亡者之道,願意的跟我來!」

    勒苟拉斯和金靂沒有回答,只是跟著亞拉岡一起離開大廳,沉默的遊俠們依舊戴著兜帽等待著。勒苟拉斯和金靂一起上馬,亞拉岡跳上洛赫林,哈爾巴拉拿出巨大的號角,雄渾的號角聲在聖盔谷中回湯著;眾人立刻如同奔雷一般越過谷地,留守的部隊則是敬畏地看著他們的身影。

    ※※※

    在希優頓從山脈間的小道緩慢前進時,灰衣部隊則是在平原上日夜不休地急馳。第二天中午他們就抵達了伊多拉斯,在進入山谷前於該處暫停了片刻,天黑的時候正好抵達登哈洛。

    王女伊歐玟親自迎接,很高興見到他們,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像是登丹人和愛隆之子這麼威猛的戰士,但在眾人之中,她的目光還是停留在亞拉岡的身上。當眾人和她一起用餐的時候,她從這些人口中聽到了希優頓御駕親征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在此之前,她所知道的僅有極少數的片段。當她聽見聖盔谷的大勝、敵人的慘敗和希優頓與騎士的衝鋒時,她的眼中閃起了光芒。

    最後,她說:「諸位大人們,你們都已經累了,請先到我倉促中為諸位準備的地方休息。明天我們將會替你們安排更豪華的地方。」

    但是,亞拉岡回答:「不,王女,不用替我們操心!我們只要能夠在這邊躺一晚,明天早上用餐就夠了。我們的任務不能有絲毫拖延,明天天一亮就必須立刻出發。」

    她對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說道:「大人,您真好心,願意不遠千里趕來此地,將消息告訴伊歐玟,讓她知道外界所發生的事情。」

    「的確,沒有人會認為我們的努力是徒勞無功的,」亞拉岡說:「不過,王女,如果不是因為我們未來的道路,我們也無法抽空前來登哈洛。」

    從她的回答中聽來,她似乎被觸怒了。「那麼,大人,您走錯路了;哈洛谷沒有任何往東或是往南的路,看來您必須回頭了。」

    「不,王女,」他回答說:「我並沒有走錯路,在你美麗的容顏照耀此地之前,我就已經來過這裡。有一條路可以離開這座山谷,我要走的就是那條路,明天我準備進入亡者之道。」

    她回看他的眼光似乎受到極大的打擊,雙頰泛著紅暉,有很長一段時間說不出話來。「可是,亞拉岡,」她最後終於說:「難道你的任務是去送死嗎?你在那條路上只會遇到死亡。它們不會願意讓生人通過的!」

    「或許它們願意讓我通過,」亞拉岡說:「至少我得冒這個險,其他的路都不行。」

    「這太瘋狂了,」她說:「跟在你身邊的都是驍勇善戰、以一當百的勇士,你不該帶他們淪入黑暗之中,應該指揮他們踏上戰場,支援我們人力最薄弱的防線。我請求你留下來,和我的兄長一起策馬;如此一來,我們的希望才會更加光明,鬥志才會更加昂揚。」

    「王女,這並非是瘋狂的行為,」他回答道:「我踏上的是預言中的道路,跟隨我的人們都是自願的,如果他們希望留下來和驃騎一起進軍,我不會阻止他們。但就算單槍匹馬,我也必須要踏上亡者之道。」

    他們的討論就這樣結束了,一群人沉默地用餐;但她的雙眼一直在亞拉岡的身上游移,其他人注意到她內心似乎陷入無比的掙扎。最後,眾人站了起來,向王女告退,感謝她的照顧,準備把握機會好好休息。

