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唐 第二卷大展宏圖事可期 第一六二章揚威草原(一)
    第一六二章揚威草原

    李潛笑了笑起身拱手道:「在下李潛。現為大唐駕部郎中,左衛中郎將。奉李靖大總管之命前來拜會。」

    人的名樹的影,一代軍神的名聲果然比得上十萬大軍。康密蘇聽到立刻渾身顫抖,「你說的李靖……可是平蕭銑的李靖?」

    李潛微笑著點點頭,「不錯。而且,李大總管已經到了馬邑。明日他將親自率軍屯兵惡陽嶺。」

    康密蘇聽到這身體放佛失去了支撐,一屁股坐在地上。曹丘見狀,起身剛要上前扶起康密蘇,李潛伸手拉住了曹丘的胳膊輕輕搖搖頭。曹丘會意,坐下不語。人的動作是心理的最好寫照。現在康密蘇癱軟在地說明的心理防線已經開始崩塌,乃是勸降他的最好時機。若把他扶起來,他的心理肯定會有所變化,甚至可能會鋌而走險讓侍衛進來抓李潛兩人。李潛不能冒這個險。

    李潛繼續道:「康密蘇設,眼下的情況已非常明瞭。李總管親自帶兵出擊,說明他絕對有把握攻下定襄。到時你即便能跟著頡利逃回草原,只怕也狼狽不堪。而且以頡利的為人,他很可能會讓你們留下抵擋唐軍,自己獨自逃跑。康密蘇設,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康密蘇雖然震驚失態,但腦子並沒有變成一團漿糊,他知道李潛說的非常對。以頡利的為人絕對會幹這種事。

    李潛見康密蘇不語,繼續道:「到時,你若是留下對抗唐軍,刀劍無眼很可能會被亂軍斬殺。你若想投奔突利,哼哼,唐軍大勝之後突利也自身難保,又怎會回護你?留給你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投降不過……與其到山窮水盡再投降,為什麼不及早投降呢?」

    康密蘇心裡非常明白提前投降和山窮水盡再投降的差別。提前投降唐軍為了瓦解突厥人的士氣肯定會對投降的人予以厚待,封官賞賜等會有。而到了山窮水盡再投降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肯定不會得到多少優待。只是康密蘇跟隨頡利多年,心裡存了點忠誠之心。他雖然知道投降是眼下自己最好的選擇,卻繞不過心中的負疚感一時之間難以決定。

    李潛見狀立刻猜到了康密蘇的心事,道:「康密蘇設,你現在心裡肯定覺得投降對不起頡利。可你仔細想想,頡利是如何對你的?沒錯,以前頡利對你信任有加,視你為心腹,委以重任。可那是以前。現在頡利可還聽你的勸諫?若他聽你的勸諫,早就該遣使和談了。」

    康密蘇聽了心有慼慼然。

    李潛又道:「我們漢人有句古話,叫良禽擇木而棲。既然頡利已經不在信任你,你又何必非得為他盡忠?」

    一句良禽擇木而棲彷彿一把鑰匙打開了康密蘇的心結。他暗忖道,對啊。頡利已經不在像以前那樣信任他了。對他的勸諫都置若罔聞,甚至帶頭罵他是軟骨頭、膽小鬼,絲毫不體諒他的一片苦心。既然這樣自己何必跟著頡利一條道走到黑?

