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我們·春光乍現 正文 第45節 李萌:讓我取暖 4
    他說,我要工作了,沒有辦法聽你一點一點地講給我。你把它們寫下來吧,寫成故事,然後發給我看,好不好。我說,好。他總是忙碌的,在那個異常繁華的城市。在我看來,那裡就像一個高速旋轉的隨時都有可能做離心運動的物體。我對他說,你不要變成工作狂啊,千萬不要啊。然後他就笑了。可是他仍然在忙。我們聊天,只能聊很短的時間,然後他就會說,我不能陪你了,必須要工作了。每一次,我如同等待一個宣判一樣地等待這一句話,聽到了,就可以安心地點點頭。即使我是失望的,那麼一種小心翼翼的失望。然後我就不再說話了,瀏覽新聞,看Eglisholie,或者,只是趴在桌子上發呆。一直等到他下線的時候對我說再見。現在,我終於可以為他做一些事情了,不用再漫無目的地等待。我開始寫故事,把那些我從小就熟記於心的故事飛快地寫進電腦裡。速度快得讓我自己都吃驚,不假思索,一氣呵成。必要的時候用google搜索出一些資料,補充上那些我已經記不清楚的年代和數據,然後,就完成了。我把這些發過去的時候他顯然嚇了一跳,他說,怎麼這麼快。我就笑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平時給編輯寫約稿的時候,慢得那樣讓人沮喪,任何編輯都拿我沒有辦法。幾分鐘以後,他告訴我說,我看完了。每一次,我都會寫三四千字的故事給他,換來的,只是他幾分鐘的閱讀,然後告訴我說,我看完了,便繼續埋頭工作。可是,我就心滿意足了。就真的,心滿意足了。我抱著沉甸甸的D走回去。可是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他已經很多天都沒有在MS上出現,他的手提電話一如往常地打不通。我想親口告訴他生日快樂,可是我找不到他。我呆呆地坐在那裡,感到一種巨大的焦灼和無奈嚴嚴實實地包裹著我。然後,我非常無助地,悄悄地哭了。有一次寢室裡的女孩子們一起看一個新人選秀的決賽。我最喜歡7號,我們所有的人都喜歡7號。最後,7號就真的拿了第一名。大家開心地關掉電視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我一個人坐在那裡沉默了很久,難過得不能自已。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喜歡7號,是因為,從初賽的第一場,我就已經發現,7號和我一直想念的那個男人,長得居然如此相像。那一瞬間我無比深刻地想念著他。我想和他說話,我想聽到他的聲音,我想告訴他,我很想念他。可是,就如同此刻一樣,找不到他,並且,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他。我寫EMIL給他。我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買了禮物給你,可是我找不到你。你還記得自己的生日嗎,今晚香港的夜色是不是格外漂亮。最後我說,生日快樂。生日快樂。我說給他。就像他說給我的一樣,在我9歲生日的那個夜晚。我9歲的那天是我從H城回來的第四天。他打電話給我,我們說了很多話,他說,我陪你從8歲聊到9歲吧,我要做你9歲裡和你說生日快樂的第一個人。我就笑了。然後,十二點就真的到了。他說,生日快樂。生日快樂,他說。午夜的空氣那麼靜,我清晰地聽到了他的聲音,然後眼睛就澀了。我想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能哭的,不能哭。於是,我就使勁地笑起來。那天他去爬山。他告訴我,他們要在山頂野營,等著看第二天的日出。晚上,我第一次把手機連夜開著,放在枕邊。凌晨四點,它便真的響起來,上面寫著,太陽出來了。我握著手機,站在窗邊,天還沒有濛濛亮,一片漆黑。我抬起頭來,像他一樣,迎著太陽出現的方向,微笑。我9歲的第五天,他要去香港了。我確定自己是病了,前額微微發燙,渾身都沒有力氣,趴在桌上,病懨懨地等他的電話。然後,電話響了起來。我拿著聽筒,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我只是不停地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他說,半年以後,就會回來。可是,半年有多長,是不是很漫長,是不是非常非常漫長。他坐在去深圳的火車上,發短信給我說,我真的不想去,一點都不想。可我是一個男人,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你明白嗎?我明白,我明白他說的這所有的一切。我有多心疼他,心疼他孩子氣的脆弱和執拗。我告訴他說,我非常非常想你。他說,我也非常非常想你,想抱一抱你。在那個陰霾而沉悶的下午,我感覺身體裡在灼燒,並且,肆無忌憚地哭了出來。晚上他發來消息說,我到深圳了,明天一早就過關。晚安。我明白,一過了那道關,手機就徹底失去信號了。那條信息,就成了他留給我的最後一條。2004年4月日,那是他去香港的第一天。那一天,我開始寫日記。我要把這半年中的每一天都記錄下來,一直等到他回來。2004年9月9日,他的25歲生日。我在日記裡寫著,今天是你25歲的生日,我找不到你。那些層層疊疊的滯重的回憶,為什麼怎麼揮都揮不去。於是我為了他開始閱讀聖經。我不知道上帝會不會責備我的心地仍然不夠虔誠。但是我相信上帝聽到了我每一場鄭重的告白,我祈盼終有一天被接納,與他共同沐浴聖潔的上帝之光。我從小就顯得堅強而無畏,一個人面對所有的事情。我從來沒有感覺到這樣無助,在他面前甚至無法伸出手。我覺得他那麼遙遠,異常的遙遠,他在雲端,在和上帝靠近的地方,而不是我生活的世界。我每天讀聖經,睜大了眼睛頭腦清醒。我和上帝說很多的話。我只想一點一點地接近,有一天可以做一個真正的信徒為他祈福。他現在生活在那座遙遠的城市。那座城市瀕臨大海,有迷幻的夜和囂張的霓虹。他一個人在那裡,終日忙碌。我偶爾接到他的電話,聽他緩慢而疲憊的聲音,常常沉默。可是他不敢靠近我,他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害怕再受傷害。於是我小心翼翼地點頭,我不去為難他,是的,我不要他再受到任何傷害,然後充滿惶惑地逃走。我只是想陪在他身邊,抱一抱他,或者他可以掉下眼淚來,他如此孱弱。也許他真的累了,只是不知道需要休息多久。所以我選擇了等待。閱讀聖經,靠近上帝,然後等待時間流過,他的傷口終於癒合。他曾經告訴我,基督徒的愛情是從一而終的。他要等待上帝來安排他的愛。或許,當我足夠虔誠的時候,可以向上帝禱告吧。只是,我們是否還可以像相信上帝一樣,去相信一場從一而終的愛情?冬天又降臨,我的手再一次冰涼起來。我總是異常想念那雙溫暖的手掌,何時,還可以讓我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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