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召 卷一:縱使相逢應不識 第九章 拔箭
    霍明依言壓住若盈,蘭姨將一塊乾淨的布條塞入若盈的口中,一邊不停擦拭她額上的冷汗。

    阮軍醫凝神,緊握匕首,沿著箭頭劃開血肉,撕開一個口子。

    若盈身子一僵,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口中不斷發出「嗚嗚」的響聲,神情極為痛苦。蘭姨揪心地握住若盈的手心,一遍一遍祈禱著,闔上眼唸唸有詞。

    軍醫再劃開一刀,殷紅的鮮血從十字的傷口湧出,他迅速拔出長箭,在傷口上撒了大把已經碾碎的藥草。

    若盈只覺胸口灼熱,燒得她疼痛更烈,不由掙扎起來。

    霍明用力按住她,軍醫繼續撒上其他的藥草,額頭也不禁佈滿了汗珠。

    血漸漸止住,若盈在極度痛楚中終於暈死過去了。

    軍醫取出乾淨的長布條,熟練的包紮好傷口。歎了口氣,隨手擦了擦汗,道。

    「傷口不能碰水,接下來一天不發燒的話,她的性命就無礙,否則就要看天命了……」

    蘭姨唇瓣微顫,輕柔地給若盈蓋好薄被。

    「霍將軍,你忙了一夜,去休息罷,有我守在此處就可。」

    霍明點點頭。

    掀開帳幕,主營帳被包圍了好幾圈,人頭洶湧。

    「將軍,少主如何了?」

    「霍將軍,少主還好嗎?」

    「少主的傷能治好麼?」

    霍明抬手撫額,喝道。「少主沒事,但需要靜養,都給我離開!」

    士兵們眉開眼笑地三三兩兩地走開了,一個嬌小的女子怯怯地問道。

    「將軍,讓如兒進去照顧少主好嗎?少主是為了救我們才受傷的,如兒想幫忙。」

    「不行!」

    見如兒驚訝地望向他,霍明知道他反應過大了,窘迫地咳嗽了一聲。

    「帳內有蘭姨照料,如兒就不必費心了。軍中傷兵過多,軍醫那裡人手不足,如兒去幫手可好?」

    如兒眨了眨大大的眼睛,輕輕點頭。

    霍明笑著摸摸她的頭,讓她去軍醫那裡報到了。轉身喚了他身邊的兩名得力副將,守在帳前,命令道。

    「除了我、蘭姨和阮軍醫,任何人不得進入主營帳。你們兩人也不可,這是軍令!」

    副將雖心有疑惑,仍舊毫不遲疑地聽令,立於帳前。

    漆黑的夜幕中,緩緩透出一絲紅光。漸漸,一輪紅日躍上地面,驅散一切陰蠡,讓陰暗染上一層暖意。

    霍明沐浴在朝陽中,情緒複雜。

    當初決斷地將若盈扯入戰圈中,他,是否錯了……

    很不幸,若盈的傷口在軍醫百般小心的照料下,她還是發燒了。

    蘭姨打了冷水,擰乾布條,擦拭著若盈通紅的小臉。乾裂的唇,低低的喘息聲、嗚咽聲,蘭姨憂心地看護著她,焦慮異常。

    若盈沉浸在無邊的夢魘中,爹爹墮崖的慘叫聲,燃燒的村子,斐然哥哥在火中安詳的容顏,蓮姐姐眼角的淚光……

    彷彿回到了那一晚,她失去了所有……

    似乎變成了斐然哥哥,被熊熊烈火灼燒著,全身撕裂般的痛楚鋪天蓋地地襲來。無力地看著被火慢慢吞噬,那一刻,斐然哥哥是否也感受到如此劇烈的痛苦……

    滾燙的淚珠悄然滑落,蘭姨噙著淚,在若盈耳邊一次又一次地喚著。

    「若盈,若盈……」

    「哥哥,斐然哥哥,為什麼族譜裡面沒有若盈的名字?難道爹爹不喜歡若盈?」七歲的粉衣女孩揪著身旁長得一模一樣的藍衣男孩的衣角,難過地問道。

    「怎麼會,盈兒是爹爹的寶貝,也是斐然的好妹妹。」藍衣男孩摸摸女孩的頭,笑道。

    「那為什麼沒若盈的名字呢?」粉衣女孩歪著頭,疑惑道。

    「爹爹說過,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會有壞人帶走盈兒的。」藍衣男孩皺起眉,雖然不明白為何要帶走盈兒,可是爹爹說得肯定是對的。