    當亞拉岡和勒苟拉斯及金靂來到房門口,在兩名同伴先走進去之後,王女伊歐玟叫住了他。他轉過身去,看見她像是夜色中的一道閃光;她穿著白衣,眼中彷彿有著火焰。

    「亞拉岡,」她說:「你為什麼選擇這死亡的道路?」

    「因為我別無選擇,」他說:「只有這樣做,我才能夠在對抗索倫的戰鬥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伊歐玟,我並非刻意選擇危險的道路,如果我能夠隨心所欲,那麼我早就回到北方美麗的瑞文戴爾。」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著這句話的意義。然後,她突然將手放到他的肩頭。「你是個意志堅定、不苟言笑的君王,」她說:「這樣的人才會爭取到榮譽。」她暫停片刻,「大人,」她說:「如果你堅持要走,請讓我跟隨你;我已經厭倦了在山中躲躲藏藏,一心想要光明正大的和敵人決戰。」

    「你的責任是照顧你的子民。」他回答道。

    「不要再說什麼責任了!」她大喊道:「難道我不是伊歐的子嗣?我是個女戰士,不是奶媽或傭人!我受夠了只能置身事外,苦苦等待。我已經下定了決心,為什麼不能照著自己希望的生活?」

    「很少人能夠因此獲得榮耀,」他回答。「至於你,王女,你不是同意在國王回來之前管理這些人民嗎?如果不是你挺身而出,那麼就會是其他的元帥或將軍替代你的職務。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不能夠馳騁在沙場上。」

    「為什麼總是我必須挺身而出?」她不情願地說:「當驃騎出征的時候,為什麼總是我必須處理家務,等待他們贏得榮耀,回來之後又必須照料他們的生活?」

    「這次很有可能,」他說:「再也不會有人生還。他們的榮耀將會無人傳頌,因為再也沒人會記得為了保衛你們家園所付出的犧牲。但是,任何工作都不會因為無人讚美而損及其重要性。」

    她回答道:「你說了這麼多,話中的含意只不過在強調:你是個女人,就應該待在家裡。當男人們戰死沙場的時候,你就必須留在屋內被活活燒死,因為男人們已經不需要你了。我是伊歐王室的成員,不是什麼女僕。我能騎善戰,不畏懼死亡和痛苦。」

    「你害怕什麼,王女?」他問道。

    「我害怕的是牢籠,」她說:「害怕經年累月被關在牢籠中,直到最後垂垂老去,害怕習慣這種被禁錮的生活,再也不想要開創豐功偉業,也不再有任何的體力衝鋒陷陣。」

    「但你竟然建議我不要踏上我所選擇的道路,只因為上面充滿了危險?」

    「我當然可以這樣建議別人,」她說:「但我並沒有建議你逃避危險,而是希望你能夠挑選刀劍和勇氣能夠獲得戰功的地方,我不願意見到人們平白無故放棄生命。」

    「我也一樣,」他說:「因此,王女,我必須對你說:留下來!南方沒有你揮灑的空間。」

    「和你一起前往的人也是一樣,他們只是因為敬愛你、不願意和你分開,才願意和你同往。」然後,她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

    天色漸亮,但太陽尚未從東方山間躍出,亞拉岡就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他的同伴全都已經上馬,正當他也準備翻身上馬時,王女伊歐玟前來道別。她穿著如同驃騎的裝飾,腰間佩戴著長劍。她手中拿著一個酒杯,喝了少許,祝他們一路順風,然後她將杯子遞給亞拉岡;他仰頭一飲而盡,說道:「再會,洛汗之女!我祝你王室綿延不絕,願你和你的子民都幸福快樂。對你的兄長說:我們會在黑暗之後再相聚的!」

    最靠近她的金靂和勒苟拉斯,發現她似乎流下了眼淚,在一張如此堅強、自傲的面孔襯托下,它顯得更是無比沉重。她開口問道:「亞拉岡,你還是決定要去嗎?」

    「是的,」他說。

    「你還是不願同意我的請求,讓我和你一起去嗎?」

    「不,王女,」他說:「在獲得驃騎王和你兄長的恩准前,我不能夠同意,而他們要到明天才會回來。我必須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再會了!」

    她跪了下來大聲說:「求求你!」

    「不,王女,」他拉著她的手,扶她站了起來。然後他親吻著她的手,隨即躍上馬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只有那些靠近他、熟識他的人,才看得出他臉上的痛苦之色。

