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華君 中卷:水遠山長莫回首 第二十二章 身份
    妾以為居主會在鑒園過些時日再回來呢!」

    知道白初宜回來,樂琬有些驚訝,匆匆趕到清槐齋,參禮之後,便半試探半感歎地問道。

    白初宜正在更衣,隔著屏風,一邊讓侍女為自己穿上外袍,一邊淡然地道:「素王妃休養之地豈是外人可以打擾的?」

    樂琬笑了笑,也不再多說,看著紅裳示意從人放下輕紗幄簾,撤走屏風。

    換了一身素淨絲袍,白初宜閉目倚在鋪了綾羅軟縟的榻上,很疲憊的模樣。隔著輕紗,雖然白初宜未戴面紗,樂琬仍然看不清她的模樣,只是隱隱感覺,她的臉色十分蒼白。

    「妾還是不打擾居主休息了……」樂琬立刻就想告退。

    「不必……」白初宜睜開眼,看著樂琬出神。

    「居主……」樂琬何等敏感,自然感覺得到她目光中的審視,暗暗皺眉,卻不好阻止。

    「我看夫人也是貴族出身,家教極好……」白初宜玩味地開口,樂++

    往事如煙,以往便是金堂玉馬又如何?

    「不是說笑,只是好奇!」白初宜輕撫榻邊的流蘇,「我說過夫人的骨不算上佳,卻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她看著樂琬,眼中滿是興味。

    「夫人亦非心志堅忍之人。」白初宜將流蘇纏在指間把玩,看著那些順滑的絲縷緩緩散落,平淡的語氣卻讓旁邊地人都聽出了殘酷地意味。

    樂琬低頭,死死咬著嘴唇。

    「……倒不知夫人是如何在那段日子中仍不致絕望的?」白初宜問得殘忍。幾乎讓樂++

    白初宜沒有看樂琬。逕自說下去:「我也見過安陸的神侍。世人總是以為艱難困苦容易激發人地潛力,也更易產生高貴的品行,那是文人墨客不知道什麼是『艱難困苦』。在我看來,那種處境下,能活下來已是意志堅韌了。不要談保持教養,能不遺忘過往所學便是達觀樂天之輩了!夫人以為然否?」

    樂琬說不出反駁的話,只能沉默。

    「或者是永寒殿下庇護了你?」白初宜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個猜測,卻讓樂琬不屑地低頭冷笑。

    「不過。素來都只聽說永寒殿下崇敬神巫,似乎不是一個會庇護不潔者的人……」白初宜淡淡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那麼,就是掌握神侍生死大權的神殿之中,有人庇護於你了……」

    「居主到底想說什麼?」樂琬再無忍耐,抬頭直言,眼中閃爍著壓抑地怒火。

    「放肆!」不等白初宜開口,紅裳首先沉聲斥責——她的主子豈是一個婢侍能質問的?

    樂琬苦笑。卻緊緊地盯著白初宜,再不肯退讓半步。

    ——她的確不是心志堅忍之人,她怕死,她怯懦。她……置身孤絕無依的環境中,她要如何才能堅強?

    「我想說……」白初宜輕笑。「曾經有人告訴我,他的親妹淪為神侍,本名必不會再用,唯一的特徵是左腕內側的三顆硃砂痣……」

    樂琬驚呼一聲,腿一軟,跪在地上,全身直抖。

    「為何如此緊張?」白初宜斂容坐起,神色嚴肅,「夫人是否做了有愧先人地事情?」

    樂琬再忍不住,一下子昏過去,讓紅裳等人目瞪口呆。

    「少姬……」紅裳不知道該怎麼處置樂琬,轉頭看向白初宜,卻只見白初宜一臉深思之色,便立刻住口。

    「……把她抬到旁邊的榻上。」白初宜沉吟良久,才出言吩咐,紅裳立刻讓從人照做,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試探:「少姬,您知道她是誰?」

    「本來只是猜測,只想試探一下,沒想到……」白初宜搖頭輕歎——她果然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啊,居然這樣就昏過去了!