    想到這康密蘇緩緩站起來,望著李潛道:「李將軍,你說的不錯。良禽擇木而棲,既然頡利不在信任我,我又何必為他盡忠。我康密蘇,願降」

    李潛大喜,當下約定好康密蘇投降的細節。當李潛說到蕭太后和楊政道時,康密蘇原本就有新將這兩人當成投降的見面禮,自然拍著胸脯保住肯定會將他們控制起來交給李大總管。

    與康密蘇約定好之後。李潛和曹丘匆匆回到住處。李潛讓曹丘明日一早出城到惡陽嶺向李靖匯報。他自己則留在定襄坐鎮以防不測。

    次日一早曹丘出城,等到傍晚李潛率大軍來到惡陽嶺。曹丘趕緊將情況詳細稟明李靖。李靖聽了讓他抓緊回定襄,告訴李潛今晚他率兵突襲定襄。讓康密蘇做好準備。

    曹丘趕到定襄,悄悄入城來到據點,見了李潛將李靖的安排如實相告。

    李潛聽了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了。你剛走沒多久,突厥人的斥候就發現了李大總管率領了精騎,飛報給了頡利。頡利聽了連忙召來親信商議。那些當初誇下海口要與我軍死戰的突厥人聽到這個消息皆大驚失色,囁嚅不敢言。最後還是頡利冷靜下來,認為李靖一向用兵沉穩,不會輕易孤軍深入。現在他帶著三千精騎突然出現在馬邑,那麼大軍肯定就在附近。定襄幾乎沒有城防,五千突厥騎兵雖然能夠戰勝我軍的三千精騎,但肯定得付出很大的代價。一旦我軍的大軍將他們包圍,他們可就插翅難飛了。」

    李潛頓了頓,又道:「頡利決定趁著李大總管還沒來之前先撤退到磧口。中午時他已帶著兩千多人先行撤退了,讓康密蘇帶著蕭皇后和楊政道隨後撤退到磧口與他會合,定襄城現在只剩下不到兩千人斷後。」

    曹丘急忙問道:「康密蘇不是答應……」

    「康密蘇接到消息便與我聯繫。他說他會盡量拖延時間出發。這樣可以擺脫頡利的控制,而且也可以避免李大總管攻城時的誤傷。等明天定襄局勢穩定了他再回來。傍晚時他率部出的城,我估計他現在紮營的位置距離定襄不會超過三十里。我已派許德昭帶著楚仲才喬裝改扮等人跟著頡利去了。你現在的任務是帶人摸到突厥人存放馬匹的地方,等我軍進攻就放火燒馬廄,讓敵人自顧不暇。」

    「諾」曹丘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召集人馬去安排。

    李潛猜的不錯。康密蘇率兵立刻定襄後走了三十多里便以天色已晚為由下令紮營休息。侍衛在地上鋪了一張厚厚的毛毯請康密蘇稍坐,然後又拿來馬奶酒、奶酪、果脯讓他暫時墊墊肚子。

    康密蘇此刻哪有胃口,不過肚子也的確有些餓了。他捏了塊果脯咬了一口。人年紀大的就喜歡吃些甜的。想當年騎著駿馬在草原上縱橫馳騁,用手中的彎刀狠狠斬向馬前的敵人時喜歡喝的是大碗的烈酒,喜歡吃的大塊的肥肉。現在不行了。烈酒喝多了會頭疼兩三天,肥肉一點也吃不下了。反倒對以前不怎喜歡的甜品越來越喜歡了。

    康密蘇吃了一塊果脯,正要伸手再取一塊,卻聽到不遠處有個稚嫩的聲音道:「奶奶,我想吃果脯。」

    康密蘇急忙回頭,看到披著白狐裘大氅的蕭皇后手裡領著楊政道正站在不遠處。此時天色已暗,侍衛們燃起了篝火,火光照著蕭皇后身上,只見她雲髻高聳,霧鬢低垂,細眉如畫,雙瞳剪水,顧盼生姿,香腮如雪,如曉花含露,似雨後秋菊,特別是眉宇間那抹淡淡卻化不開的憂愁,更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

    康密蘇只覺渾身燥熱。他無法想像,已年逾五十,飽經風霜的蕭皇后竟然依舊這麼美艷動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如同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讓人忍不住想吃一口。然而理智卻告訴他,這個女人是他晉身的階梯,日後的富貴全繫於她身上了。

    康密蘇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蠢蠢欲動的心火,伸手抓起一把果脯,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對楊政道招手道:「來。給你吃。」

    楊政道大喜過望,鬆開蕭皇后的手跑過去。他生的本來就胖,再加上穿了厚厚的皮裘,看上去像只肥笨的企鵝,令康密蘇忍不住發笑。楊政道從康密蘇手裡抓過果脯,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顆放進嘴裡嚼起來。

    康密蘇起身對蕭皇后道:「請皇后殿下過來坐。」

    蕭皇后輕移蓮步,來到康密蘇身前。康密蘇立刻嗅到一股香氣,如蘭麝之香,卻比蘭麝更加馥郁濃厚。康密蘇的小腹燥熱再起,此刻他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若是睡了她那該是什麼滋味?

