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原召知道,雖然包下了整個院子,但是,雲白居的法聽到他們的每一句話,那麼,他一定不會花這樣無謂的錢。
如果原召知道,此時在聽他們說話的人就是挑起桂郡暴亂的人,那麼,他一定會說得更大聲、更清楚一些,以便彼此合作得更加默契。
可惜原召都不知道,因此,聽到他語焉不詳的解釋後,守著「聽管」的兩人中的一個不得不討好地陪著笑道:「說說嘛!我很好奇!」只是,另一個人側耳聽著,專心致志,根本不理會。
事實上,雲白居的每一個客房都有一個相應的記室,平時有專人記下客人的對話,按時上報,而今天,其中一個記室被雲白居的三位主子給佔了,掌櫃也不好多說。
此時,平時只夠兩個人行動的狹窄房間中擠了三個了,屋角的銅管旁,一男一女緊挨著,一起聽著客房的動靜。另一個人不願過去,乾脆在門口抱臂而立,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爭搶聽管,見到女子一臉討好卻得不到回應,更是笑得愉悅。
一身火紅裙裳的女子見狀,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再聽了,逕自到一邊的書案邊坐下,拿著一支毛筆反覆把玩。
靠在門邊的男子見狀,微微揚眉,逕自走到屋角,途中順手拿了書案上的竹製筆筒,到了聽管邊,也不與那人搶,而是乾脆席地而坐。將繡筒貼著銅管上,然後側耳傾聽。
女子懊惱地皺眉,嘟囓了一句:「怎麼忘了這招?」卻也無意再去搶了,只是百無聊賴地玩著筆。
這三人正是凌晏、楓舞與風絮。
不過,這般也地確是很無聊,楓舞正要想離開。就聽風絮忽然道:「我怎麼覺得,你這一局都快被看穿了?」抬頭卻見原本坐在地上的風絮已經站起,輕笑著調侃仍然凝神靠著聽管的凌晏。
「不是永寒就行,原子言……他知道的說不准比我還多,自然更能看破!」凌晏這一次卻回答了。
彷彿是覺得沒什麼可聽的了,凌晏的神色放鬆下來,嫌惡地看了一眼記室內地簡陋佈置,對兩人說:「回去吧!」
「也好!」風絮點頭。楓舞更是直接打開門走了出去。
負責記室事務的執事見三人離開,著實鬆了一口氣,連忙安排人手進去工作。
說是回去,這三人其實都住在雲白居內,雖然房間緊挨著,但是,也各有住處,不過,凌晏直接就進了自己的房,風絮與楓舞無奈地彼此看了一眼。只能跟上去——誰讓人家房裡有人等。
兩人很體貼在凌晏房間外等了一會兒,才刻意放重腳步,往裡走,進了房間,卻見凌晏端坐在茶桌旁泡茶,身後不遠處。天羽站在書桌前,頭也不抬,懸腕運筆,寫著什麼,雖然低著頭,但是,兩人仍可看出天羽一臉的委屈。這情形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兩人莞爾。各自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坐下。
「這次又錯了幾個?」楓舞嘖嘖地感歎幾聲,滿眼憐憫地看了天羽幾眼,才問凌晏。
凌晏為兩人分好茶,漫不經心地抬手比劃了一下。
「五處?」風絮忍不住吐了一下舌頭。隨即道,「那不是趕不上晚膳了?你早上不是讓廚房特地做了八珍水晶包?」
話一出口,凌晏便瞪了風絮一眼,頭也不回,便道:「你想再多寫幾遍是不是?」
楓舞看了一眼,果見天羽停了筆,懊惱地換了一塊牘片,忍不住就道:「何必這樣苛責他?他如今只是個孩子!」
凌晏雖然疼天羽,但是,各項功課的要求卻半點不放鬆,像每天例行的抄書,錯一處,便是翻倍地抄寫,有時候,連他們都忍不住可憐天羽。
「他不可能永遠是孩子!」凌晏看了楓舞一眼,「我可以縱容他所有的錯,但是,別人不會。現在不教他,難道等他做了錯事,惹下麻煩再教嗎?他現在小,卻總有長大地時候,我未必真能時時刻刻跟他!」
這個道理誰都懂,但是,又有幾個人真的忍心親自罰自己的孩子?
「晏,你真的……」楓舞不知道怎麼評價這位知交了。
「行了,不說天羽的事情,你們來是要商量別的事情吧!」凌晏無意與別人討論天羽的事情,立刻就轉了話題。
「咱們到京都有五天了,為什麼不去見阿宜?」楓舞一時沒轉過腦筋來,風絮便先問了。
凌晏搖頭:「不方便,京都之內,永寒的耳目太厲害。而且,也沒有必要。」
「沒必要?」風絮皺眉,「你是說你與她商量過了?」這就不太讓人高興了。
凌晏再次搖頭,笑道:「桂郡我們是一起去的,本就是一時興起,怎麼可能與她事先商量?不過,我想,對她來說,事情是誰做的並不重要,關鍵是,這件事對她有無用處。我們見不見她,皆是如此。」
楓舞擱下茶盞,挑眉輕笑:「我就是好奇,你怎麼就能一時興起,想到那般能對她有用呢?」
凌晏笑了笑,眼神卻有些冷,他沒有回答楓舞,只是道:「阿宜自是要見地,只是要找個合適的機會。」
楓舞見他迴避自己的問題,心中不悅,也就沒有理會兒,風絮想了想,忽然明白:「你是在等十月十五?」
十月半,聖母誕,諸神現世,百無禁忌。
據說是十月十五是聖朝元妣太伊母的誕辰,諸道神明在這一天都要為其上壽,故而這一天,說罵笑鬧,百無禁忌。
這一天,在各國都沒有宵禁的,可算是僅次於新年正旦的大節日。不過,這一天,神殿會舉行盛大地華典,所有人都要在神殿周圍待上幾個時辰,宗教意味很重。
凌晏抬手擺了幾下,笑道:「不是我等,是阿宜在等。也只有這一天可以,神殿會開放幾乎所有場所,以便接納信徒的朝拜。」
「……所以,她一定會去神殿。」凌晏輕笑,「那也是我們見她的最好機會。」
楓舞皺眉:「阿宜為什麼要去神殿?」
凌晏失笑:「楓舞,你以為血珠是什麼?」
楓舞最不喜歡聽這樣的話,眉頭一皺,剛要發火,就聽凌晏道:「或者說,你以為神殿是什麼?」
楓舞一凜,有些明白了。
——神殿怎麼可能將一切籌碼都交出去?
風絮輕歎一聲:「說實話,我一直在想神殿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