    紅裳不屑地撇嘴:「少姬,她真的有用嗎?性子太軟弱了吧!」她這位主子何嘗是良善之人,若不是有用,怎麼可能與一個神侍說這麼多話?

    「怎麼會沒用?

    宜失笑,「恐怕我們也找不到比她更瞭解安陸神殿,用地人了!」

    雲間國主所托的事情必有神殿有關,而安陸神殿自成體系,她便是有千般妙想,接觸不到神殿也是枉然。

    而且,現在看來,她地收穫恐怕不僅如此……

    想到這兒,白初宜失笑——那與她何干呢?她現在只是雲白居主人而已!

    「少姬……」紅裳自然明白白初宜的意思,也因此更加驚訝,「她到底是誰?」

    「她……」白初宜正要說,忽然又笑了,「不若請夫人親自為你釋惑,如何?」

    紅裳一驚,手一抬,長鞭立刻就要揚起。

    「別嚇著夫人!」白初宜的手更快,在她甩鞭前便按住了她的手,「她不會武功!」

    —

    樂琬睜開眼,看著白初宜,眼神閃爍,驚懼、懷疑……各種情緒交織不定。

    「……夫人說的是召,還是容?」好一會兒,樂琬才開口,聲音乾澀嘶啞。

    白初宜微微揚眉,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夫人不知令長兄已是東嵐直秘少監,階在從三位上嗎?」

    樂琬大吃一驚,雙眼直瞪著白初宜,顯然完全不知情。

    「京都的消息閉塞至斯嗎?」紅裳十分懷疑。

    「恐怕是夫人的消息被閉塞了!」白初宜搖頭,「三年前,他便是職方少卿。職方司雖隱秘,但是,於各國來說,卻不是什麼秘密。」

    「嗚……」樂琬忽然哭起來,雙手抱膝,頭埋在懷中,壓抑的哭聲讓屋內所有人都覺得心酸,連紅裳的神色都軟了下來,但是,樂琬接下來就嚇了所有人一跳。

    「你做什麼?」紅裳長鞭一揚,纏住樂琬的腰,手腕一振,將她重新甩到榻上——方才樂琬忽然跳起,弓著腰直奔牆而去,一看就是要自殺的樣子。

    白初宜也嚇了一跳,臉立時沉了下來,眼神更是閃爍不定。

    「大哥會殺了我的!」樂琬趴在榻上,捶著拳,哭泣不止。

    白初宜眉角一跳,尚未開口,紅裳已經冷言:「他幹嘛要殺你!你一個孤絕無依,便是做了什麼違心事,也是無可奈何,他儘是兄長,怎麼會不體諒你的難處?」

    『你不明白……「樂琬語氣驚恐,大聲斥喝。

    「住嘴!」白初宜冷冷地斥喝一聲,眉頭緊鎖,「這是永寒的別苑,你想死也別拖上我們!」

    樂琬被她一嚇,泣聲一滯,抬眼看了她一眼,哽咽著坐起,心中百轉千回,忽然問道:「居主與家兄有過接觸?他怎麼會到東嵐的?」面上雖有淚漬,神色卻已漸漸平靜下來。

    白初宜看了一會兒,眉頭舒展,頜首言道:「這才像『神術之資,無人可及』原氏漓煙。」卻始終沒有回答她的試探:「至於卿的問題,等見到令兄,卿可向他親自求證。」

    樂琬,或者說原漓煙,盯著白初宜,神色複雜,顯然是拿不定主意,是否能夠相信她。

    轉念一想,自己的一切對方都已知曉,她實在沒有迴旋的餘地,信與不信都是一個結果,倒不如相信一把,至少,原召的情況,她想來很快就能確認下來。

    想通一切,原漓煙起身向白初宜參禮:「多謝居主告知家兄的近況,妾感激不盡!」隨即抬頭,「居主若有吩咐,妾當盡力達成!」

    六年下來,她自然明白,這世上不會有誰平白地對誰表示善意。

    白初宜在她方才躺著的榻上坐下,示意紅裳等人退下,等所有人都離開了,她伸手取了榻旁的玉如意,輕輕抬起原漓煙的頭:「原氏漓煙是神術天才,想來對『血珠』這個詞不會陌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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