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的草原上,兩人兩騎隔著遠遠的距離,相對而立。
其中一方是一個高大英俊的少年,白袍銀鎧,手執長槍,立馬陣前,自有一股勃勃英氣。
他的相貌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身上卻已經帶上了久經戰場的殺氣,看著前方的對手,眉頭微皺,一股強大的氣勢自他身上散發出來,身後戰袍隨風飄動,長槍微微前舉,隨時準備發起進攻。
在另一面,封沙漠然挺起方天畫戟,遙指前方,臉色一片平靜,眼中卻隱隱有興奮的光芒閃動。
陡然,少年大喝一聲,雙腿用力一挾馬腹,戰馬發力飛奔,瞬間便達到極速,挺槍躍馬向封沙猛衝過去。
見對手已經發動,封沙只用腳跟輕輕一碰馬腹,黑馬便已邁開大步,飛速狂奔,馬速比對方快了不止一倍。
平坦的草原上,兩匹戰馬馱著兩名絕世猛將,如兩道閃電劃破長空,快速地向對方射去。那兩位猛將挺起長長的鋒利武器刺向對方,身上迸發出的狂暴氣勢令旁觀者望之心驚,不由拉馬向後退了兩步。
閃電飛射,重重地撞在一起,巨大的轟響自草原上鳴起,響徹雲霄。
自這一聲轟響過後,二馬交錯而過。黑色野馬還能保持著原來的行進方向,而另一匹戰馬卻歪歪斜斜地向旁跑去,馬上少年伏在馬上,手中長槍貼在馬背上,似乎已無力拿起。
蹄聲陣陣,封沙拉住韁繩,停馬轉向,望著遠處那少年的背影,眼中微有驚色。
剛才那一回合,兩匹戰馬相對狂奔,長槍與方天畫戟重擊在一起,封沙用力刺出一戟,本想一戟震飛少年手中長槍,給他一個小小教訓,想不到竟然無法做到。這少年的強大力量實在出乎他的意料,如果能接受他的教導,很快就會變得更強,足以成為自己的對手,想到這裡,封沙心中不由高興起來。
那少年跑出了好遠,才從馬上抬起身子,微微喘息著撥轉馬頭,滿臉脹紅,望著面不改色的封沙,眼中充滿了驚訝敬佩的神色。
像這麼大力氣的人他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在西涼自己見過的能與自己較量的只有父親與令明二人,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單以力量勝過自己。
他撥馬正對封沙,滿面尊敬凝重之色,舉起長槍,長嘯一聲,挺槍躍馬,再度向封沙衝殺過去。
封沙持戟指向這少年,卻沒有催馬與之相對衝擊。他既起了憐才之念,便不肯靠自己坐騎強橫的衝撞力量占對手的便宜,只是挺起長戟,靜靜等待對方的進攻。
少年胯下戰馬大步飛奔,速度越來越快,最後便如化作一枝利箭,直射那持戟平靜以待的對手。
強烈的鬥志自少年的身上蓬勃而出,望著那值得尊敬的對手,少年用力挾緊馬腹,使盡渾身力氣,挺槍刺向他的前胸。
封沙面色絲毫不變,長戟揮出,將槍桿擊到一旁。蹄聲急促,戰馬自黑馬身邊擦過,那狂奔帶來的強大衝力竟不能讓雄健的野馬王后退半步。
少年一槍刺空,卻不氣餒,跑出數十步後,撥轉馬頭,再度向封沙衝殺過來。