    「所以,族譜上面沒有盈兒的名字,是在保護盈兒。」

    粉衣女孩懵懂地點頭。

    不久之後,官兵派人前來袁家村核實戶籍,粉衣女孩藏在櫃中,躲過了搜查。村裡的所有人,異口同聲地聲稱袁將軍只有斐然一個獨子。

    那晚爹爹匆匆趕回,看見小若盈,明顯鬆了一口氣。

    後來才知,幽國皇帝忌憚爹爹的兵權,一直派人在袁家村外圍監視。先皇曾下旨,守城將軍的女兒必須到皇宮裡學習,直至交還兵權。名為學習,實為質子,防其擁兵自重。

    因此,世人只知袁斐然,不知有袁若盈。

    父兄竭盡全力,讓她遠離一切紛爭與黑暗,還她自由與幸福的生活。如今,是若盈為他們盡力的時候了……

    悠悠轉醒,胸口的疼痛稍緩,呼吸間些微的振動讓一波波痛楚傳來。片刻後,若盈才睜開眼眸,入目的是蘭姨喜極而泣,阮軍醫舒展的眉頭,以及霍明滿是血絲的雙眼。

    「醒了,你終於醒了。」蘭姨用清水沾濕若盈的唇,緩緩餵了幾口水,若盈乾澀的喉嚨才舒適了些。

    「……多久了?」若盈望向霍明,虛弱地問道。

    「你高燒昏迷了一日一夜。」明白若盈所慮,霍明簡單答道。「慕國在我們脫險後夜襲臨國營地,後中了臨國的陷阱,倉促撤退。臨國退兵十里,暫時按兵不動。」

    「何人暴露了我們?」那晚他們已經安全離開臨國營地,喧嘩的士兵卻在前方出口處喊叫,而不是後方紅帳囚禁如兒她們的那方。當初沒有注意到,如今回想,發現此處可疑。

    「不是馬二。」若盈肯定地說道,她相信馬二。但如果不是他,那就是……

    霍明緊握雙拳,「不錯,慕國以我們為餌,引開莫恬,趁機夜襲。」他垂下眸,冷聲道。「剛才皇城傳來旨意,幽國與慕國正式結盟!還有……」

    阮軍醫開口阻止霍明的話語,「將軍,少主還需好好修養,此事晚些再談罷。」

    若盈還想追問,蘭姨趕緊勺了一口米粥到她嘴邊,她只好乖乖地張口嚥下。霍明蹙起眉,黯然地出了營帳。

    若盈不解,阮軍醫和蘭姨卻絕口不提,只好作罷。

    「阮伯伯,我的傷有辦法好得快些嗎?」

    既然幽國與慕國結盟,相信慕國很快就會派來使者,在這之前她的身體需盡快恢復。

    「我知道阮伯伯有方子讓傷口幾日內結疤。」

    阮軍醫遲疑地問道,「那方子雖然能讓傷口結疤,可是藥效太強,連續幾日你都會痛不欲生。而且,還會留下傷疤。」

    若盈堅定地點頭,「臨國雖然暫時退兵,如今幽慕聯盟,說不定幾日內會有所行動,我越早恢復越好。」

    阮軍醫無奈地搖頭,「當年你爹也問我取過此藥,不愧是他的孩子。」

    「若盈……」蘭姨一臉欲言又止。

    「我決定了。」若盈轉向阮軍醫,一臉堅決。

    「……也好。」阮軍醫歎息著,取回一盒墨色的藥膏,輕輕塗抹在傷口上。

    冰涼的感覺慢慢消失,替代而來的是搔癢。隨之,猶如千隻萬隻蟲蟻在啃咬,又如無數的針刺入皮肉中。

    若盈用力地咬著唇,陣陣腥味傳來,蘭姨慌忙用布條塞住她的口,擦拭著她額上豆大的汗珠。

    在極度的痛楚中昏迷,而後轉醒,又痛得暈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若盈疲倦地躺著,雙眼已經無力再睜開。忽然,帳內響起低沉的爭執聲。

    「……為什麼讓她用那藥,四天了,你知道她痛暈多少次了!」

    「皇上下旨,袁穹一意孤行……慘敗……除去元帥之名,我們必然要離開。途中她的傷口若再裂開,失血過多也只有死路一條!還不如盡快讓傷口結疤!」

    元帥,除名……若盈心下一驚,湧起悲涼。爹爹為幽國戎馬一生,最後竟被稱一意孤行。雖知皇上忌憚父帥兵權數年,仍不禁為此舉心寒。

    現在除去父帥的頭銜,接下來就要收回兵權了罷……

    以後,袁家軍出師無名,在臨國將如何立足?

    趕緊把十章發上來,嗯,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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