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宗穎道:「這一路上少不得要風餐露宿奔波勞累。大哥身體不好,若老吳去,一路上投宿都成問題。老夫好歹還有個朝散大夫的頭銜,能投宿驛站,雖然驛站很簡陋,但總好過風餐露宿。」
「可這邊的事情?」
「這邊的事已辦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你看著辦就行。賢侄。」梅宗穎轉頭對李潛道:「咱們也不是外人。紫瀾年幼不懂事,這邊還得請你多關照。」
李潛暗忖,她年幼不懂事這倒是真的,可我關照她?沒搞錯吧?現在我得求她罩著才行。他偷偷瞥了麥紫瀾一眼,果然麥紫瀾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譏笑。
梅宗穎在側,李潛無瑕理會麥紫瀾,沖梅宗穎拱手道:「師叔放心,小侄定當竭盡所能。只是,小侄想知道,師叔接了師父以後會去哪裡?」
聽到李潛的詢問,梅宗穎頓了片刻,道:「我那大哥最是倔強。我會盡量勸他來長安,他若不肯,我們就先去蘇州。等安頓下來再與你聯繫。」
李潛點點頭,道:「也好。江南氣候濕潤對師父的身體有好處。小侄一有空就去蘇州拜見師父。」
梅宗穎點點頭,道:「如此正好。紫瀾,你去安排一下,我與你師哥今日要好好喝兩杯。把咱們帶來的女兒紅拿來讓你師哥好好嘗嘗。另外,告訴老許和老吳,這宅子咱們剛接過來,讓他們警醒著點,看看有沒有別人安插的眼線。若發現了先不要動,仔細防備著就是。」
麥紫瀾點點頭,應了一聲轉身出去,等她轉過身,背著梅宗穎沖李潛作了個鬼臉這才邁著淑女步離開。
等麥紫瀾走了,梅宗穎低聲道:「你的戶籍可弄妥了?」
李潛點點頭,道:「師父以前弄的,籍貫、上三代至親都沒問題,不會被人找出什麼毛病來。」
梅宗穎點點頭,道:「可惜你的身份太過敏感,大哥的事多花點錢就能辦了,你這事……唉。」
李潛見狀,心中一暖,安慰他道:「師叔,無妨。小侄現在過的也挺好。再說,那些恩怨都是上代的事,師父曾一再叮囑小侄好好生活,不要想著報仇。」
梅宗穎拉起李潛的手輕輕拍著道:「你能這樣想就好。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天下基本已安定,還是好生過日子的好。」
李潛知道梅宗穎有許多話沒說出口,不過對他的好意李潛心中非常感激,道:「師叔說的是。」
說完,兩人便都不在言語。梅宗穎或許覺得有些尷尬,打破寂靜道:「這些日子,我明顯感覺到了紫瀾的變化。以前雖然她也捉弄人,但每次都帶有很深的機心,從未像這幾天這般,存粹是小孩子的惡作劇。老夫可以看得出來,她適才捉弄你只是為了開心。」
李潛有些尷尬,想了想,道:「以前紫瀾也許是因為心裡壓力太大,那天,小侄與她談了很久,當時,小侄很擔心。」
李潛並未說出他擔心什麼,不過梅宗穎已經明白了,接口道:「老夫以前也非常擔心。不過,現在好了。賢侄,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有空要多陪陪她。」
李潛有些為難,因為柴紹曾鄭重告誡過他,讓他這段時間沒事不要外出,提防李元吉報復他。不過他還是點點頭,道:「小侄會的。」
梅宗穎忽然道:「這宅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你搬來吧。」
李潛一愣,道:「這不太方便吧?」
梅宗穎道:「有什麼不方便的?你來了能多照顧紫瀾一些,我也就放心了,豈不很好?再說,你總不能一輩子住在柴國公府上吧?不如這樣,我將宅子過到你名下如何?」
李潛知道梅宗穎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解釋道:「師叔,小侄不是這個意思。小侄的意思是若讓柴國公知道了他會怎麼想?」
梅宗穎一拍腦袋,恍然大悟,笑道:「只顧著高興,忘記這茬了。那就先不過給你,等你要成婚了再過給你,算是師叔給你的賀禮。」
李潛連忙推辭道:「師叔,如此貴重禮物小侄受不起。」
梅宗穎眼睛一瞪,道:「怎的?看不起師叔?」
李潛連忙擺手,「不,不。小侄不是這個意思。」
梅宗穎道:「不是這個意思就老實聽我安排。」
李潛見梅宗穎堅持,只得滿心歡喜地拜謝。這倒不是他貪財,而是他一直想在長安買座宅子,將師父和牛大叔、牛大嬸接來享福。只是,他知道以他的收入根本不可能。雖然現在他參與了四海商號和柴紹的合作,佔了一成干股,但想指望這個干股掙錢,只怕還得等上好幾年。現在他向梅宗穎的挑明了關係,成了一家人,他當然不能拒絕梅宗穎的好意。何況他心裡也有了下一個賺錢的計劃,若能將這個計劃實施開,四海商號絕對會大賺特賺。
梅宗穎又道:「工坊選址的事一會你和紫瀾好好談談。」
李潛詫異,道:「師叔真的決定要在京畿建工坊?這樣一來花費看就增加了許多。」
梅宗穎道:「問題不能這樣看。雖然工坊建在京畿會增加開支,但你要想到,若我們在京畿建了工坊,柴國公會怎樣想?說實話,師叔我根本沒打算在這樁生意上賺錢。」
李潛立刻明白了梅宗穎的想法。若在江南生產器械,成本的確能降下來,但對柴紹來說,他鞭長莫及無法控制大局,心裡肯定會有想法。若在京畿建了工坊,以柴紹的地位和影響力便能控制大局,而他也肯定會明白此舉是梅宗穎向他表的誠意,如此一來,雙方的合作將更加密切。說句難聽的,這樣梅宗穎就抱上了柴紹的粗腿。那麼四海商號將可以借助柴紹的勢力在京畿站穩腳跟,那還愁日後不賺錢嗎?
