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安全聚會點竟然在火燒廢墟邊,看看在廢墟街道上巡邏的特蘭亞帝國兵將,越兵忍不住笑出聲:「那伙兵將裡出個偷懶的溜到酒館裡喝一杯,我們還要跑麼?」
莉莉絲當然不知越兵在船塢裡當值巡邏時就有過前科,只是命令枚拉娜商會的斥候把警戒線放下,回答道:「艾拔蘭的戍衛風紀還好,因為一旦生失職,上級為了熄滅更上級的怒火,一定會層層追究下來。」
「好像叫連坐法,」風路點頭同意,「說什麼師將不退,全師隊兵將退導致師將陣亡,殺所屬旅將,旅將不退,全旅隊兵將退,導致旅將陣亡,殺所屬聯營將等等,以此類推下去,最後小隊將陣亡什麼的就殺全小隊士兵。白雲國裡也有類似的軍法,只是沒有象特蘭亞帝國執行得那麼嚴。」
「這種法在我們商會裡行不通的啊,」越兵帶頭走向外表不怎麼光鮮的小酒館,「要是大事不妙,我跑得比你們誰都快。」
「風緊,扯呼,哈哈哈……」
自依斯橋堡開始跟越兵的盜賊們一起大笑,幾個人就這樣說笑著自然地走入酒館內。與上一間沙龍不同,他們剛剛進門,立即有兩名陪酒女笑臉迎上前,一名自然地挽起越兵的手臂,另一名緊緊纏上風路。
風路幾人早是泡酒館的行家,三言兩語就讓陪酒女多叫了兩名同伴過來,像普通的酒客似的佔了邊角上一張大桌。
昏暗的油燈光,流浪詩人的四絃琴,舞孃們風騷的舞姿,靈蛇般扭動的腰肢,酒客們喧囂的叫好聲、行酒聲,雖然粗俗,但與船塢世界裡的夜總會格調卻有幾分相似,越兵感覺至少比巴塞城老闆們邀請的酒會、派對、風雅的下午茶會自然得多。先前的聚會者和他們一樣佔了各張大大小小的桌子,像流浪盜賊似的互相低語,稍後,虹鶯與離離也鑽進酒館,佔下對面角落的桌子。
斥候銳利的眼睛清點完人數,弓身貼著越兵耳邊說:「人齊了,老闆。」
「放輕鬆點,我們不需要主動過去,」越兵低聲說完,臉上堆著笑把纏著他的酒女移給旁邊的盜賊,「很快有人會主動過來和我們打招呼。」
果然,等四名酒女被打去拿酒食之後,酒館中央的大桌邊忽然站起一名男子,神態謹慎地走到越兵的桌子前,什麼話也不說,直接從懷袋裡取出做工精緻的吊墜。莉莉絲抬手托起吊墜看看,也不說任何話,解開紮緊的刺客皮衣袖口,露出式樣相同的吊墜。
看到了吊墜,那名男子才堆起笑容自我介紹道:「我是米達亞省的代表,敢問幾位呢?」
「商會代表,枚拉娜商會。」莉莉絲表情依然冷冷地,把吊墜交給越兵,「這位是枚拉娜商會、白雲國分會趕回來的副分會長。」
「艾拔蘭主會的骨幹一個不剩了,巴塞城法斯特分會長委託我趕回來全權處理商會運行事務,還有……」越兵話音就到此為止,說得太白反而沒意思。
對方也會意,點點頭拉張椅子坐下說:「枚拉娜商會接受了我們的邀請,可是一直沒有消息,原來是等閣下趕回艾拔蘭。」
「到處都在鬧亡靈,路上不太平所以耽誤了,其實我昨夜才到,事情怎麼樣了?」越兵滿口扯著謊,隨手從風路兜裡拿出他在沙龍裡牽羊牽到的小矮炮,開了蓋給來人倒上一杯。那支是好酒,風路心疼得直砸舌,搞笑的模樣引得莉莉絲也不禁莞爾。
「各地的代表已經差不多達成共識,」男子謹慎地看過越兵所帶的每一個人,聲音壓得更低:「就不知道枚拉娜商會覺得怎樣……」
「正是因為與你們的利害關係一致我們才來的,」越兵對男子的謹慎不以為意,為自己倒滿了杯子後把小酒瓶還給風路,「當然贊成你們請出菲依親王主持大局。」.