    「康密蘇設,」蕭皇后柔美地聲音響起,「您這是要把我們孤兒寡婦帶到哪裡去?」

    康密蘇急忙壓下邪念,不自然地笑了笑,「當然是去您應該去的地方。」

    蕭皇后並非胸大無腦的傻女人,她聽到這話心中立刻冒出一個不好的念頭,歎息一聲,「是嗎?該來的終究會來。賤妾厚顏苟活了十二年。在揚州時賤妾就該為陛下殉葬。康密蘇設,賤妾死不足惜,只求您留政道一條命,哪怕讓他給您當奴隸也好。這孩子太可憐了。」說到傷心處蕭皇后忍不住淚水漣漣。

    看到蕭皇后梨花帶雨的樣子,康密蘇忍不住心生酸楚。他趕緊道:「皇后娘娘多慮了。我怎麼會忍心殺了你呢。你放心,我會保你們平安。」

    「真的?」蕭皇后睜大眼睛望著康密蘇。康密蘇忍不住心跳再次加快。康密蘇忽然想起草原故老相傳的一個故事,說世上有一種女人,她們是草原的精靈轉世,天生就有無窮的魅力,舉手投足之間便能讓男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任何一個男人遇上這樣的女人,都會心甘情願的當她的奴隸。康密蘇卻不知道,在漢人中也有這個傳說,只不過漢人一般稱之為紅顏禍水。

    此刻,康密蘇就忍不住想拜倒在蕭皇后的裙下當她的奴隸。不過康密蘇早已不是血氣方剛愛衝動的毛頭小伙子,他更清楚自己若把蕭皇后據為己有,不僅頡利不會放過他,大唐也不會饒了他。那他就徹底沒活路了。康密蘇趕緊將視線從蕭皇后的俏臉上移開,咕咚一聲嚥下一口唾沫,道:「當然是真的。」

    「那您為何不跟大汗一塊走,反而一再拖延啟程的時間?而且走到這就紮營?」

    康密蘇一愣,他沒想到蕭皇后竟然發覺了。他悄悄向一旁的侍衛打了個手勢。卻不料他的動作被蕭皇后發覺了。

    蕭皇后道:「您不用這麼小心。賤妾早已心死不會反抗。跟著賤妾的這些人也都是些去國離家的可憐人,賤妾也不想讓他們因賤妾而死在異鄉。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無論您是想將賤妾獻給別人,還是您想帶著賤妾遠走高飛,賤妾都只能接受。」

    一句只能接受透著無盡的辛酸和無奈。康密蘇的心都忍不住痛了一下。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你說的不錯,我的確一再拖延動身的時間。目的嘛,就是不想跟著頡利。」

    蕭皇后從嫁給楊廣開始就受到勾心鬥角的權謀熏陶,轉眼間便明白了康密蘇的想法,「你要降唐?」

    康密蘇點點頭,「你真聰明。沒錯。頡利已是窮途末路,與其跟著他被唐軍象攆牛羊一樣狼狽逃竄,還不如及早降唐也好謀個出路。」

    「而我們孤兒寡婦便是你謀出路的階梯,是嗎?」蕭皇后淡淡地道。

    「的確如此。不過,對您來說這樣不更好嗎?難道您還想跟著頡利在草原上度過餘生?」

    蕭皇后聽了默默無語。她是漢人,中原是生她養她的故土,她當然想留在中原。可惜她只是個弱女子,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任由別人操縱安排。過去的幾十年裡,楊廣、宇文化及、竇建德、頡利,這些人一個接一個的操縱著他的命運。現在又是康密蘇,以後還可能是誰?

