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上,一行人正在匆匆趕路。他們共有五十餘人,都是身強體健的騎兵,身上都穿著皮甲。
最前面的一名英武少年心急地對旁邊一人道:「令明,你說這草原上真的有絕世好馬嗎?」
這名少年年紀大約十五六歲,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細膀寬,聲雄力猛,臉上還帶著一絲稚氣,身材卻很是高大,比身後的騎兵還要稍高一些,身披銀甲,外罩純白的錦袍,滿臉的英氣勃勃。
他身旁那魁梧青年皺眉道:「野馬肯定是有,只是它們行蹤不定,不易見到,就算見到了,也不容易捕捉。」
少年展顏笑道:「有就好,只要能看見它們,我還抓不到一匹嗎?」
在他身邊,一名比他小兩三歲的健壯男孩拍手笑道:「好啊,哥哥騎一匹,我也要一匹!」
魁梧青年苦笑道:「二公子,那野馬野性難馴,真要騎上去,只怕它會傷了你!」
男孩噘起了嘴,叫道:「龐德,你就是喜歡掃人的興致!」
龐德龐令明連忙在馬上躬身謝罪,心下苦笑不已。
少年心繫野馬,打馬飛奔,向草原深處馳去。
走到一半,忽然看到前面一人騎著馬迎面狂奔而來。那人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目若朗星,胯下一匹黑馬,高大無比,竟比他們騎的馬高了一頭,更難得的是這馬皮毛烏黑發亮,渾身上下毫無半根雜毛,陽光照在它身上,整匹馬閃閃發光,似是披了一件漂亮的皮衣一般。
少年看得眼饞,失聲叫道:「那漢子,你是從哪裡來的?」
封沙勒馬站住,漠然看著面前一行人。
他自從騎馬趕上黃尚,便看著黃尚拿馬糧誘惑野馬王,心中暗暗好笑,卻不去管他,知道黃尚肯定能把這事擺平。
果然,當馬糧吃完,野馬王哭了一陣,便委委屈屈地任由軍士配上鞍韉,讓封沙騎了上去。黃尚看它可憐,向它嘴裡塞了一塊浸有超級馬糧的乾草餅,黑馬吃了兩口,忽又破啼為笑,幸福得幾欲死去。
黃尚又跑到那些跟來的野馬身邊,搖扇得意地笑了半晌,挑了一匹白色野馬,往它嘴裡也塞了一小塊草餅,隨後便見那白馬一臉的癡相,恍恍惚惚半晌之後,終於清醒,看著身背鞍韉的野馬王,二馬相對哭了一會,白馬也就由著眾軍士為它配上了馬鞍,讓黃尚得意洋洋地騎上去。
楊奉、徐晃見主公與軍師都有了好馬,眼睛都紅了,楊奉立即跑到軍師身邊打躬作揖,徐晃也垂手而立,恭敬地面對著軍師,只盼軍師能大發善心,賞他們一匹坐騎。
封沙看得好笑,不願再看無良智腦戲弄這些單純的部下,騎著那匹黑色野馬,輕輕一抖韁繩,黑馬便狂奔出去,速度快逾閃電,眾人騎的戰馬完全追不上它。
封沙跑了一陣,忽然看到這行人迎面而來,又有一名少年喚住自己,便勒住馬韁,打量著他們。
那少年見封沙不答話,心中有氣,卻看上了他那匹黑馬,只得軟語溫聲道:「你這匹馬看著不錯,不知道你肯賣嗎?」