「那樣太好了!」男子拿起杯子一飲而盡,「事實上,我們已經請親王殿下派出代表,今晚的聚會應該可以聽到親王殿下的答覆,貴會的意見我馬上告訴其他代表。」
看著那人興奮地離開,越兵卻皺眉自語:「戲演得快雖然不錯,這夥人不行了,日後被誰送上斷頭台都不知道。」
莉莉絲聽見,忍不住問:「為什麼呢?」
「他們以為自己是誰啊,親王派代表來跟他們表態。」風路對著剛剛那名男子背影嗤了聲,「一群被耍的猴子,糟蹋了我的酒。」
越兵拿起自己沒喝的杯子安撫風路,「不過,這也說明對方安插了不少線眼在這夥人裡面,我們的一舉一動要更小心,免得遊戲還沒開始自己倒賠進去了。」
聽著越兵的話,莉莉絲覺得非常有道理,不住地點頭。先前去取酒食的酒女從後堂舉著大大小小的盤子回到前廳,各人又恢復互相取笑的常樣。
而過了約半個時辰,正是夜色與風雪一同深暗的時分,酒館的木轉門忽然嗖地打開,一隊配帶貴族長劍的男子按著雪帽走進酒館。領頭留著兩撇小鬍子的男人把吊墜掛在劍柄上,眼角吊得老高,彷彿除了他之外,在場再沒有人能與他的身份相符。
兩名陪酒女迎上去,他卻看也不看地單手撥開。看到這場景,越兵忍不住搬椅子靠近莉莉絲,小聲問:「那傢伙是舅舅的手下麼?」
「嗯,他叫修裡。」莉莉絲點頭,「菲依親王的貼身侍從之一,以前我剛好從他手裡接過一單生意所以認識他。」
「那麼這傢伙實際怎樣,現在看上去似乎很好對付。」至少越兵感覺比沙龍裡遇到的武癡更好掌握,只要讓風路去擦擦他的鞋子,三五下就能把他玩得暈頭轉向。
「這就不清楚了,」莉莉絲往越兵身邊再移移,「交接任務時他也是這樣,不過我感覺在他傲慢的眼神之後還有些什麼。」
「姑且先聽他說些什麼吧。」越兵裝作與莉莉絲咬耳朵的模樣,一邊用眼角打量叫修裡的男子。只見酒館中間有幾個各地代表先後站起身迎向修裡,之後恭敬地將絹紙交到他手上。
修裡接過絹紙,當著酒館內所有人的面抖開看,看完揚手丟給身後隨從,傲慢地環視久館內的人一圈,目光最終落到虹鶯與離離身上:「你們是……」
「我們是從白雲國來的遊客,」離離開口回答,「偶然路過的遊客,正想著下一步到菲依親王領地內觀賞風光,可惜特蘭亞冬夜總有大風雪,天黑以後我們只能在艾拔蘭停留。」
「哼,沒關係,如果你們想連夜出一會可以搭我的馬車,親王殿下的領地酒店比這下三爛酒館好得多,看你們的樣子應該住得起。」修裡努努小鬍子,似乎猜出了虹鶯與離離的身份。
「非常感謝閣下的盛情,」離離象對著王族一樣恭敬鞠躬道:「只是到達菲依親王的領地後已經深夜,我家主人旅途已非常疲勞,還請閣下留下聯絡方式,明日我們一定登門拜訪。」
「是嗎?那我就不強求了。」修裡如同無所謂般冷冷轉身,目光再度在酒館內轉一圈。
「呼……捏了一把汗。」風路小聲道,「要是上了賊車,今晚過後還不知道怎樣呢。」
「別松勁,馬上到我們了。」越兵更小聲地對風路說,「你去玩那小樣。」
「呃,老闆你呢?」風路毫無準備,瞪圓眼反問。
「我是老闆。」越兵大咧咧往椅子背上一靠,悠閒地接過酒女送上前的酒。
「我說,這誰都看得出來……」風路在兄弟們的嘲笑下無奈地砸砸嘴,搜肚刮腸地臨時組織對詞。
