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凝翠嬌嬌怯怯地撲倒在朱鈞懷中,「皇上到妾身的坤宮來了,皇上已經忘了妾身了……」
朱鈞捏著凝翠的下巴:
「朕不是一直在為雲南之事煩擾!」
凝翠依偎在朱鈞懷中:
「那妾身說點兒高興事給皇上聽?」
朱鈞看著凝翠的大眼睛,調侃地說道:
「朕到要聽聽貴妃有什麼高興事兒,能朕心不煩氣不燥?」
凝翠嬌羞地嗔怪著:
「皇上又拿妾身開玩笑了……」
「朕哪有?朕當初答應封你做貴妃不是開玩笑吧?」朱鈞笑著把凝翠攬在懷中,「貴妃閉月羞花,善解人意,又為朕誕育皇子,朕愛還來不及。」
閉月羞花,鄭貴妃凝翠的確是足夠貌美;善解人意,是柳兒曾經用計幫助她得到了皇上的關注;誕育皇子,是上天的垂青,也是人生難得的一次機遇。
「真的麼?皇上覺得常洵可愛麼?」凝翠緊緊地依偎在皇上懷中,「他是不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孩兒了?」
凝翠所說的常洵是她未滿週歲的親生子。
「當然了,和貴妃一樣的模樣俊秀。」朱鈞在凝翠的臉頰上狠狠地親了下,「難不成貴妃要多給朕添幾位皇子?」
凝翠嘟著小嘴:
「皇上又說笑了,難道皇上忘了要封常洵為太子之事了……」
「太子?」朱鈞臉色沉了下來,「這件事朕不是說過要從長計議。」
凝翠不依不饒地撒嬌:
「皇上又哄騙妾身……當初常洵落生時,皇上就答應妾身要封常洵為太子……」
「長幼有序,」朱鈞為難地皺著眉,「宗法總不能隨意變更是吧……」
「皇上還是喜歡恭妃,才讓恭妃的兒子當太子……」凝翠低著頭嚶嚶哭了起來。
「哪兒的話。朕只喜歡貴妃一人。」朱翊鈞哄著凝翠,「貴妃要是不喜歡恭妃,朕讓她搬出景陽宮便是。」
凝翠的臉上這才有了笑意:
「皇上不許再哄騙妾身……」
朱鈞點著頭應和:
「君無戲言。至於太子之事,朕還是得同太后商議再做決定……」
慈寧宮內。
朱鈞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到慈寧宮給雲兒請安也絕對是有做不了主的大事才來。
「母親近日安好?」朱鈞對兩位妹妹之事也甚是無奈,「壽陽和永寧之事讓母親心痛了……」
雲兒揮手示意不想提起:
「過往之事。無須再提……」
「妹妹不要太過傷心,以免傷了身子。」陳太后幸災樂禍還來不及,但是礙於朱鈞的情面也不好發作。
「今日有事請與母后和母親商議。」朱鈞轉入正題,「有關冊立太子之事……」
雲兒和陳太后同時驚呆住:一向對冊立太子之事拖延著遲遲不肯決定地皇上突然對此事著急起來了,居然將此事列上日程。
「常洵聰穎過人,有帝王風範。」朱鈞的理由牽強了些,「常洛雖為皇長子,卻身體孱弱,並非為繼承江山最佳人選……」
「祖宗講究長幼有序。常洛理應是『太子』的不二人選。」雲兒冷漠地回絕了朱鈞的建議,「常洛尚幼,過不多年身子就會調理康健了。至於聰穎過人之說哀家不敢芶同。都是咿呀學語的幼子,如今看不出什麼……」
朱鈞似乎早就料到雲兒會對此事多加阻撓,便轉向陳太后求救:
「母后……」
陳太后既想讓朱鈞滿意,又對雲兒的話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只好無奈將此事延遲下來:
