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指尖感受到皮下跳動的脈搏,以及柔軟的觸感,淡笑道。
「是的,他們都死了。總共十二人,十個兄長和兩個年歲相差無多的弟弟……如果我說,他們都是我殺的呢,若兒?」
溫柔地撫摸若盈瞬間僵硬的脖頸,他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
「殺死第一個兄弟的時候,只有七歲。他比我年長五歲,因為學武的關係,孔武有力。我用匕首,趁他放鬆警覺時,一刀結果了他。」
「我在他身上插了整整二十一刀,直到他了無氣息,血肉模糊……」
「夠了!」若盈皺眉道,「白公子,不要再說下去了……」
「怎麼,怕了?」望著面色有些發白的她,皇甫酃沉聲問道。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他?」她低下頭,感傷地問道。
「為何如此問?」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反問道。
「我相信,白公子殺人,當年一定有情非得以的理由,因為……他畢竟是你的兄弟,你的親人……」
「親人?」他冷笑道,「我沒有親人,他們也不是我的兄弟。為了能繼承龐大的家業,我們只能是死敵,是對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除了有相近的血緣,我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呢?」若盈喃喃自問,握住他微涼的手。
還記得斐然哥哥溫和的聲音,溫柔的雙手,對她愛護有加。與他反目成仇,這樣的事,她根本沒法想像……
龐大的家業,財富與權力,比兄弟的性命還要重要麼……
掌心裡的小手抓得更緊,暖意從兩人緊貼的肌膚中傳遞過來。
皇甫酃側頭,冷眸猶若冰雪融化般,春回大地,透出一絲柔和的光亮。
她,這是在安慰朕麼……
當邵殷部拽著水音和木風前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墨發玄衣,燁然若神,唇邊淡淡的笑意,精緻的五官除卻了以往的寒意。黑眸定定地看著身側垂首沉思的女子,兩人的手緊緊交握,溫馨怡人。
發現來人,黑眸冷冷地掃了他們三人一眼,斂下眼簾。
背對著眾人的若盈聽見聲響,自然而然地放開了手,轉身笑道。
「你們來了。」
邵殷部呆呆地點點頭,「剛才多有得罪了,白公子。但這裡危機四伏,我們五人還是不要分開行動的好……白公子,你要去哪裡?」
見皇甫酃一甩袖,抬步走開,他不由急急喚道。
寒眸淡淡睨了邵殷部一眼,「與你無關。」
若盈一把揪住他的衣袂,「邵大哥說得有理,我們一起,彼此能有照應。」
反手將柔軟溫暖的小手納入掌心中,皇甫酃默然,卻依言頓住了腳步。
感覺到手背的涼意,她微微皺眉。大伏天,他的手心怎會這麼冷。思及此,小手不由回握,忘記了掙脫。
「我練的武功屬於陰寒的路數,身體也就較常人要涼些。」
若盈抬眸,不解。
他怎麼知道自己想問什麼。
皇甫酃微一挑眉,淺笑。
你想說的都寫在臉上了。
苦著臉,抬手撫上臉頰,左右摸了摸。
這般孩子氣的舉動,讓他忍不住輕笑出聲,見若盈不滿地瞪他,唇邊上揚的弧度更大了。
水音一副見鬼的表情,張大口,使勁揉了揉眼睛。嘴裡喃喃自語,「他怎麼可能來這裡,又怎會笑得那麼開懷……不可能,不可能啊……」
「你在嘀嘀咕咕什麼?有完沒完!」邵殷部不耐煩地打斷他,朝若盈走去。
木風略微擔憂地看向水音,除了練武,他對周圍的一切均不感興趣。只有這個猶如親人的師弟,一直陪伴左右,兩人就像親兄弟一般,形影不離。
「怎麼?」
水音蹙起眉,在他耳邊悄聲道。
「風師兄,音兒懷疑那黑衣的白公子,是臨國的國主皇甫酃。在臨國,只有皇上才能身穿玄衣。」
木風不以為然,眉一挑。
單憑他穿黑衣這點就認定他是皇甫酃?
