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宗穎聽了麥紫瀾的話徉怒,道:「紫瀾,怎麼能對李公子這麼沒禮貌?李公子駕臨寒舍,寒舍真是蓬蓽生輝,老夫榮幸之至。」後一句卻是對李潛說的。
李潛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麥紫瀾究竟如何向梅宗穎說的,難不成麥紫瀾並未把他是梅宗際徒弟的事告訴梅宗穎?還是梅宗穎小心謹慎,怕錯認了親戚而故意裝作不知道?不過,不論怎樣,梅宗穎既然不說透,李潛自然也不會貿貿然上前認親戚。
於是李潛掙脫了麥紫瀾的小手,長揖道:「在下李潛拜見梅大夫。」
梅宗穎上前攜了李潛的手,讓進書房,落座,奉茶,一應客套走完,梅宗穎才道:「前幾日,小女告訴老夫說李公子想在長安附近辦個工坊,老夫也覺得可行。便派人查到長安附近看了一番,選了三個比較合適的地方,今天特意請李公子過來參詳一下,看看該把工坊選在哪裡才好。」
聽到梅宗穎如此說,李潛更加納悶了。上次他與麥紫瀾商議如何不引起柴紹的誤會讓他和梅宗穎見一面時,的確想到的是用選工坊位置這個托辭。不過,李潛當時只是想找個托辭而已,並未想過梅宗穎會這麼做。因為在長安附近辦工坊並不划算。一是地價成本高,二是工匠需要從江南過來,安置起來很麻煩。三是原料運送也不方便。不過,優勢還是有的,那就是供貨及時。
李潛吃不透是麥紫瀾故意沒告訴梅宗穎他此行的真正目的,還是梅宗穎太謹慎。所以李潛轉頭看了看麥紫瀾,卻發現她正拿著一顆葡萄心無旁騖的剝皮。李潛立刻認定,肯定是這小丫頭片子在搗鬼!
於是李潛起身道:「梅大夫……」
梅宗穎擺擺手道:「李公子不必客氣,咱們既然已經決定合作,日後就是一家人,若李公子不嫌棄,老夫托大,你就叫老夫一聲老伯,老夫叫你一聲賢侄如何?」
李潛點點頭道:「老伯有命,小侄焉敢不從。老伯,其實小侄此次來並非為工坊選址的。」
梅宗穎一愣,轉頭看了看麥紫瀾。麥紫瀾終於憋不住了,忍不住格格笑道:「大壞蛋,誰讓你現在說的?選完工坊地址再說能憋死你啊?」
梅宗穎瞪了麥紫瀾一眼,道:「紫瀾,不得對李公子無禮。李公子代表的乃是柴國公,是我們的貴客,你焉能如此失禮?」說著,他轉向李潛拱手道:「賢侄莫要怪罪。這丫頭被老夫寵壞了,失禮之處還請賢侄海涵。」
「義父,」麥紫瀾丟下葡萄,跑過去,用沾著葡萄汁的小手扯著梅宗穎的衣衫,撒嬌道:「你何必跟他客氣。你不知道,他對我可凶了。還……」說著,麥紫瀾頓住,眼圈微紅,好似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
梅宗穎面色突然嚴肅起來,轉頭望向李潛,道:「李公子,雖然老夫沒什麼權勢,但也不是軟柿子。老夫奉勸你不要仰仗著柴國公的權勢欺負我家紫瀾!老夫雖然沒權沒勢,不過紫瀾的祖父可是前朝宿國公,現在朝中的高官,有不少與紫瀾家乃通家之好。別人不說,單一個蕭尚書,就足夠你吃不了兜著走!」
看到梅宗穎動了真怒,李潛立刻意識到這小丫頭片子又開始捉弄自己了。自己幹過什麼?不就抓了她的手腕嗎?那還不是因為她情緒激動,忘記手裡拿著刀,差點砍了自己?這小丫頭片子,可真會夠鬼的,她故意不說明白,裝出一付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來誤導梅宗穎。讓梅宗穎以為自己對她幹了什麼見不到人的事。
李潛趕緊長揖道:「梅老伯,此事是誤會。小侄,小侄一言兩語也說不清楚。請老伯容小侄解釋。」
梅宗穎說完那番話,也覺得說的重了。剛才麥紫瀾還拉著李潛的手呢,怎麼這麼快就說李潛欺負她了?莫非兩人心生情愫,這一切都是小情侶間的嬉鬧?還是其中有什麼隱情?若是兩人真心生情愫,那更得趁機好好敲打一番李潛。
於是梅宗穎哼了一聲,坐下道:「解釋?好老夫就看你如何解釋!」
李潛偷瞥了一眼麥紫瀾,發現她眼裡全是得意的笑。李潛不禁心中暗忖,臭丫頭,等會認了親,看我不好好整你!李潛打定主意,道:「老伯,在解釋之前,小侄請你先看一樣東西。」
梅宗穎納悶,「什麼東西?」
李潛解下佩刀,雙手奉上。麥紫瀾突然過來一把將刀搶過去,不滿地道:「這刀有什麼好看的。李潛,你別岔開話題,趕緊向義父解釋你為什麼要欺負我。」
梅宗穎覺得有道理,道:「刀一會再看。你先說。」