李潛點點頭,道:「多謝師叔指點,是小侄想的不周。」
兩人又聊了一會閒話,麥紫瀾便安排妥當,將酒菜上來,三人入席。因為彼此間已經熟絡,倒也不拘束,喝了不少酒。席間,李潛還將他自從出谷以來所經歷的事細細說與梅宗穎聽。梅宗穎聽了震驚不已。他完全沒想到李潛會在短短幾個月時間的經歷會如此起伏跌宕,少不得唏噓不已,痛飲幾杯。
梅宗穎或許因為太高興喝的太多,也許是因女兒紅的後勁太大,喝了大概一個多時辰,梅宗穎不勝酒力。麥紫瀾便扶著梅宗穎送他回房休息。
送走了梅宗穎,麥紫瀾回來,屏退了下人。房間裡只剩下麥紫瀾和李潛。李潛已經有了五六分醉意。而麥紫瀾也腮如桃花,雙眸如星,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已醉意不淺。
兩人先商量了片刻,將工坊選在萬年縣。而後,李潛見麥紫瀾已經醉意不淺,便勸道:「紫瀾,時間不早,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該回去了。」
麥紫瀾白了李潛一眼,道:「你是不是怕我?」
李潛一愣,道:「這話從何說起?」
麥紫瀾兩隻小手把玩著酒樽,道:「今天在國公府,我問你那個傻大個為什麼著急離開,你說他是怕我。現在你又著急離開,難不成你也怕我?」
李潛笑道:「你個小丫頭,我怕你作什麼?」
麥紫瀾聽了,嘴角一翹道:「你不怕我為什麼不能多陪陪我?你知不知道,我有時真希望自己是個傻子才好。」
李潛一愣,道:「為什麼?」
麥紫瀾出神地望著酒樽裡的液體,道:「只有那樣我才覺得最開心。」
李潛頓了片刻,道:「你為什麼會不開心?難道別人還敢給你臉色看?雖然現在你的親人不在了,但你有疼你愛你的義父,還有陛下是你乾爹,誰敢給你臉色?」
麥紫瀾撇撇嘴,道:「那不過是仰仗別人而已。除卻這些,誰又會正眼瞧我呢?」
李潛驚訝,道:「為什麼這樣說?」
麥紫瀾放下酒樽道:「那天,柴國公走了以後,乾爹問我,是想要公主封號呢還是郡主封號呢?」
李潛一愣,無論公主還是郡主對他來說都是高不可攀。不過,他更好奇麥紫瀾會如何選擇。所以,他很好奇地問道:「你怎麼說?」
麥紫瀾舉起酒樽道:「你喝了這一樽我才告訴你。」
李潛無奈,只得飲了一樽,道:「我喝了。你說吧。」
麥紫瀾輕輕啜了口樽中的酒液,道:「我告訴乾爹,我既不想要公主封號,也不想要郡主封號。」
李潛詫異,道:「為什麼?」
麥紫瀾歎了一聲道:「你難道不覺得那封號是個枷鎖嗎?一旦要了封號,我這輩子都得任人擺佈了。」
李潛恍然大悟。自古皇家的婚姻都是政治交易。若麥紫瀾接受了封號,那她的婚姻也將擺脫不了政治色彩。對麥紫瀾來說,這絕不是她所希望的。
於是李潛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公主郡主雖然地位尊崇,卻未必有你這般自在。」
麥紫瀾淡淡一笑,道:「我自在嗎?我怎麼不覺得?」
李潛正色道:「你如何不自在了?師叔可曾約束過你?」
麥紫瀾點點頭,道:「義父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可是,那有什麼用?我的婚事你覺得義父能做的了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