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寺內。
柳兒內心惶惶地在殿上走來走去,儀心上前:
「柳公主因何事不開心?」
柳兒搖了搖頭:
「儀心師太不會知曉……」
儀心平靜地看著柳兒:
「柳公主原來為情所困……」
柳兒不禁啞然失笑:
「儀心師太……」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神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儀心的話意味深長,「人非草木,誰能無情?」
柳兒細細地琢磨這儀心的話,並未能全然理解。
「每日都會有人到山中來狩獵,阿彌陀佛,佛祖保佑那些生靈……」儀心雙手合十莫念道。
儀心這句話似乎是故意說給柳兒聽的,柳兒轉了轉眼珠,突然興奮起來:
「麻煩儀心師太和娘親說聲,柳兒個把時辰就回……」
儀心看著蹦蹦跳跳跑遠的柳兒,輕輕地笑了。
柳兒才走下幾階石階,就看到繼宗背著箭筒和弓箭上山來了。
「繼宗!」柳兒歡欣地跑到繼宗面前,「你終於上山來了!我等了好久沒有見到你啊!你沒再生我的氣了吧?對了,你要到寺裡去麼?」
繼宗看到柳兒,稍稍有些驚喜,但他依舊冷冰冰地:
「是來向儀心師太道謝的,多虧她的草藥……」
柳兒急著抓著繼宗的袖子:
「繼宗,你受傷了?生病了?」
繼宗這次沒甩開柳兒,而是平平靜靜地解釋:
「沒有,是我娘病了,請不起大夫,我聽說慈壽寺裡的九蓮菩薩很靈,就想來祈福……」
柳兒心中不禁竊喜,追問道:
「然後呢?菩薩顯靈了?」
「也許是吧!遇到了儀心師太。她說有種草藥專治我娘的痼疾……」繼宗滿心感激,「服過草藥之後,娘的病確是好多了……」
「那就好!」柳兒如釋重負,「讓你娘好好調養著……」
柳兒說著從袖子裡拿出一錠銀子:
「呶,帶給你的。」
繼宗倒退了幾步,既不肯收。也不肯說話拒絕。
「拿著吧!我一直帶在身上,想著有一天能見著你給你,想你能用得上。」柳兒怕自己出手闊綽又傷了繼宗,「我不是炫耀啊!就是想幫你這個朋友……」
繼宗接過銀錠子,道謝:
「謝謝柳小姐這個朋友……」
柳兒勉強笑了笑,有點迷茫:
「繼宗,恐怕以後我不能到寺中來了……」
繼宗皺眉表示不解。
「我娘親已經給我安排親事,明年我就要嫁人了……」柳兒不清楚自己對繼宗的情感。總之她就是不捨,「我不想……」
繼宗漠然地回復了句:
「你是富家小姐,自然會找一位門當戶對地夫婿。這是好事……」
「傻子!你懂不懂啊!」柳兒抓著繼宗的手臂,「我不想嫁給別人!我……我喜歡你!」
繼宗自嘲地笑了笑:
「承蒙柳小姐垂青!小姐身份尊貴,不要錯愛。」
柳兒狠狠地掐住繼宗的手臂:
「我就要你一句話,你喜歡我麼?」
繼宗猶疑不答。
「如果我不是富家小姐呢!只是和你一樣的百姓,你喜歡我麼?」柳兒急迫地做出任何假設。
「柳小姐……」繼宗無奈地看著柳兒,「身份是改不了的,你就是
姐。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當然也改了……」
柳兒終於忍耐不住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什麼柳小姐,我是公主!我是當今聖上妹妹!只要你說喜歡我,我什麼都不怕,一定會讓皇上為咱們指婚地!」
繼宗只有片刻的呆滯,隨後又恢復了冷冷清清:
「公主,賤民失禮了。」
繼宗掏出銀錠子遞還給柳兒:
「公主的恩德,繼宗謹記於心。這錠銀子勞煩公主捐了香油錢吧!」
柳兒失魂落魄地看著繼宗,知道自己被拒絕了。
「繼宗……」
繼宗悠然一笑:
「公主多保重……」
柳兒看著繼宗遠去的背影。眼淚洶湧而出。
繼宗,你以為我真的喜歡當這個公主麼?每天面對的都是高牆大院,杳深宮,有十二年的歲月我都是在那個紅磚黃瓦的地方長大地。雖然終日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但是外面色彩斑斕的世界是我從未見到過的。如果不是娘親帶我來慈壽寺,我可能永遠都緊閉在那個孤獨地皇宮裡,永遠不見天日。繼宗,難道我真的那麼惹你厭麼?難道你對柳兒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
慈寧宮內。
朱鈞近來心情大好,就連到慈寧宮給雲兒請安都精神十足了。他在院中看到站著垂頭喪氣的柳兒就不禁想上前逗趣:
「呦!寶貝柳公主!這是誰那麼大膽敢招惹柳公主?」
柳兒煩躁之時任何人都不吝。即使是她嫡親的哥哥皇上朱鈞。
「皇上該上朝了,別在慈寧宮逗留。」
朱鈞聽到柳兒攆自己離開有些不爽,但是對柳兒這個妹妹,朱鈞還是十分寵愛的:
「柳公主真是越來越高貴了,居然連『皇哥哥』都不肯叫了,當初幼時朕還那麼讓著你……」
「皇上別再開玩笑了……」柳兒賭氣地背過身去,看著滿園凋零的花瓣不作聲。
「柳兒你有事對朕講,皇哥哥一定給你做主!」朱鈞別的不說,對柳兒這個妹妹真地是愛護有加。
「做主?」柳兒轉過身,揚起眼睫,「皇上能治理天下,卻左右不了感情。」
朱鈞愣了下:
「此話怎講?」
柳兒避開繼宗不談,只是提起選駙馬之事:
「皇哥哥也知道了吧?母親打算為柳兒選駙馬……」
皇上心不在焉地回答:
「母親看中的是侯拱辰,朕看倒是端謹儒雅之人。」
「柳兒不喜歡……」柳兒對這個侯拱辰早就沒有印象,根本談不上朱翊鈞所說的「端謹儒雅」。
「公主『下嫁』哪位駙馬都尉,朕也無從干涉。只是母親這次倒真是奇怪,居然選了三人讓你親自出題挑選測試,實屬罕見。」朱鈞意指自己是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就娶了王皇后,並沒有讓他來得及挑選。
柳兒對自己得到的待遇並未感到有多值得驕傲自詡,她還是提不起精神來:
「皇哥哥快去上朝吧!免得張大人又該吹鬍子瞪眼睛了!」
朱鈞不禁笑了:
「柳兒即使幽怨地說出話來都惹人喜愛!看來那個侯拱辰是有福了!」
柳兒訕訕地笑了笑,繼續發起呆來。秋意濃重,冬天真的是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