李潛看到梅宗穎的神情,知道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這事只怕會讓他更加誤會。可若不挑明關係,任何解釋都無法消除梅宗穎的不滿。無奈之下,李潛只得道:「老伯,你可聽過梅宗際這個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梅宗穎立刻跳起來,怔怔地望著李潛。而麥紫瀾則在一旁抱著刀,辛苦的憋著笑。
過了好一會,梅宗穎反應過來,一個健步衝到李潛跟前,一把抓住李潛的手腕,道:「你是如何知道這個名字的?說!」
李潛的手腕好似被鐵箍箍住一般,心中暗忖,看不出梅宗穎體形富態的跟麵團似的,卻是個練家子。他怕梅宗穎誤會,連忙道:「他老人家是我師父。」
「什麼?!」梅宗穎目瞪口呆,不知不覺鬆開了手,後退一步指著李潛道:「你……你……這麼說你……」
李潛連連點頭。梅宗穎見狀,立刻明白李潛的身份,垂下手,長歎一聲。
麥紫瀾看到兩人的舉動,倍感好奇。笑意也徹底消失了。
「紫瀾,把刀拿來。」梅宗穎雖然聽到李潛如此說,但空口無憑,心中還有些不放心。於是,他立刻想起李潛剛才讓他看的那把刀來。而且,聯想到剛才麥紫瀾搶過刀的舉動,梅宗穎已經猜到這小丫頭肯定早就知道這些了,只是一直瞞著自己。既然是這樣,剛才那些讓他誤會李潛欺負麥紫瀾的種種所為肯定都是這丫頭在搞鬼了。不過現在梅宗穎心中激動,顧不得計較這些,急忙要過刀來。
麥紫瀾奉上刀,梅宗穎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刀鞘,又抽出刀來仔細看了看,忍不住激動的老淚縱橫。刀沒錯,是大哥一直不離身的佩刀。梅宗穎插回刀,將刀遞給李潛道:「大哥現在可好?」
李潛接過刀,搖頭,眼圈微紅,道:「師父他老人家現在身體很差,而且咳嗽的厲害。」
「他現在哪裡?」
李潛道:「宕州一個叫牛家峪的小村子。」
「你立刻修書一封,我馬上派人接他。」
李潛遲疑了片刻,道:「可是師父還被通緝……」
梅宗穎一擺手道:「已經取消了。這次我到長安來就是為了此事。」
麥紫瀾點點頭,道:「義父捐獻給趙郡王五萬石糧食充作軍糧,向陛下提了個請求,希望能撤銷大伯的通緝。陛下已經同意了。」
原來如此。李潛一愣,隨即立刻望向麥紫瀾,卻見麥紫瀾掩著嘴偷偷地笑,他立刻明白,這小丫頭又是故意不告訴他這些的。
李潛心裡縱然對麥紫瀾不滿,但師父的事比生紫瀾的氣更重要。於是,他拱手道:「老伯……」
「你叫我什麼?」梅宗穎打斷李潛的話頭道。
李潛立刻醒悟,連忙跪下道:「小侄李潛拜見師叔。」
梅宗穎起身,彎腰扶起李潛,垂淚道:「都是師叔沒用,這些年讓大哥和你受苦了。」
李潛搖頭,道:「師叔不比自責。這些年師父和小侄挺好的。除了窮一點,日子倒也很開心。小侄這就去寫信。」
梅宗穎點點頭,對麥紫瀾道:「紫瀾,還不見過你師哥。」
麥紫瀾過來,沖李潛福了一福,道:「紫瀾見過師哥。」說著沖李潛扮了個鬼臉。
李潛見了哭笑不得,只是礙著梅宗穎在場不便與麥紫瀾多糾纏,只能忍著笑回禮。
梅宗穎吩咐道:「紫瀾,去為你師哥磨墨。」
麥紫瀾應了一聲,偷偷白了一眼李潛,然後快步走到裡面取了墨,在硯台裡加上兩小勺清水,慢慢磨起來。
李潛向梅宗穎告了罪來到書案前,取了信箋鋪在案上,一邊思忖如何寫信,一邊手拿握毛筆舉著,等麥紫瀾磨好墨。也許是因梅宗穎在旁邊看著,麥紫瀾這次出奇的老實,很快磨好墨,道:「師哥請。」
李潛提筆蘸了墨,由於打好了腹稿,很快書寫完了給師父梅宗際的信。然後又寫了封給馬三寶的信。寫完之後,李潛將信向梅宗穎奉上,道:「師叔,這封是小侄寫給師父的信,這封是小侄寫給佑川縣驛館班頭馬三奎的信。他是小侄的好友。牛家峪地處偏僻,不好找。馬三奎曾去過那裡。師叔可著人將這封信交給馬三奎,他看後自會帶路。」
梅宗穎點點頭,看也沒看信便交給麥紫瀾道:「你將信封好。讓老吳帶人一趟……不,讓老吳準備好,明日我親自去一趟牛家峪。」
麥紫瀾詫異道:「義父為何要親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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