    伊歐玟如同石雕一般,雙手握拳動也不動地站在那邊,她看著他們的身影,直到眾人都消失在丁默山,亦即亡靈之山的陰影中,那兒也正是亡者之門座落之處。接著,她轉過身,如同瞎子一般地蹣跚而行,腳步踉蹌回到屋中。她的同胞沒有人目睹他們的離去,因為眾人全都畏懼地躲了起來,準備等到天亮,這些魯莽的陌生人都離開之後再出現。

    有些人說:「他們都是精靈變成的妖怪,就讓他們前往那些屬於他們的黑暗角落,再也不要回來。這年頭已經夠壞了!」

    ※※※

    當一行人策馬離開時,天色依舊灰濛濛的,太陽尚未脫離亡靈之山的陰影。他們穿越了兩旁羅列的古老岩石,在凝重的恐怖氣氛中來到了丁禍,在這黑暗的樹林中,連勒苟拉斯也無法久待。眾人在山腳下發現了一塊空地,有一枚巨石像是死神的手指一般正好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我覺得血液都快結冰了!」金靂說,其他人都沉默不語,他所發出的聲響完全被腳底下潮濕的松針給吸收了。馬匹不願意經過這看來十分恐怖的岩石,騎士們只好下馬親自領著他們通過。又經過好一段時間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巖壁前,黑暗之門就深陷在巖壁上,像是黑夜的開口一般瞪視著眾人。巨大的拱門上雕刻著許多模糊難辨的符號,恐懼的氣息如同灰霧一般從其中源源流出。

    眾人停了下來,每個人都不禁覺得膽寒;唯一的例外是精靈勒苟拉斯,因為人類的幽靈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威脅。

    「這是個邪惡的入口,」賀爾巴拉說:「我想,死亡就在門的另一邊,但不論如何,我還是會進入;只是,沒有任何馬匹能夠忍受這種氣息。」

    「我們必須進去,這些馬也一樣,」亞拉岡說:「如果我們能夠通過這一片黑暗,之後還有很遠的距離才能抵達目的地。我們浪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索倫更快邁向勝利。跟我來!」

    就在亞拉岡的帶領和堅強的意志力控制之下,所有的登丹人和座騎都跟著他一起進入。這些馬匹們對主人的敬愛是如此的深沉,只要主人們能夠無所畏懼的領著它們進入大門,它們就不會有任何的遲疑。但是,洛汗國的駿馬阿羅德退卻了,它在那肉眼所不能見的壓力和恐懼下渾身冒汗,不停發抖。勒苟拉斯遮住它的眼睛,柔聲吟唱著人耳不能理解的歌曲,說服它勉強走了進去,勒苟拉斯也跟在它身邊,門外只剩下矮人金靂。

    他的雙膝打顫,對自己的反應感到極端憤怒。「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他說:「精靈願意進入地底,而矮人竟然不敢!」話一說完他就一頭衝了進去,但他覺得自己的雙腳如同鉛塊一般的沉重,一走進去,連他都被撲天蓋地的黑暗所籠罩。這是極端詭異不尋常的!身為葛羅音之子的金靂,曾經探索過無數的地下通道,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亞拉岡從登哈洛帶了許多火把過來,現在他正拿著火把走在最前面,伊萊丹則是走在後面押陣。金靂踉蹌地跟在後面,想要趕上大家,除了火把微弱的光芒之外,他什麼都看不見;但如果眾人停了下來,四面八方又會傳來那種永無止境的呢喃聲,那種語言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

    沒有任何力量或是任何事物阻止眾人的前進,但矮人的恐懼越來越深沉,這是因為他可以清楚感覺到:他們只能繼續前進,已經沒有退路了!眾人的身後已經擠滿了無形無影的隊伍。

    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流逝,金靂眼前出現了一個讓他以後都不願意回想的景象:道路十分的寬廣,但隊伍卻突然來到了空曠的地方,兩邊都沒有任何的牆壁,讓人不寒而慄的氣息飄移在四周,讓他幾乎沒有辦法移動。隨著亞拉岡的火把越來越近,在他的左邊出現了一樣閃閃發亮的東西,亞拉岡停下腳步,前往調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難道都不害怕嗎?」矮人咕噥道。「若是在其他的洞穴中,金靂絕對是第一個衝去調查黃金反光的人,但絕不是在這裡!就讓它留在那邊吧!」