「皇子皆幼,哀家看此事從長計議為好……」
冊立
事沒能隨了朱鈞心意,只得借題發揮讓恭妃珮兒遷將皇長子常洛交與王皇后明慧撫育。
雲兒知曉此事已經是兩三個月之後,她迅速前往景陽宮探視。景陽宮裡情景慘淡,雖然是酷夏。卻只剩下淒涼一片。
夢蘿拾起院門前地一隻緞面虎頭鞋呈給雲兒:
「太后娘娘。這是……」
這是常洛的虎頭鞋。雲兒只為疼愛的長孫做了一雙。虎頭鞋是民俗之物,是為了保佑孩童平安康健的。常洛將虎頭鞋遺落在此,想必走得匆忙。
「看來哀家來遲了……」雲兒握緊了那隻虎頭鞋。
陳太后素來對珮兒沒有好感,一是因為她出身貧賤,二是因為她曾是雲兒的丫鬟,三是她的命運與雲兒出奇的相似,讓陳太后感到十分不安。但是,珮兒突然被皇上強行「遷入」幽宮,讓陳太后覺得歷史又重新上演了,只不過重複的不再是雲兒的故事,而是自己地故事。
陳太后對這種落寞幽靜之處有種恐懼,是很多年前被先皇安置在冷宮處留下的陰影。
「妹妹為何要來此處?」陳太后一進入院落,便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寒意。
雲兒挽住陳太后地臂彎,輕輕牽著後者的袖子:
「恭妃至此居住已有數月,無人前來看望。」
陳太后本想說:「那是你的丫鬟,想看何必要招上我?」但她忍了下來,因為看到這般淒冷景象觸景生情:
「恭妃有何過錯?」
雲兒沒有回答,因為她們兩人已經行至珮兒榻前。
沒有紗帳,似乎這般幽寒的宮中無需紗帳。
珮兒眉頭緊鎖,雙眼緊閉,蠟黃地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乾裂的嘴唇上有斑斑血跡。
雲兒心酸地流下淚來,連忙喚著丫鬟:
「為何恭妃身邊無人照應?」
一個瘦弱的小宮女連忙跪下:
「參見太后……恭妃娘娘她……」
珮兒聽到聲響悠悠轉醒,她雙目無神,眸子黯淡無光:
「太后……」
珮兒掙扎著起身,胡亂地摸索著身邊的衣衫,一不留神竟從榻上滾落下來。
小宮女又忙不迭地撲上前去攙扶珮兒,兩個人驚慌失措地相互攙扶著,搞了半天都沒能站起身來。
陳太后倒退了幾步,嫌惡地皺著眉:
「不是到了這兒來規矩都不講了吧?」
珮兒悉悉索索地摸著衣衫,不住地落淚。小宮女則跪在一旁狠命地給雲兒和陳太后磕著頭:
「太后娘娘恕罪……恭妃娘娘的眼睛看不見了……」
雲兒驚詫地看向珮兒,才發現後者那雙眸子污濁含渾。
「此事為何無人稟告?宣太醫來診視沒有?」雲兒看到這般慘狀,心痛不已。
小宮女哭著搖頭:
「自從皇長子被帶離恭妃娘娘身邊,娘娘就終日以淚洗面,痛哭不止,日子久了,眼睛就看不見了……奴婢也去求過人幫忙請太醫,但是無人理會此事……」
陳太后心煩地問道:
「皇上不曾來過?」
小宮女低頭不敢回答。
雲兒既失望又悲傷地搖著頭:
「無情不似多情苦,無情堪比多情恨。夢蘿,快去請太醫來……」
珮兒,當初選你留下侍候我是錯了麼?讓你成為皇上的妃子也是錯了麼?曾經相似地我們,同樣是身份低微,同樣是母以子貴,為何命運如此不同?只因為我遇到地是多情地先皇,那個柔情似水滿懷善念的隆慶皇帝;而你遇到地是我的兒子——妄為淡漠的萬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