水音搖搖頭,「不單是這樣,還有他的容貌……我那個愚蠢的爹,娶了十五個美妾還不滿足,竟想染指安國第一美人,碰了一鼻子灰還不放棄。好在不久,她下嫁與臨國皇帝了。但我爹秘密藏了一幅畫,我只是匆匆瞄了一眼,當時年少,隱約有些印象。如今想起,那姓白的跟安國第一美女有幾分神似。」
木風依舊沒把此事放在心上,一臉淡漠。
水音見此,歎了口氣,道。
「風師兄,我知道你對他是誰沒有興趣。可是剛才你也看到他的雙眸閃著金色光芒……金瞳現世,滅世之妖。無論他是人還是妖,師兄,不要試圖接近他!」
木風雙眸一閃,抿唇不語。
水音面色一整,「師兄,我明白你所想的,這般難得的對手,世間少有。然,他不是我們惹得起的,他背後的勢力,足以讓我們死千次萬次……」
他垂首,語氣沉重。
「音兒只有師兄一個親人了,我不希望你發生任何事……所以,答應音兒好嗎,風師兄?」
木風沉吟片刻,最終微微頷首。
水音這才鬆了口氣,木風什麼都好,就是個武癡。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總會不顧一切地挑戰,無視對方的身份、意願,以及身處何地。
「快來!深潭裡面有不少肥嫩的魚,不如弄幾條上來打打牙祭,最近就吃乾糧,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邵殷埠大聲嚷嚷,眾人走近深潭,探身往下一望。果然,數十尾肥嫩的魚在潭底游來游去,潭水清澈,平靜的水面隨著魚兒的游動泛起層層漣漪,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邵殷埠與水音躍躍欲試,若盈彎腰盯著潭水,若有所思。
「這潭看來很深,邵大哥,你還是不要下去了。」
「若盈,你怎麼老滅人威風。這潭水一眼便能見底,又怎會深。」邊說著,邊脫去上衣,只餘下一條長褲。「待會大哥給你抓條大魚,在下的抓魚手法,在村裡自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說完,未等若盈出聲阻止,便已俯身躍入深潭之中。
她著急地在潭邊來回張望,好一會了,怎麼不聲不響的,水上仍不見邵殷埠的蹤影,不禁有些擔心,往水潭又走近幾步。
「噗」的一聲,邵殷埠突然從水面冒了出來。
若盈被嚇了一跳,腳下一滑,就要跌入潭中!
手上一緊,身體被猛地一扯,身體自然往後,倒入滿是檀香的懷抱中。
好在若盈瘦弱,皇甫酃不過倒退了兩步,便穩住了身影。
「白公子,你還好嗎?」
若盈抬起頭,愧疚地問道。
見他微微點頭,她轉頭狠狠剮了邵殷埠一眼。
邵殷埠瞥見剛才驚險的一幕,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大聲喊道。
「待會大哥親自給你烤魚,當作賠罪啊!」
說罷,如魚得水的在潭中自在地潛上潛下。不到半個時辰,潭邊躺著七八條墨色的魚,一張一合著嘴巴,在地上翻滾著,試圖回到水中。掙扎到最後,平躺著,漸漸失了生息。
邵殷埠抓魚那會兒,水音與木風去尋了一個遮蔽風雨的小山洞,鄰近洞口處燃起了火堆。
待邵殷埠上了岸,殺魚洗淨,烤起魚來,後又燃了個火堆烤乾濕漉漉的長褲。才一個時辰不到,乾柴就沒剩下多少了。
若盈站起身,笑道。
「趁天色尚早,我去撿點乾柴,不然這火可留不到入夜了。」
「若盈,大哥隨你去罷。」
邵殷埠胡亂套上衣衫,應道。
「不用了,邵大哥,你還是趕快把衣褲弄乾。這天雖熱,晚上還是很容易得風寒的,我去去就回。」
皇甫酃拍拍衣衫上的塵埃,也站了起來,若盈連忙擺手。
「你也別去了,那個,我……」
若盈臉上染了一層緋紅,低聲說了一句。
皇甫酃瞭然,輕拍她的頭頂,道。
「原來若兒要去更衣,怎麼不早說呢,說了我們才明白,明白才不會跟去……」
她立刻伸手捂著他的薄唇,生怕他再突然冒出驚人之語。掃向其他人,除了木風,皆是抿唇低笑。
若盈羞得一溜煙地跑出山洞,心想這白公子就愛看她出醜,怎一個無奈啊!
拾好一大捆乾柴,天色已漸灰暗,她不由加快腳步。
往回走了半晌,詫異地看見一人擋住了去路。
身後背著五尺大刀,木然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淡的雙眸卻有一抹流光閃爍。
「木公子,有事麼?」
他從不離水音左右,如今卻一人在此處,若盈隱隱覺得奇怪。
「木公子?」
見木風沒有理會,她又喚了一聲。
他右手利落地抽出大刀,直直地指向若盈,刀身閃著寒光。
而後,清冷的聲音淡淡響起。
「我要和你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