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清槐齋時,原漓煙好容易才平復了情緒,只覺短短於她卻是從天上到地下走了幾遭。
雖然不安、雖然恐懼、雖然懷疑、雖然……雖然各種情緒起伏不定,但是,內心深處緩緩綻出的喜悅是無庸置疑的!
今時今日,她亦管不了其他原氏族人,兩個兄長的平安於她已是最大的喜訊。
那位居主說:「原召一直在尋你,此事了結,我會告知他卿的所在,至於其它,就由卿自己對兄長言明吧!」
——無論如何,她都可以見到兄長了!
——無論如何,她不必再整日掙扎不安了。
——無論如何,她聽到別人喚自己「漓煙」。
其實原漓煙很想立刻離開安陸,但是,白初宜說:「卿若如原容一般,在神殿受罪,我便是現在將卿送到東嵐也無妨,可是,以卿如今的身份經歷,到了東嵐,卿讓令兄如何解釋?」
她知道那位居主所說並非虛言,安陸本就重秘間之事,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忠誠二字的重要?
她現在的身份、經歷只能徒給兄長添麻煩而已。
「卿托庇於永寒,不必否認,在外人看來就是這樣。也許卿從別處聽來的東嵐比安陸好上百倍,但是,那是指平民百姓,如卿這般身份,只要有一絲可疑,令兄必要親自解決,卿希望那樣嗎?」白初宜坐在榻上,膚色蒼白,沒有半分血色。眼神清冷。深遂的黑眸中清晰地映原漓煙的身影。
「居主又如何保證,漓煙不被懷疑呢?」原漓煙跪在她地面前,抬頭問道。眼中是前所未有地堅定。
——人啊……只要心存堅定不移的信念,哪怕原本的性格是最軟弱地,也會一定會變得堅貞難折。
白初宜擱下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玉如意,眼簾垂下,唇邊綴著一絲笑意,淡淡地道:「原少姬若是不信。自可不理會我!」
原漓煙語塞,無奈地苦笑,低頭道:「沒錯,妾只能信居主!」
白初宜這才道:「卿助我達成所願,便是雲白居的貴賓,即便東嵐見疑,也自可於別處安穩度日,以令兄今日在東嵐的職權地位。保你離開後的平安還是可以的。」只是,經歷過那些事情,原漓煙只怕是不願遠離兄長,這只是最無奈地辦法。卻是白初宜最大的誠意。
原漓煙自然明白,不再多言。認真地回想之後,才回答白初宜之前的問題:「居主是指傳說中莫舒氏的力量之源?」
「沒錯。」白初宜沒有隱瞞。
原漓煙曾被視為安陸下任主祭的人選之一,對這些秘辛自是有所瞭解,略一思忖便道:「難道永寒殿下這次行事竟與雲間葉有關?」
白初宜揚眉:「卿在問我嗎?」
原漓煙低頭苦笑,片刻之後,抬頭看向白初宜,道:「居主儘管吩咐吧!」
這麼短的時間,白初宜對原漓煙自然不可能完全信任,沉吟片刻道:「卿知道永寒殿下從何得到血珠與《紫》嗎?」
話是實話,但是,在隱瞞了一定的內情後,聽在原漓煙耳中,意思與實際便差了不少。
「《紫》的來歷,妾知道一些,但是,血珠……妾從未聽說永寒殿下擁有血珠……」說到這兒,她停頓了一下,思忖了一會兒,很肯定地重複:「妾從未聽說!」
白初宜對此並不意外,卻無法不皺眉:「那麼,卿要做地事情就很簡單了——我要知道安陸有哪些人瞭解血珠,以及哪些地方可以保存血珠。」
血珠離體必須以衡侖溫玉保存,否則,三個時辰便會湮滅成灰。
衡侖溫玉卻是可遇不可求之物,當年,還是白子風將一隻衡侖溫玉所製的鋮形佩飾借給雲間王才保存下葉的那枚血珠。
奉安閣失竊,那只價值不菲的佩飾卻未動分毫,可見行竊者必有保存之物。
離開雲間時,雲間王特別將那只佩飾奉上,說是歸還,其實也是害怕無保存之物。
原漓煙被她話中地意思嚇了一跳,半晌才道:「居主……」剛開口,她又猶豫了。
「卿有話但講無妨!」白初宜扯過一旁的靠枕,整個人斜倚在上去,希望讓自己放鬆一些,心中忍不住為自己如今地身體狀況感到無力。
遂關之下,她沒送命,卻也好不到哪兒去!
爆炸、急流、礁石……種種都可以讓她輕易送命,連她自己回想一下都覺得後怕,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到蕊珠、紅裳找到自己的。
原漓煙皺眉,又抬眼看了白初宜一下,才道:「葉大人倍受尊崇,妾不以為神殿會允許凡夫俗子擅動他的遺體,即使那是骨灰!」聖朝末代帝君崩逝前,將莫舒氏保存的血珠盡數毀滅,世上從未再現血珠,除了葉的那一枚,而白初宜之前並未否定她的猜測,可見她的猜測並非完全錯誤。
白初宜忍不住笑了,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卿不愧是要繼任主祭的人啊!端莊守禮!起來吧!」笑到最後,白初宜抬手示意他起身。
原漓煙雖然起身,但是,眼中仍然滿是不以為然。
「卿以為神殿中人是什麼樣?若是個個都像卿一樣,卿何會淪落至此?」白初宜歎了口氣,為她仍舊如此天真感到不可思議。
——看來,她是真的沒有受太多苦。
原漓煙難堪地低頭,心中卻明白白初宜說得再正確不過了。
「貴殿下發出請簡之後的二十餘天,雲間奉安閣失竊。」白初宜淡然地陳述事實,「卿以為該如何看待此事呢?」
原漓煙猶豫良久,還是問出口:「居主為何肯定血珠一定在安陸?」其實她更想問的是,血珠與《紫》有什麼關係呢?
白初宜揚眉:「本來我是很肯定的……但是,連卿都不清楚血珠真正的意義,倒讓我有些懷疑了!」
原漓煙一愣,卻聽白初宜淡淡地道:「不過,無論是不是安陸所為,這麼巧的時間,說與這次《紫》的事情完全無關……絕對不可能!」
對此,原漓煙倒是點頭了——的確是不可能!
「血珠即使不是永寒派人竊的,恐怕也不會離他太遠!」白初宜語氣淡漠,卻沒有任何猶豫,「這一點,就拜託卿了!」
原漓煙低頭斂衽,沉聲應諾。
白初宜坐正身子,很認真地問:「那麼,卿是否可以告訴我,原召為何會殺你?」
原漓煙一顫,咬著下唇,一個字也說不出。
「或者,換個問法,是誰庇護了身為神侍的你,還說動主祭為你進行洗罪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