    即使如此,他還是越走越近,看見亞拉岡跪在那邊,伊萊丹則是拿著兩支火把替他照明,在他眼前是一名勇士的骸骨。他原先似乎穿著練甲,骨架也完好無缺,多半是因為這座洞穴十分的乾燥,而它的練甲也沒有破損;它的黃金腰帶上鑲著拓榴石,趴在地上的頭骨上戴著黃金打造的頭盔。現在眾人才發現,他倒在洞壁之前,屍體前方正好是一扇緊閉的石門,白森森的指骨依舊抓著門縫。一柄斷折破碎的寶劍丟在一旁,彷彿他絕望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來敲打這扇門。

    亞拉岡並沒有碰觸屍體,在沉默地觀察了片刻之後,他站起身道:「願心貝銘花永不凋謝!」他喃喃道:「總共十六座的墓丘已經長滿了青草,在這麼漫長的歲月中,他就這樣躺在一扇打不開的門前。這到底通往哪裡?他又為什麼想要過去?恐怕都不會有人知道了!」

    「因為這並非是我的任務!」他轉過身,對著身後不斷低語的黑暗大喊道:「把你們的寶藏和秘密留在那被詛咒的年代中!我們只想要盡快通過。讓我們走,跟著過來!我召喚你們前往伊瑞奇之石!」

    沒有任何回答,除非這較之前的低語還要恐怖的沉默算是答案。一陣寒風吹來,火把的火焰瞬間被吹熄,再也無法點燃。接下來的時間,不管是一小時還是許多天,金靂都記不起來確實的遭遇。其他人拚命趕路,但他總是最後一個,那彷彿就要將他吞沒的陰影一直緊追在後,低語聲像是遠處的悶響一樣不停地朝他進逼。他踉蹌地往前,直到最後,他開始像是隻野獸一樣四腳著地的往前爬。他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狀況了!如果他不能夠結束這一切,他就要轉過身去面對那緊追不捨的邪靈。

    突然間,他聽見水滴落下的聲響,那如同岩石落進黑暗陰影中一樣清楚的聲音,四周逐漸變亮,終於!眾人穿越另一扇拱門,一條小河在他們身旁奔流著。在拱門之外是一條夾在陡峭山崖間的向下斜坡,山崖如同銳利的刀尖一樣直入雲霄。這一線天的景象讓底下的眾人勉強看見天空是黑暗的,上面有許多的星斗閃耀。不過,稍後金靂才知道,這還是他們從登哈洛出發那天,距離日落還有兩小時。不過,對他來說,這似乎是置身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年代的黃昏。

    眾人再度上馬,金靂回到勒苟拉斯身邊。他們排成一列,夜色逐漸深沉,恐懼依舊緊追著他們。勒苟拉斯轉回頭準備和金靂說話,對方只能看見他面前有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在他們身後是伊萊丹,他是負責押陣的人,但卻不是這個隊伍的最後一人。

    「亡者跟在後面,」勒苟拉斯說:「我看見人類和馬匹的影子,蒼白的旗幟像是雲霧一樣捉摸不定,槍尖則是如同迷霧中的影像一樣模糊,亡者正跟在我們後面……」

    「是的,亡者緊追在後,他們已經聽到了召喚!」伊萊丹說。

    他們離開了小徑,地形的轉變就如同突然間從牆縫中鑽出來一樣,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山谷,身邊的小河則是融入許多冰冷的瀑布中。

    「我們到底在什麼地方?」金靂說,伊萊丹回答道:「我們腳下的是摩頌河的源頭,這條冰冷的河川一路流向大海,洗刷多爾安羅斯的城牆。以後,你就不須要問別人河名的由來了,人類叫它黑根河。」

    摩頌谷是個倚靠著山脈陡峭南壁的寬廣平地,它陡峭的斜坡上長滿了綠草;但在這個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一切看起來都灰濛濛的。在底下人類居住的房屋中透露著點點火光,這是座土地肥沃的山谷,有許多居民住在這裡。