看著英武少年滿臉脹紅,用力挺著長槍迎胸刺來,封沙英俊冷漠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方天畫戟向上迎去,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便已靠在槍桿上,向上發力一挑,將槍尖挑得向上方歪去。
長槍自他頭頂上掠過,少年一槍無功,戰馬自封沙身邊狂奔而過。封沙卻雙臂用力,迅疾將戟桿向旁一側,戟尾重重掃在少年的肩頭。
少年大叫一聲,翻身滾落馬下,在草地上滾了幾滾,趴在地上不動了。
他的部下大驚失色,都大聲驚呼道:「大公子!」
健壯男孩跳下馬來,滿臉焦急悲憤之色,放聲大叫道:「我哥哥若出了事,你們統統都得給他陪葬!」
他跑到英武少年身邊查看他的情況,卻已看到龐德已經扶起了少年,大聲問道:「公子,你沒有事吧?」
少年抬起頭,只覺肩胛處痛處骨髓,看著對面馬上冷凝如山的蓋世猛將,眼中鬥志熊熊燃起,沉聲道:「你很厲害,可是我不會輕易服輸的!」
他推開弟弟和龐德,拾起長槍,費力地爬上戰馬,揮槍大喝道:「再來比過!」
封沙默默地看著他,唇邊漸漸溢出一抹微笑,淡然道:「若再要比,得連他一起上!」
他的目光投向一旁站立在草地上的龐德。剛才在他們激烈拚鬥時,能不為他們的狂暴氣勢所懾,場外只有三人:無良智腦,徐晃,還有一個便是此人了。
在那個魁梧青年的臉上,不僅有憨厚,有忠誠,還有著強烈的鬥志和遇到強手的興奮感。這樣的人,不會永遠是一個平庸的將領。
剛才封沙揮戟擊打少年時,已經是手下留情,不然就算他有銀鎧護體,也難免要肩骨碎裂。雖然此時他傷痛難忍,但都是硬傷,一會便能平復,若能加上此人與之聯手,應該可以痛痛快快地戰上一場。
龐德聞言一愣,臉色微微漲紅,詢問的目光看向旁邊騎在馬上的少主。
英武少年默默等待肩痛平復,深深地看了龐德一眼,看出了他眼中渴求的目光,便大聲道:「好,龐德,你就陪我跟他好好地打一場!」
龐德面露喜色,跨上自己的白色戰馬,擎起鋼刀,大喝道:「龐德在此領教壯士的本領!」
自長刀在手,他的氣勢便整個都變了。原本是一個憨厚忠誠的部將,當他舉起鋼刀,一股深沉暴烈的氣勢便自他身上發出,瀰漫四周。
白馬緩緩步入戰場,龐德青袍銀鎧,手握鋼刀,微微昂首,直視封沙。此時的他,已是一個自信滿滿的大將,不管是誰擋在他的面前,他都不會有絲毫畏懼。
少年的弟弟已經退到一旁,怔怔地看著他們,手按佩刀之柄,一股蓬勃鬥志自胸中昂然而起,心中感動莫名,真心希望自己能早日像他們那樣,成為一個英勇的武將。
龐德深深吸了一口氣,大喝一聲,拍馬直奔封沙。
馳到近前,長刀高高舉起,隨著一聲斷喝,直砍向封沙的頭頂。
封沙舉戟來迎,噹的一聲巨響,刀戟相交,二人都是一晃,戰馬自封沙身邊交錯而過。
封沙撥馬面對著馳遠的龐德,心中暗自點頭。此人的力量之大,已可與一流猛將並列,但刀法還不甚精,使力的方法不太對頭,還須多加磨煉,否則胡車兒的力量也不小,還不是無法在自己面前過上一招?