封沙搖頭不語。龐德皺眉道:「這位壯士,我看你這馬不是凡馬,請問這是從哪裡買來的?」
封沙淡然答道:「剛從草原上抓來的。」
旁邊那男孩失聲叫道:「野馬!原來草原上真的有野馬,讓他抓了一匹!」
少年聽得眼中放光,想要自己也去抓一匹,卻看著封沙的馬看呆了,捨不得走,只得作揖道:「請問壯士,能不能把你的馬賣給我?只要你開個價,就是金山也我搬一座給你!」
封沙搖頭道:「不賣。」他惜字如金,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男孩看著那黑馬如此神駿,又是眼饞,又是著急,叫道:「你敢說不賣!這片地方,天是我馬家的天,地是我馬家的地,馬當然也是我馬家的馬!快把馬留下!」
一人哈哈大笑道:「人也是馬家的人!哈哈,馬家人說話真有趣,把繞口令放在嘴邊說!」
男孩大怒,抬頭望去,卻見一白面書生拍馬趕來,胯下騎著一匹白馬,也是神駿異常,雖然比不上那高大漢子所騎黑馬,卻比自己這邊的駿馬強上百倍。
在他後面,三十餘人驅趕著上百匹雄駿好馬遠遠趕來,在他們胯下騎的卻都是普通的戰馬,並不比男孩所騎的馬更好。
前面那人正是化身黃尚的無良智腦,他剛騙到一匹雄駿的白色野馬為坐騎,心中得意,看到馬家人來此,心下更是高興:「嘿嘿,老子派人去他家附近散佈草原上有野馬的流言,果然把這幾個小子哄來了!」
他騎著白馬趕過去,昂頭輕搖羽扇,一派風流瀟灑的模樣,微笑道:「二位小兄弟,我們這馬可是拼了性命捉來的,怎麼肯輕易賣給人?」
男孩見他耍帥,心中不爽,伸手指著他叫道:「看那傻瓜,天寒地凍,他還要拿著扇子猛扇!」
他身後的騎兵哄笑起來,無良智腦身後的兵將雖也覺好笑,卻都強忍住,只是弊得滿臉通紅,身子在不停地顫抖。
無良智腦的俊臉騰地紅了,輕輕一抖韁繩,白馬飛也似地奔出去,一眨眼便出現在男孩身邊。
男孩大驚,正要叫嚷,無良智腦舉起羽扇,重重地打在他頭上,斥道:「你敢罵老子,看老子教訓教訓你!」
男孩挨了一扇,被打得頭暈目眩,一頭栽倒在馬下,半天爬不起來。
無良智腦得意地一笑,忽見一道寒光閃過,頸間已經多了一支長槍,鋒利的槍尖直指著他的咽喉。
那男孩的哥哥面沉似水,手執長槍冷冷地看著他,一股超越年齡的凌厲氣勢自身上迸發而出,森然道:「大膽,竟敢在西涼撒野!」
在剛才,此人看上去還不過是一個英氣勃勃的少年,現在卻已是渾身上下充滿殺氣,震懾人心,恍然便是一個久經殺場的猛將,語聲中森冷的殺意足以嚇得人渾身發抖。
無良智腦漫不在乎地微微一笑,舉扇輕輕撥開槍尖,哂笑道:「你拿槍指著我不算什麼本事,若是能贏得了我老大,我才服你!」
少年雖然持槍指著他的要害,心中卻如驚濤駭浪一般,久久無法平靜。他的弟弟雖然年少,卻也是自幼便修習武藝,早已是武藝精熟,尋常十幾名大漢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這白面書生卻能一扇將他打落馬下,究竟是什麼來頭?