流浪詩人的五絃琴樂曲依然響亮,修裡的目光最終還是落在越兵彷彿在說「來問吧」的大咧咧坐姿上。幫著菲依親王辦過許多事,修裡自認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但越兵這種毫不遮掩流露出年少輕狂的類型,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年輕得志也需要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看第二眼越兵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修裡確定越兵這是在向他挑釁,兩撇小鬍子忍不住微微抖動:「那位閣下,有什麼事嗎?」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越兵抱著手斜眼修裡,「或者說事太小了不好意思說。」
「喔,那是什麼事呢?」修裡走到越兵的桌子前,自上而下凌視道,「不管什麼事都可以說說看,看看本人能不能幫上忙。」
風路終於準備好了,站起身像個地痞似地歪聲說:「我們老闆想請你閃閃,不要擋著他欣賞美女,難得趕到艾拔蘭看見有白雲國風味的美人,想多看兩眼都讓你給擋完了!識相點請讓讓,剛剛你不是沒泡到嗎?泡妞這種事通常不都是你不上我上,你不來我來麼?」
「什麼……」自當上菲依親王的心腹侍從後,修裡還是第一次遭人如此侮辱,右手幾乎忍不住顫抖要伸向腰間的貴族長劍。
而此時的酒館另一頭,虹鶯深知越兵可以輕鬆擺平修裡,只是摸不清越兵的用意,惟有不解地問離離:「你說少尉想幹什麼?」
「大概想摸清楚對方的咽喉在哪裡。」離離冷冷地看著風路也不示弱地亮出銀匕,「不知他從哪裡看出了那個侍從身後有鬼,修裡,菲依親王的心腹侍從,但與黑古商會往來密切,暗地裡做過很多他主子都不知道的事情。」
「大人別動氣,這冒失的小子我回頭教訓他。」越兵用酒杯彈掉風路手上的匕,面不改色地應對道:「我只想問問最近這種吊墜是不是很好賣,你看我的老妹買了一條,您劍上也掛著一條,我是在白雲國開店舖的,當然對能賺錢的玩意感興趣。」
見越兵彈飛風路匕的手勢不簡單,修裡不敢隨便亂動,「說到在白雲國開店舖,難道閣下是無雙天下商會的人?」
當修裡說到「無雙天下」四個字,在場的人幾乎同時大吃了一驚,酒館內的各種嘈雜聲頓時靜止,許多雙眼都對準了越兵,等著看他怎麼應答。
無雙天下,在特蘭亞帝國內幾乎成為了無敵與硬骨頭的象徵,眾人知道只有無雙天下商會才擊敗過北大6四處肆虐的亡靈,無雙天下商會的越兵有著唯一的瘟疫解毒配方、大量的魔武神器。
「哪裡,白雲國又不是剩下無雙天下一家商會,無雙天下商會想獨佔巴塞城的時候,我們枚拉娜商會不是依然站穩了腳跟了?」越兵盯視著修裡雙眼似笑非笑地回答。
「喔,是啊,閣下是枚拉娜商會旗下的老闆。」修裡眼神中閃過冷光,「枚拉娜商會把菲依親王殿下領地內的商舖帶領得很好,菲依殿下一直非常讚賞奧耐羅會長。」
「現在我有機會整理艾拔蘭城內的事務,理應找時間拜訪菲依親王殿下,」越兵卻打著哈哈,從懷中取出一顆小魔晶石說:「到時候還有勞大人您幫我指引下路。」
竟然拿自、自然魔晶石作見面禮。修裡看著紫瑩瑩的小石頭,暗暗地嚥下貪婪的口水。
修裡還不知道,當他強裝著面不改色地說著「肯定」的時候,越兵早把他背景與性情摸得一清二楚,早把「枚拉娜商會不惜一切,把救出奧耐羅會長的希望寄托到菲依親王身上」這個印象深深地印到了他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