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啊……皇上……」女子嬌聲呻吟著,伴隨著低低的喘息聲,帳內一片旖旎。帳外的兩護衛充耳不聞,面無表情地嚴守主營帳前。
莫恬尷尬地在帳外來回踱步,著急地搓著掌心。剛從前線趕回,一身血跡都來不及清洗,便首先來向皇上匯報,可是帳內……再者,護衛也無意通傳。
忽聞帳內低沉的聲線響起,帶著饜足後的慵懶。
「是莫恬麼,進來!」
一護衛聞言,抬手掀起幕簾,莫恬抬步走入,單跪在地上,恭敬地說道。
「拜見吾皇。」
「起。」
「謝吾皇。」莫恬起身,微微抬起頭,只見眼前之人隨意披著一件黑色外袍,袖邊繡著金色龍紋。衣領敞開,白玉般的肌膚,精壯的腰身若隱若現。
他忙側開視線,卻瞥見內室床榻上嬌艷的女子胴體,只好低頭望著腳尖。
「情況如何?」修長的手指端起清茶,輕啜一口後,淡淡問道。
「皇上,幽國元帥袁穹被逼至懸崖,落崖後下落不明。袁斐然受重傷,被袁穹的副將霍明帶百人突圍救走。袁家軍群龍無首,垂死掙扎,眼見就要勝利,那個快死的袁斐然竟然領兵殺了回來。袁家軍士氣大增,我軍措手不及,只好暫時退兵……」
莫恬被那人的目光一掃,立即止了聲,額上冒出一層冷汗。
「哦?朕記得,莫恬將軍從軍已有十年了?」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莫恬身形一顫,暗暗心驚。
「是的,皇上,莫恬在沙場馳騁剛好十年了。」
「炎,拖出去,砍了!」手肘優雅的支著臉側,輕描淡寫地說道,眼底未激起一絲波瀾。
一抹黑影瞬間躍至莫恬身前,莫恬認出此人是皇上身邊的暗衛之首,名「炎」,不離皇上左右,慌忙掙扎道。
「皇上,末將懷疑那袁斐然根本就是假的……袁家村的族人在末將手上,請求皇上再給一次機會。莫恬定會手刃那人,消滅袁家軍,剷除吾皇進軍幽國的絆腳石!皇上!皇上!」
「族人?」臨國君王皇甫酃輕笑一聲,揮手讓炎放下莫恬。
莫恬鬆了口氣,跪倒在地上。
「朕不留無用之人,看在你十年的忠誠上,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放下茶杯,皇甫酃漠然開口道。
「謝皇上,莫恬叩謝皇上!」莫恬急忙磕頭謝恩,緩緩退出營帳。
「炎,你怎麼看?」
炎垂首恭謹地回答道,「那袁斐然中了一刀,正中心口,該是沒有活路。然,他終日戴著面具,縱使是替身,也無從分辨。如今出現的,是真是假,難以區別。」
「炎,是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袁家軍等同於袁穹的親兵,這也是幽國皇帝最為忌憚之處。」托著腮,皇甫酃似笑非笑。
「主子,袁軍曾向周邊的州縣請求援兵,均被拒絕。那些太守怎會如此膽大妄為,必定有人在背後授意。」
皇甫酃微微頷首,唇角挑起。
炎蹙著眉,疑惑道。「主子,莫恬率領十五萬大軍,幽國主帥袁穹墮崖,其子袁斐然重傷的情況下,仍不能一舉剷除袁家軍。主子為何還讓莫恬領軍?」
「炎,莫恬無足輕重……朕倒是很期待袁斐然的表現。」
「主子,莫恬為莫宰相長子,這是賣個面子給莫宰相?還是讓他來試探一下那袁斐然?」炎歪著頭,猜測道。
墨眸一閃,皇甫酃笑而不答。
「皇上,」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爬上他的胸前,似有似無地挑逗著。薄紗披身,隱約的嬌軀散發著淺淡的芬香。女子癡迷地望著身側俊美的君王,嬌羞地半垂著臉,露出頸部優美的曲線。
聽聞皇上喜愛女子袒露的脖頸,她毫不猶豫地側頭,顯出最美好的一面。如今雖仍是奴身,但皇上這幾天日日召她侍寢,怕是對她有些喜愛的。只要能隨他回宮,就算是最末的侍妾,都比其他侍奴高貴的多。
思及此處,她不由貼近些許,小手在皇甫酃的身上四處點火。
皇甫酃低笑,一手摟緊懷中的美人,大掌毫不憐惜地用力**著女子的酥胸。女子吃痛地低呼一聲,嗔怒地向他拋了個媚眼,身子則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凝視著近在咫尺的俊顏,女子著魔般地仰頭,就要吻上那唇形姣好的薄唇……
「啊!」一股力將女子甩開,她跌坐在地上,詫異地見剛剛仍和顏悅色的帝王臉色一沉。
女子忽然神色驚恐,瞅著皇甫酃的眼眸尖叫起來。「魔……」
叫聲嘎然而止,寒光一閃,女子頸側一條突兀的血痕,頹然倒下,雙目仍恐懼地睜大,裡面滿是不可置信。