別人看不出來,他卻看得極清楚:這書生的動作看似緩慢,實際卻是極快,加上所騎駿馬快逾閃電,剛好在二弟反應過來之前,一扇打在他頭上。而那扇上力量也絕不會小,否則以自己壯如牛犢的弟弟,不會挨了一扇便滾下馬去。
此時,男孩已經從地上爬起來,扶住馬背,暈暈乎乎地道:「哥哥,這人不簡單,他那把扇子也很奇怪,比鐵還硬!」
他抬手摸摸頭上,驚叫道:「哎呀,起了一個大包!」
少年見他還能爬起來說話,想必沒有什麼大礙,放下心來,轉頭看著封沙,正要說話,忽見一人驅馬挺槍刺來,高聲喊道:「休傷我主!」
少年眉頭一皺,長槍如疾風般自無良智腦頸間移開,鏜地一聲,重重擊在那人刺來的長槍上,那人長槍脫手飛出,遠遠地落在十數步外。
無良智腦微微皺眉,溫聲道:「子慶,這人不是你的能對付的,還是退到一旁,我不會有事。」
孟達此時已被震得半身發麻,正呆呆地盯著這巨力少年,心中驚駭莫名,聞聲醒悟,臉上一紅,費力地拉馬退開,半晌不能消去身上的不適。
少年撥轉馬頭,面對著封沙,冷冷地道:「你就是他剛才說的『老大』?」
封沙無所謂地點了點頭,男孩在一旁嚷道:「你家裡人敢打我,你得拿馬來賠罪!」
無良智腦將羽扇揣到懷裡,搖頭微笑道:「你想要馬也不難,只要你能贏得了我老大,好馬儘管牽去!」
那英武少年本是愛馬成癡,聞言怦然心動,瞪著封沙道:「他說的算不算數?」
封沙明知無良智腦又想看一場免費表演,卻也不在意,這少年的力量出人意料的強悍,完全不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若能與他鬥上一場,倒也是件不錯的事,便點了點頭。
少年喜出望外,叫道:「好,我們便拼上一場!若是贏了,你可不許賴!」
他正要挺槍上前,忽然眼前一花,一匹白馬擋在身前,無良智腦端坐馬上,冷冷笑道:「你說比就比啊?那我們多沒面子!」
少年一愣,怒道:「怎麼,你想耍賴不認帳麼?」
無良智腦笑道:「賴帳是不會的,可是我們既然出了一匹好馬的綵頭,你若不拿出綵頭來,怎麼好意思來賭這一場呢?」
少年這才明白,回頭看看身後的騎兵,大聲道:「好,我若贏了,要你一匹野馬,你若贏了,我這裡五十三匹駿馬,你都牽走!」
龐德面上變色,這麼多戰馬,大公子說給人就給人,要是沒有了戰馬代步,這麼遠的路,難道真的走回去嗎?
無良智腦嗤地一聲笑,不屑地道:「你這些劣馬,我要來有什麼用?就是烤馬肉吃,我也嫌腥!」
少年脹紅了臉,雖然不服氣他誣蔑自己精挑細選出的好馬都是劣馬,可是看看人家胯下的良駒,還真是挺不起腰肝來說話。
他努力想了想,從腰間解下一塊玉珮,道:「你不要馬,那我用這個做綵頭,行不行?」
這本是一塊難得的美玉,雖然不是價值連城,卻也是世間罕有,用這美玉換上百匹好馬,也抵得過了。
無良智腦卻搖搖頭,拍著自己的白馬道:「這樣吧,我給你十塊這樣的美玉,你給我弄匹這樣的好馬來,怎麼樣?」
少年滿臉脹得通紅,差點被他一口氣噎死。美玉再貴也能買到,野馬想要抓到並馴服,那可就難了。雖然有心親自去捕捉野馬,可是看著這些人抓了這麼多野馬來,只怕整群馬都在這裡,剩下的多半也都已逃散,自己怎麼去抓?而且以腳力論,自己就是把胯下戰馬用鞭子抽死了,恐怕它也趕不上野馬群,想要抓住野馬,真是比登天還難。
他的弟弟大怒道:「你這白臉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麼樣?」手裡已經捏緊了槍桿,只等他說個不字,就挺槍刺過去,先搶了他騎的那匹白馬再說。
無良智腦搖頭冷笑道:「要出個同等價值的綵頭也不難,只要你們把自己當綵頭送上來,不就好了嗎?」
男孩怒從心起,催馬衝上,挺槍便刺。