龐德撥馬殺回,高舉長刀,吶喊聲不絕於口,剛強暴烈的氣勢自他身上迸發出來,長刀以迅猛無倫的速度,猛劈封沙。
封沙舉戟上迎,一聲巨響後,龐德自他身邊馳過,兩人都被震得雙膀發麻,心中暗自稱異。
第三回合,仍是龐德揮馬猛衝,封沙原地相待。這一次,龐德揮刀橫砍,仍被封沙持戟擋開,順勢擊出一戟,龐德以刀柄相格,戰馬借這一擊之力,飛奔遠去。
龐德每一擊都是用盡渾身力量,便如泰山壓頂一般,重擊下來。那黑馬力氣甚大,在這樣強勁的壓力之下,竟然沒有退後半步。
龐德來來往往,與封沙交手十餘回合,每一回合都是單純靠力量猛烈撞擊,竟鬥了個不分勝負。封沙也知他刀法不精,但此人顯然是外拙內秀,假以時日,定能成為當世猛將,憐才之意一起,也不努力求勝,只與他拚力氣,連鬥十餘合,使力過大,出了一身大汗,不由暗叫痛快。
此時,那少年也已恢復過來,肩上挨那一戟柄本是硬傷,並沒有傷到骨頭,很快便不痛了,挺槍大喝道:「我來了!」驅馬殺來。
封沙喝道:「來得好!」一戟擊開龐德砍來的一刀,趁他馳開的空檔,揮戟直刺少年,戟端重重一撞,將槍尖撞到一旁,月牙刃的尖端直奔少年咽喉而去。
少年一驚,翻身伏在鞍上,躲過了這一戟。戰馬馳過,長槍向後橫掃,直奔封沙肩背打去。
封沙將戟柄向後一推,擋開這一槍,讚道:「好槍法!」
少年縱馬馳遠,龐德卻又已殺了回來,怒喝道:「吃我一刀!」
凌厲的刀氣破空而至,封沙面色凝重,大吼一聲,長戟橫掃而出,重擊在刀身上,將大刀打偏到一旁。
龐德的戰馬飛馳而過,封沙揮戟砍向他的後心,龐德忙將刀柄向後一擋,金鐵交鳴聲響起,龐德身子被震得一歪,幾乎落下馬去,歪歪斜斜地向旁馳開。
既然對手有兩人,實力大增,封沙也不再留手,催馬追去,長戟直指龐德後心。
龐德聽得耳邊蹄聲陣陣,霎時已到身後,不由大驚,身子一側,使個拖刀計,回身猛砍封沙,要趁他不防,一刀將其斬落馬下。
封沙早對這招數爛熟於胸,見他身子一動,便猜出他要使拖刀法,方天畫戟陡然刺出,直奔龐德的臂膀。他的戰馬快捷無比,龐德剛一舉刀,戟尖已經到了身前,這一戟若刺上了,龐德便是舉起了刀,也再無力斬下。
龐德大驚失色,卻也無力收勢,只能瞪眼等著那鋒利無比的戟尖刺中自己的肩臂。
一枝長槍斜斜刺來,噹的一聲擋開戟尖,順勢將它卸到一旁,卻是龐德的少主人已經催馬殺回,刺出一槍,救下了龐德。
三人打馬盤旋,殺在一處。龐德揮舞長刀,大聲呼喝,以迅猛絕倫的力量,一刀刀地猛劈狂砍,少年卻是瞅冷子刺出一兩槍,每槍都對準封沙不經意露出的破綻,二人聯手攻向封沙,配合得甚是默契,顯然都對對方深有瞭解。
封沙東擋西架,游刃有餘,時而刺出一戟,便令對方手忙腳亂,難以招架。
戰到酣處,封沙揮戟大砍大殺,那沉重的戟勢砸向二人,雖是力逾千鈞,卻都能被他們接下,心中大呼痛快。這二人雖然還不是十分成熟,卻已是難得的猛將,若真的能虛心接受自己的指導,他日必成大器。
三人劇鬥百餘回合,旁邊眾將士都看得呆了。
無良智腦得意之下,把那受人嘲笑的羽扇又掏了出來,輕搖羽扇,微笑暗想道:「龐德啊龐德,你們主僕二人,都要落在我手裡了!」
戰了許久,封沙已是痛快得無以言表,見對方二人已經是汗流滿面,微有疲色,心覺已到差不多該收場的時候了,若能擒下這二人,還怕將來沒得打嗎?等到他們與徐晃三人一同圍攻自己,那就更能打個過癮了。
他心念一動,虛刺一戟,逼開那高大少年,隨即大喝一聲,方天畫戟攔腰橫掃向龐德,龐德慌忙舉刀抵擋,被他迸發而出的巨力震得連人帶馬向後退了一步。