「炎,把她扔出去。」厭惡地掃了地上一眼,皇甫酃不悅地說道。
帳外兩人立刻將女子的屍首抬出,交與不遠處的侍從,轉身快速地清掃好地面的血跡,重新回到崗位上,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兩名侍從將女奴的屍體搬至營地外,丟下事先挖好的深坑裡。坑裡陣陣腐爛的氣味傳來,白骨與殘肢凌亂,侍從噁心地往後一縮,抬腳離開。
「你說這是第幾個女奴了,看起來也是個嬌滴滴的美人,皇上不要了,賞給我們這些下人也好,殺了賊可惜的……」一侍從不由抱怨道,另一人立刻摀住他的嘴巴。
「噓!你不要命了,竟敢在背後妄議皇上。天威難測,你打聽那麼多幹嘛,趕緊回去!」
那侍從被這一吼,乖乖地把嘴巴閉緊了,還不住地四處張望,生怕有人聽了去。
「你這色鬼,要不我們今晚去紅帳樂樂,聽說最近來了不少不錯的貨色……」另一侍從見他畏縮的模樣,不由「哈哈」笑道,而後神秘地低語。
「不是說那莫將軍帶回來的……人質……不能碰……」
「……不弄死就行……走……」
兩人漸漸遠去,交頭接耳,不時調笑著,只餘斷斷續續的話語……
「紮營,受傷嚴重的移去後方,仍有戰力的居前方。明叔,你覺得這安排妥當麼?」若盈渾身是血,拖著疲憊的身軀挪到一處坐下,終於放下了一直緊握的劍。
「可以,只是藥物和糧草幾乎耗盡,怕是堅持不了幾日。」霍明皺眉說道,拿出火折子就要燃起火堆。
若盈揮手阻止了他,「明叔,天已黑,點燃火堆會將我軍的位置暴露的。」
「可是夜露深重,你的身子……」
「無妨,」若盈臉色略為蒼白,低聲打斷霍明的話,喘了口氣站起身來。「我去方便一下,不要讓任何人跟來。」
拾起劍,若盈走向林中,確定沒人能發現此處,俯身嘔吐起來。
「嗚……」
直吐得七葷八素,虛軟的身子倚著樹幹,若盈無聲地哭泣起來。
戴上面具,執著劍,她就是袁斐然。縱使她心底有多麼恐懼,刺穿人身的聲音,馬下敵人死前驚恐的神色,死不瞑目的雙眸,絕望,眷戀,憤恨……
他們誰不是有父有母,有妻有子,遠方還有一直等著他們回家的人。她又何嘗不想結束這場無謂的殺戮,何嘗忍心扼殺他們在亂世中求生的奢求。
就因為起初一瞬間的怔仲,讓對方有機可趁,一名侍衛飛身擋在她身前,長矛從他胸口穿過。殷紅的鮮血噴灑出來,濺了她一身,燙疼了她的心,刺痛了她的雙眸。
「殺!」握緊長劍,她策馬向前,箭般衝入敵軍中,不顧一切地砍殺起來。
霍明緊跟其後,與另兩名侍衛護在她周圍,擋住不斷湧近的臨國士兵。
她,殺紅了雙眼。直到臨國軍鼓響起,大軍後退之時,甚至欲孤身深入。
霍明用力抓住已然失控的若盈,在她耳邊大喊起來。
「少主!少爺!袁斐然!」
袁斐然,她一愣,回過神來。對,她是斐然哥哥,是袁家軍最後的希望,是他們的精神支柱。她,再不是她一個人的了……
深深歎了口氣,冷靜下來後,她側身調轉馬頭。
「明叔,各位,我們回去罷。」
霍明這才鬆了口氣,手勢一起,大軍緩緩退回。
「明叔,我是不是很沒用?」接過霍明遞給她的乾糧,若盈沮喪地問道。
「不,你給我想像中好太多了。」望著她滿是血跡的紅袍戰衣,霍明笑得欣慰。「若是其他人,早已在敵前嚇軟了腿,痛哭流涕。」
她扯起抹苦笑,「明叔,我有害怕,也大哭過……」
「若盈,」輕撫她的額角,霍明眼底閃過一絲憐惜。「如果沒有你,兄弟們可能早已葬身此地了。別太苛求自己,你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十四歲,明叔已經隨父帥上戰場了吧?」若盈調皮地眨眨眼,打斷道。
「是啊,」霍明不由感慨,「不知不覺就過了十六年了。」低頭看向若盈,喃喃自語,「元帥本來只想讓你及笄後嫁人,生子,相夫教子,過著平凡的日子,誰知……」
霍明歎息著,「果真天意弄人啊!」
「明叔,」若盈絞著手指,低聲說道。「我只是個小女子,沒有爹和哥哥保衛國土的抱負。我站在此處,只是因為想保住爹的心血,他的袁家軍,還有保護我最親的人。幽國的存亡,我其實並不在意。」
「我明白,我明白的……」霍明仰起頭,望著無垠的夜空,滿眼無奈。「當日信使被拒,我心淡了,也冷了……」
「明叔……」若盈低低喚著,第一次在霍明剛毅的臉上看到沮喪與失望的神情,不知如何開口安慰他。
「按你所想的去做吧,明叔會代替你父帥照顧你的。」慈愛地看著若盈,霍明笑道。
若盈漾起淺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