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音把魚翻了翻,香味傳來,他吸吸鼻子,掌心往後一伸,道。
「師兄,把鹽巴遞過來。」
伸出的手沒有得到回應,他側過頭,愣住了。
「木公子出去好一會了,」邵殷埠往火堆丟了跟木柴,不經意地抬頭張望了一下。「若盈去了有半個時辰,怎麼還沒回來?」
「糟糕!」水音猛地跳起來,幾步上前揪住邵殷埠的衣襟。「師兄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邵殷埠明顯被嚇著了,「那個,若盈出去之後,不到一刻鐘他也離開了。」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水音喝了一句,快步就要向外奔去。一道墨色的身影瞬間擋在洞口,冰冷的視線掃向他。
「怎麼回事?」
水音吞吞口水,倒退一步,語氣頗有些無奈。
「風師兄是個武癡,喜歡找劍士比武。本來他想向您,嗯,白公子討教的,被我阻止了。如今,應該是尋若盈姑娘比試去了。」
「什麼!」邵殷埠大驚失色,「他要尋人比武,在下也可以奉陪,怎麼欺負一個姑娘家了!」
水音橫了他一眼,心裡感歎那邵殷埠有眼無珠。竟然自以為是地認定那叫若盈的女子,只是平常家的姑娘。
「師兄的個性沉悶,但又非常固執。若盈姑娘即使不答應,師兄也不會輕易罷手。」她的劍術再好,畢竟太過瘦弱,又是女兒身,師兄那兩百斤重的大刀對於她怕是極難應付!
偷偷瞄了一眼皇甫酃的面色,水音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後面那些話還是不要提了……
皇甫酃神色不變,淡淡瞥了水音一眼,抬步便走了出去。
邵殷埠心下擔憂不已,急忙跟了出去。
水音歎息了一聲,蹲下身,隨手把幾條魚又翻了翻。思及剛才皇甫酃冷若冰霜的一瞥,他不由一顫。希望那位若盈姑娘仍然毫髮無損,師兄下手知道輕重……
他又歎了口氣,要師兄在比武時手下留情,怕是不可能的事了……
待兩人趕到附近稀疏的小樹林中,已是一片狼籍。林中的樹幾乎都被齊腰斬斷,甚至地上好幾處一丈深的裂痕,不難看出,皆是那把巨刀所造成的破壞。
不遠處傳來陣陣響聲,他們快步走近。
邵殷埠見若盈險險避過刀鋒,下一刀又至身前,急忙就要衝了上去。皇甫酃迅速抬手攔住了他,惹來他一記眼刀。
「木公子的刀法凜冽,又力大無窮,若盈姑娘怕是不了多久!」
皇甫酃抿唇淡淡一笑,「將近半個時辰,她依舊沒有落了下風,不是麼?」
邵殷埠一愣,皺起眉。
若盈的衣袖裂了個大口子,應是刀風避之不及所至。額上一層薄汗,眉宇間有絲倦意,身上卻沒有絲毫血跡。又仔細看了看,確是沒有傷口,他這才放下心來。
一旁的皇甫酃觀察著戰局,微微瞇起了雙眼。
每一招若盈都是從刀口擦過,似是沒有多少招架之力而急急避開,事實上,木風也未佔上風,兩人一直僵持著。
邵殷埠卻看得膽戰心驚,大刀一會在若盈右手側邊擦過,一會劈向她面門,一會攻向她下盤,招招狠辣,險象環生。若盈卻又每每險險避開,讓看得人心裡七上八下的。
「若盈的運氣還真好,每一次都避過了……」
「運氣?怎麼可能!」
皇甫酃冷笑道,墨眸閃耀著璀璨的月華。
她看似每一招都在避開罷了,然,手中的劍總是適時伸出。並不凌厲的劍勢,卻生生讓大刀偏離了方向。
金瞳閃爍,掩不去眼底的讚賞和笑意。
把借力打力發揮至如此,若兒果然沒有讓朕失望……可惜,這般糾纏下去,首先落敗的也必是體力不足的她。小傢伙接下來會怎麼做呢,真讓人期待……
用劍尖再一次挑開砍向她的刀鋒,若盈微微喘氣。這樣下去,最後她只會因為消耗掉所有的力氣而落敗。雖然她並不在乎輸贏,可惜眼前的木公子,根本從未想過要「點到即止」……
深深吸了口氣,只好如此了……
不再用劍尖挑開大刀,而是用盡全力砍向刀身。一次又一次,若盈的手臂被震得酥麻,仍是不懈地揮劍。
木風不明所以,面色不變。見若盈手上的動作減慢了幾分,不自覺地加快了刀勢,力度更甚於之前!