少年此時已經醒悟那本是虛招,上了他一當,心下不忿,催馬上前挺槍便要刺來,忽見封沙怒目圓睜,口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雙手高舉方天畫戟,如泰山壓頂般地向他猛砸下來。
少年慌忙收槍上舉,槍桿堪堪擋住封沙猛劈來的一戟,雙臂被震得一陣麻木,幾乎倒撞下馬。
封沙這一擊,純是以力壓人,為了能給對手更大的震撼,他將月牙刃向旁一側,戟端長桿向下重重砸在少年的槍桿上,雙臂已是運足了氣力,直達戟端。
少年戰了許久,已微微有些疲累,突然被他來了這石破天驚的一擊,抵受不住,虎口被震得微微裂開,鮮血自手上滲出,雙膀也麻得厲害,胸口一陣發悶,幾乎吐出血來,心中暗自驚道:「這人好大的力氣!」
方天畫戟壓在槍桿上,卻不撤開,仍重壓下來,少年咬緊牙關,奮力上舉,不肯在力氣上輸給他。
陡然,方天畫戟向前一刺,月牙刃微微一轉,戟桿向後一收,月牙刃下緣已經鎖住槍桿。封沙雙手握緊槍桿,微微旋轉著用力一奪。少年本已是上半身酸麻難忍,全憑著一口氣拚力向上舉槍抵擋他下壓之勢,忽被他這麼一奪,收手不住,長槍竟然被方天畫戟奪了過去。
方天畫戟凌空揮舞,帶著刃端鎖住的長槍,在空中劃過一道圓弧,翻過去重重砸向龐德。
龐德剛撥馬殺回,便見少主人被奪去了兵刃,心中大急,忙催馬來救,忽見對手不去攻擊手無寸鐵的少主,反向自己砸來,大出意外,忙舉刀上迎,刃端重擊在戟端鐵桿上。
方天畫戟下擊之勢立即便被遏止,戟端鎖扣的長槍卻下折過來,依慣性繼續下擊,龐德大驚失色,卻被方天畫戟壓住了刀首,無法收刀抵擋,被那鐵槍桿重重砸在左肩後側,發出一聲悶響。
龐德痛哼一聲,向前一撲,左肩處痛徹骨髓,左半身已經是毫無一絲氣力,不能再拿刀了。
寒光撲面而來,龐德心中大叫不好,正要瞑目待死,那寒光陡然在他面前停住。龐德抬眼看去,卻見一枝銳利無比的戟尖直頂在自己面前,再向前一探,便能刺瞎他的眼睛。
封沙緩緩收戟,輕輕吁了一口長氣。這一場惡鬥,讓他週身上下暢快無比,比洗了桑拿還要舒服百倍。
龐德愕然望著他,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實在不敢相信天下竟有此等悍勇之人。
另一邊,那英武少年已經跳下馬來,面露欣喜欽佩之色,拜伏在地,大聲道:「弟子馬超,拜上師父!」
無良智腦身後眾騎兵驚呼出聲,沒有想到這少年竟然是西涼太守馬騰的長子馬超。
無良智腦撇撇嘴,不屑地想著:「少見多怪!西涼馬家的人,這麼年輕又這麼厲害,還能有哪一個?也就是楊奉見多識廣,孟達和徐晃聰明機智,多半能猜出個大概來,其他的,都是一群笨蛋!」
另一邊,龐德默默地看著封沙,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
無良智腦看得不耐煩,揮扇指向龐德,喝道:「勝負已定,龐令明還不下馬叩拜主公,更待何時?」
龐德翻身下馬,跪倒在地,大聲道:「你英雄了得,我佩服萬分!大丈夫一言九鼎,要我拜你為主公也不難,只請你答我一事!」
封沙如山嶽般不動聲色,無良智腦便在一旁替他問道:「你要問什麼?」
「請問英雄,你是不是董賊身邊的溫侯呂布?」龐德大聲問道,兩眼炯炯,直視封沙。
無良智腦搖扇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龐德沉聲道:「董賊暴虐成性,天下人恨不能剝其皮,食其肉!若你是那助惡為虐的呂布,龐德寧可一死,也不認你為主!」
無良智腦以扇擊掌,失聲道:「好漢子!寧死不肯從賊,果然是西涼的熱血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