    亞拉岡頭也不回地大喊,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朋友們,忘記你們的疲倦!策馬向前,向前!在今天結束之前我們必須抵達伊瑞奇之石,眼前還有很長的道路。」眾人頭也不回地越過山中的平原,最後來到一座橫越洶湧激流的橋樑,發現了一條通往外界的道路。

    當他們靠近的時候,屋中的紛紛熄滅,大門緊閉,在室外的人們驚慌大喊,像是被獵殺的動物一般倉皇逃逸,在夜色中,人們不停地重複一句話:「亡者之王!亡者之王來了!」

    遠方的警鐘不停地響著,在亞拉岡面前所有的人類都驚慌地逃竄。灰衣部隊毫不遲疑地向前衝刺,到了最後,連馬匹也因為過度疲倦而腳步蹣跚。因此,在午夜之前,眾人沐浴在如同漆黑洞穴中的夜色下,來到了伊瑞奇丘陵。

    亡靈所帶來的恐懼氣息在山丘間流連,竄入四周的空地。在山丘頂上矗立著一座黑巖,它圓得像是顆球體,露出來的部分大約和人一樣高,一半被埋在土裡。它看起來並不屬於人間,正如同某些人認為的一樣,是從天空中落下;但沒有忘懷西方皇族傳說的人們都知道,這是埃西鐸從努曼諾爾的廢墟中帶出,登陸之後將它立在這裡作為紀念。山谷中的居民都不敢靠近,當然更不敢把家園建造在附近;因為他們說這是陰影之人聚會的地方,他們會在眾人恐懼的時候聚集,在這裡呢喃著邪惡的陰謀。

    眾人來到巨岩之旁,在夜色中停了下來。伊羅何遞給亞拉岡一具銀號角,他奮力一吹;對週遭的旁觀者來說,遠方的洞穴彷彿傳來了回音。他們沒有聽見任何其他的聲響,卻可以感覺到一大群龐大的部隊聚集在山丘周圍,如同幽靈呼吸一般的寒風從山脈間吹下。亞拉岡從馬上跳下,站在巨岩旁用宏亮的聲音喝問道:

    「毀諾者們,你們為何前來?」

    一個彷彿從遠方傳來的聲音穿透夜色,回答了他:「為了實現我們的誓言,獲得安息的權利。」

    亞拉岡回答:「時候終於到了。我現在要前往大河安都因旁的佩拉格,你們必須緊跟著我。當這塊大地上所有索倫的奴僕都被消滅之後,我將會視同你們的誓言已經實現,諸位就可以永久的安息。我是伊力薩王,埃西鐸的子嗣,剛鐸的繼承人!」

    話一說完,他就命令哈爾巴拉展開他帶來的旗幟。看哪!那是面黑色的旗幟,如果上面有任何的花紋,在黑暗中也無法分辨。四周立刻陷入一片沉默,在漫長的黑夜中,再也沒有人聽見任何的喘息或是歎氣。眾人在巨岩旁紮營,但由於四周的陰寒之氣,他們並沒有睡著。

    當冰冷蒼白的曙光破曉,亞拉岡匆忙起身,領著眾人十萬火急地趕路。眾人經歷了無比的疲倦,這種只有他曾經承受過的經驗,這次,也同樣憑藉著他的意志力敦促眾人向前。除了北方的登丹人、矮人金靂和精靈勒苟拉斯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凡人能夠承受這種折磨。

    他們越過了塔龍之頸,來到了拉密頓。幽影大軍緊跟在後,恐懼的寒氣在他們之前飛快地蔓延。最後,他們來到了西瑞爾河上的卡倫貝爾,血一般鮮紅的太陽落入眾人身後的皮那斯傑林山。西瑞爾渡口的城鎮空無一人,許多男子都已經前往參戰,留在當地的人則是聽到亡者之王前來的傳言,全都躲入附近的丘陵中。第二天,黎明並未出現,灰衣部隊策馬騎入魔多策動的風暴中,就此消失在凡人的眼中,亡者的幽影依舊緊跟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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