若盈的身影越加遲緩,氣息有些不穩。邵殷埠緊抓身側的佩劍,隨時就要飛奔過去出手幫忙。
「叮」一聲脆響,木風雙眉一皺,手裡的大刀忽然微微顫動起來。
隨著若盈砍向刀身的次數愈多,大刀顫抖得越加厲害。木風第一次遇到如此狀況,心下疑惑,目光不禁追隨著若盈的長劍。
半晌,木風刀勢一頓,眼前一花,閃著銀光的劍尖已在頸側!
「……我輸了。」
他伸出左手,輕撫刀身,眼裡含著幾分惆悵。
若盈將劍收回,吁了一口氣。
「木公子,承讓了……」
「在三百招內打贏我的,你是第一個。」
抬手擦了擦汗,若盈苦笑。她可從來沒想過要跟他打的啊……
邵殷埠見木風默默收起大刀,冷淡地與他擦身而過,走近若盈,低聲問道。
「若盈,剛才你怎麼莫名其妙地贏了?」
她累得索性坐在地上,緋紅的小臉滿是汗滴,擺擺手一言不發。
邵殷埠不依不饒,又問了兩次,滿臉好奇之色。
「……他的刀竟裂開了,你怎麼做到的?」
皇甫酃俯身輕聲問道,黑眸閃過一絲興味。
「不停擊中刀面,引起刀身顫動……」若盈答得有氣無力。
「最後刀身承受不住,便有了裂痕?」皇甫酃眉一挑,猜測道。
若盈點點頭。
「竟然有這樣的事!若盈,你從何處聽來的?」
邵殷埠習劍數年,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吃了一驚。不過,那木風突然收手,難道是因為發現刀身出現裂痕?
「聽村裡一位老者提起過,他鑄劍將近五十年了……木公子真的非常愛護那把大刀,不然也不會就此罷手的。」
邵殷埠不由感歎,「看不出那武癡,倒是很重視他的兵器……」
「夜了,回去罷。」皇甫酃抬頭望了望天色,打斷道。
若盈單手撐著地面,緩緩站起身來。剛才與木風比試,時時警惕,緊繃的弦好不容易鬆懈下來,身子一下子變得相當乏力。
「啊!」
愕然地看著近在眼前的俊顏,若盈無奈地被他抱在懷裡。
「白公子,我還能走的……」
「就當是若兒你剛剛給我們看了一場精彩的比試,區區小事就不要介懷了。」
皇甫酃勾起唇角,眉間洋溢著淡淡的笑意。
邵殷埠悻悻地收回正要伸前的雙臂,摸摸鼻子,又被這姓白的搶先一步……
彷彿聽見他的腹誹,墨眸冷冷地掃向他,薄唇微掀。
「乾柴?」
若盈掙扎了一下,急道。
「對了,我收拾了不少乾柴,本來打算帶回去的。半路,遇到木公子……」
環視了四周,哪裡還有柴的蹤影?
邵殷埠見她蹙起眉,連忙說道。
「不礙事,你們先走,大哥一會拾些乾柴回去。」
若盈尚在猶疑,皇甫酃已經一聲不吭地抱著她提步離去。
「……邵大哥,小心……早回……」
遠遠聽到若盈的叮囑,邵殷埠應了一聲,轉而頭痛地望著凌亂不堪的小樹林,認命地撿起尚且完整的乾柴……
「回來了?」
水音在洞口不停張望,見到兩人,喜出望外。但當發現若盈被皇甫酃打橫抱著懷裡,瑟縮了一下,怯怯地問道。
「若盈姑娘,你,你受傷了?」
若盈急急搖頭,「沒有,只是乏力罷了。」
朝洞內瞥了一眼,「木公子還沒有回來嗎?」
「回來了,」水音咬咬唇,擔憂地說道。「直盯著大刀,有些悶悶不樂。」
他猛地抬起頭,扯起笑容。
「沒事的,這不是若盈姑娘的錯……你們該餓了,魚烤熟了,快過來吃。」
三人坐下,水音慇勤地遞給若盈一條烤得金黃的魚。
若盈道了謝,正要接過,皇甫酃驟然抓住她的小手,笑道。
「若兒不是討厭吃魚麼?」
明亮的雙眸眨了眨,她什麼時候說過不喜歡吃魚……
莫名地接過他塞在手上的肉乾,瞅了瞅一邊吃得香甜的水音。話已至此,不可能再問他要烤魚了。憤恨地瞪了皇甫酃一眼,用力咬下一大口肉乾。
嗯,這肉乾的味道倒是不錯……
待邵殷埠抱著捆乾柴回來,聽水音說若盈不喜吃魚,也只是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只因腹中空空,拿起烤魚就狼吞虎嚥起來。
吃了幾片肉乾,若盈頭一點一點的,昏昏欲睡。不久,枕著包袱,睏倦地睡去了。
皇甫酃慢條斯理地吃完乾糧,背對著洞口,在她身側躺下。
另外兩人食髓知味,愣是把七八條烤魚全塞進肚子裡,吃了個飽。
打了好幾個飽嗝,收拾了一下,兩人也睡下了。
皇甫酃閉上眼,唇邊卻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