    「您放心。唐國陛下仁德寬厚,一定會善待您的。我記得您的弟弟在唐國當宰相,相信不久您就可以返回中原與親人團聚。」

    「回中原嗎?」蕭皇后眼神迷離地望著南方。蕭瑀,那個從小跟著自己從江南來到長安相依為命的弟弟現在也已經老了吧?聽說孫子都四歲了。時間過的可真快,一轉眼二十多年沒見他了。

    康密蘇看到蕭皇后望著南方出神沒有打攪她悄然離去。

    當晚子時,李靖率三千精騎進攻定襄。戰鬥其實很輕鬆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李靖的進攻剛開始,曹丘便帶人在突厥人的馬廄附近放火。突厥人毫無戰意,立刻驚亂,四下逃散,不到半個時辰李靖就佔據了定襄。

    得知李靖已經入城,李潛匆匆趕去迎接。來到主街,李潛看到兩隊玄甲精騎手持火把將大街照的如同白晝一般,李靖端坐在一匹駿馬上正緩緩而來。李潛上前拱手道:「見過大總管。」

    李靖勒住戰馬,翻身下來拱手回禮,「康密蘇何在?」

    「傍晚前康密蘇帶著蕭皇后和楊政道出的城,下官與他約定明早回定襄。」

    李靖點點頭,「等他來到你安排他去說服突利。」

    李潛點點頭,「下官明白。不過,康密蘇投降的消息肯定瞞不住頡利。頡利定會再次撤往草原腹地,若讓他跑了再想抓他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不用擔心。」李靖微笑著道:「李監門(李績)此前已自雲中出兵前去攔截。柴刺史、任城王、薛都督、衛都督皆已出兵,幾路合圍之下頡利插翅難逃。」

    李潛點點頭,「大總管運籌帷幄成竹在胸,下官佩服。」

    李靖一笑,然後又交待了李潛幾件事。兩人別分開行動接管定襄。

    次日一早,康密蘇果然如約回定襄投降。李靖接到消息,立刻下令玄甲精騎在城外列隊迎候。

    城外,康密蘇率千餘部眾正在等候李靖的命令。馬車上,楊政道冰涼的小手緊緊握著蕭皇后同樣冰涼的手,顫聲道:「奶奶,咱們到哪裡了?」

    蕭皇后輕輕捏了捏楊政道的冰涼的臉頰,道:「咱們又回到定襄了。」

    「咱們怎麼又回來了?唐軍不是來打定襄了嗎?他們會不會把咱們殺了?」

    蕭皇后笑了笑,安慰他道:「唐軍不會殺咱們。他們會帶我們回家。」

    「回家?咱們的家不就在定襄嗎?」楊政道迷惑地問。

    「定襄不是咱們的家,只是咱們暫時住的地方。咱們的家在中原。」

    楊政道不知道中原是哪裡。不過只要和奶奶在一起,他就放心了。

    這是忽然傳來隆隆馬蹄聲。蕭皇后輕輕掀開馬車的門簾,一陣冷風吹進來,凍的楊政道直打哆嗦,他趕緊向蕭皇后身上靠過去。蕭皇后挪了挪身體,將楊政道擋在身後,從門簾縫隙向外望去。只見城內飛馳而出兩隊玄甲騎兵雁翎一樣在城門外排開。緊跟著城內又馳來數隊騎兵依次在城外排開。直到騎兵排滿了十隊,城中才不再馳出騎兵。千餘名騎兵在城門兩側排成兩個十隊的方陣。整個方陣橫平豎直,無論橫看豎看斜著看都跟刀切的一樣整齊,且整個排陣的過程不超過一盞茶功夫。即便是馬背上長大的突厥人想做到這點也很不容易。然而,這支騎兵卻做到了。

    「果然是身經百戰的精兵」蕭皇后低聲自語道。雖然蕭皇后對行軍打仗並不瞭解,但以前她曾陪著隋煬帝無數次檢閱過隋朝的精兵,眼力自然還是有的。眼前這支玄甲騎兵不僅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更重要的是那些士卒表現出來的氣質讓她動容。上千名騎兵全都一手控韁一手持馬槊,目視前方,不動如山嶽般的穩穩停在那裡,沒有一絲喧嘩。而且在他們的目光裡閃動著強烈的戰鬥渴望,彷彿一隻隻蓄勢待發的猛虎一般。

    康密蘇也被唐軍的陣容徹底震撼了。他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這支分外熟悉,給突厥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的騎兵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直到城門處再次響起的清脆馬蹄聲將他驚醒,他才低聲自語了一句,「竟然是玄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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