無良智腦一挾馬腹,白馬大步飛奔,瞬間便逃得遠遠的,大笑道:「你捨不得出綵頭,也用不著惱羞成怒,殺人滅口啊?」
英武少年伸手止住了弟弟想要追擊的行動,面籠寒霜,沉聲道:「先生顯然是沒有誠意,如此戲弄羞辱我兄弟二人,究竟想怎麼樣?」
無良智腦笑道:「怪我沒說清,其實是我的意思是,你們若是贏了我老大,就把馬牽走,若輸個一招半式,就此拜我老大為主公,發誓效忠於他,此生不悔,這個綵頭夠意思吧?」
少年還未說話,男孩已經大叫起來:「不行不行,我堂堂馬家的人,怎麼能拜別人做主公?免談!」
無良智腦撚鬚微笑道:「既然你不願意,我就加點籌碼:你們若贏了,這裡一百多匹野馬,你統統牽去,我一匹都不留!可是你們輸了的話,你們五十三個人,都得宣誓效忠我老大!」
男孩聽得眼中閃閃發光,脫口道:「干了!要是我哥哥贏了,所有的野馬都是我的!」
少年眉頭一皺,道:「不行,我馬家子孫,怎麼能為馬效忠別人?」
男孩催馬跑到他身邊,拉著他的袖子使勁央求,少年卻總是搖頭不允。
無良智腦擊掌笑道:「好吧,我再退一步,你若輸了,想必是武藝不及我老大,不如就此拜我老大為師,讓我老大教導你武藝,以後一切事情謹遵師命,如何?」
少年想了半晌,緩緩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他自幼好武,家裡請了無數的教師教他武藝,最後卻都敗在他的手下,無法再教他,不得不拜辭而去。這一次若能找到一個好師父,也是因禍得福,所以才下決心答應下來。
男孩見他答應了,喜上眉梢,叫道:「好,我哥哥要是輸了,我們都拜你老大為師!可是你老大要輸了,你們所有的馬都是我們的!」
無良智腦笑道:「你想拜我老大為師?免了吧!就你這資質,嘖嘖嘖……」他一雙賊眼上上下下打量著男孩,直看得他又羞又惱,眼看便要發作,才譏諷道:「你這條件給我當徒弟還差不多,要我老大教你,怕他會被笨徒弟活活氣死!」
男孩大怒,指著他叫道:「你也想當我師父?別做夢!我寧可拜你老大當主公,也不受你這白面鬼的窩囊氣!」
他回頭看著一眾部下,大聲喝道:「你們聽著,要是我哥哥贏了,大家都有好處,萬一若是輸了,我們就都拜那高個子當主公,明白了嗎?」
龐德臉上變色,沉聲道:「二公子!我龐德自投奔主公以來,從來不曾起過二心,你怎麼能叫我另投他人?」
男孩面有悔意,轉頭看著無良智腦,卻見他高高抬起下巴,仰天傲然道:「少一個也不行,不然免談!」
男孩拉住龐德的袖子,央求道:「幫幫忙吧,反正我哥哥的本事你也知道,是絕不會輸的,要是贏了,我就分十匹野馬給你,讓你每天換著騎!」
龐德一聽有十匹絕世好馬,也不由心動,抬頭看著那些雄駿已極的良駒,臉色微微有些漲紅,猶豫再三,實在無法決斷。
男孩用力拍著他的肩膀,高興地大笑道:「你不說,我就當你是答應了!別怕父親,他要是生氣罵你,就說是我替你決定的!再怎麼說我也是二公子,我要你為了馬家而去投奔他人,也不能說是你的錯。」
他轉頭看著封沙和無良智腦,大聲道:「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快點比吧,我們也好快點把馬牽走!」
無良智腦以拳擊掌,笑道:「好,成交!」
封沙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無良智腦討價還價,此時看他敲定了價格,便伸手摘下方天畫戟,平靜地道:「來吧。」
對面那英武少年面露凝重之色,右手舉起,向後一擺,他的弟弟和龐德便帶著騎兵向兩旁退去,遠遠地躲開了他。
無良智腦向自己這邊的將士做了個手勢,帶著他們遠遠躲開,看著兩人在寬敞平坦的大草原上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