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惶恐,欲跪,玄衣男子大步而入,歡快的笑聲迴盪在亭台之間,「各位免禮,朕今日也是閒了,隨意出來走走,各位要是拘禮,就是朕擾了你們了。」
眾人起身連忙都說不敢,風月作為主人當然讓開了主座,讓皇上坐下,淺笑道:「這奴才真是越發大膽了,就這樣引了皇兄進來,也不通稟一聲。」
皇上擺手,「呵呵,不關他們的事,是朕不讓通告的。」環顧眾人,「都坐下,繼續啊。剛才朕聽著談什麼詩詞湊興,可是繼續的好?」
景歡和玉畫兒並排跪在稍後,景歡一拉玉畫兒兩人站到陰影下,景歡伸手拉了一把玉畫兒,在她手心捏了捏,玉畫兒抬眸,似要說話,景歡對她搖了搖頭。玉畫兒眼眸中似有寒光掠過,手心也有些顫抖,景歡再緊緊捏住了她的手心,堅定地搖頭,對她輕聲說道:「不可。」
玉畫兒卻微微一笑,向前一步,皇上早看見了她二人,玉畫兒從陰影中走出,燭光月華從她玉白的肌膚上纏繞著,便是一副艷麗圖畫,皇上的目光驟變,剛執起杯盞的手一抖,酒水撒到衣袖上。
風月暗笑,卻不動聲色,只執杯向皇上敬酒,「皇兄來的正好,臣正有一事求皇上做主。」
皇上似心神不安,但他到底是心思深沉之人,很快恢復一貫清冷模樣,「你說。」
「臣弟要向皇兄告罪的便是,私自在國喪期間。請各位兄弟大人來府中小聚,有違仁孝。其二便是,臣弟有個不情之請,想正式將二哥送給臣弟的玉畫兒姑娘收房。」
「八弟,你太過分了。父皇才先逝三個月,你居然……」風起騰地站起來,再也止不住怒氣。
眾人靜默,都一聲不吭望著目光陰測地皇上,只有風月閒閒地笑著,滿臉不在乎,皇上沉默半響,突然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放。目光從玉畫兒臉上掠過,眼角跳動,大有雷霆震怒之兆,眾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皇上袖口一甩,突然哈哈笑了起來,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事八弟還是回頭進宮請示太后吧。不過收房一個丫頭,不違天和,也沒什麼。」
眾人皆釋然,風靈最愛熱鬧。一扯風起衣袖,「七哥,來來,今天是八哥的好日子。皇上都准了,你又吃哪門子乾醋?」
風起只覺心如刀割,胸前血氣上升,但卻強自壓抑著,近日皇上雖然對他重用有佳,可是一談起西線軍事就避而不談,寧願派宋和出征,也不肯信任自己能從容面對梵音部。就跟父皇當年防備自己一樣。但他們難道就不明白,只有簡朝風氏才是自己的根嗎?梵音部雖然是母妃娘族,可那又算什麼?風起的目光從皇上帶著疲憊地面龐上滑過,又恨自己多心。朝中局勢不穩,十三個兄弟,只有自己。十二弟和皇上一條心。如今十二弟去江南籌糧,順便考察先皇留下的土地政策執行情況。朝中只有自己在支撐,這些個兄弟表面一個個溫順服從,卻從先皇去世後一個個當了甩手掌櫃,一件事不幹,不過就是日日聚酒玩樂。
如今之勢,皇上明顯是有求於他們,面對風月如此囂張的挑釁,皇上都能忍,自己為何又不能忍?但想到玉畫兒那慘白的小臉,他又止不住的心痛,這個女子被自己的魯莽和衝動捲入到爭鬥之中,自己如今也落到這個地步,可自己能為她做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眾兄弟把玩在鼓掌之中而已。
風起慢慢坐下,又大口地喝了一杯酒,一口氣上來,那被囚禁時在黃衣位處受到的暗傷頓時壓抑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快,快,太醫!」風起眼前一黑,模糊地只聽見幾聲呼叫,便昏迷過去了。
一場小宴再次被打斷,玉畫兒驚叫一聲,撲了過去,景歡慢了一步,拉住了玉畫兒,皇上正緊張地拉著風起一隻手,聽見尖叫回過頭來,眼睛落在景歡和玉畫兒身上,捏著風起的手頓時更緊目光陰測不知何意。
風月吩咐人將風起背到房間,與風清和風靈對視一眼,很快又分開。
景歡拉著玉畫兒遠遠站到樹蔭下,「畫兒,不可以!」
玉畫兒含淚搖頭,「大師姐,我……」景歡只覺得腰中一緊,挨上一柄硬邦邦地東西,手腕一翻捏住玉畫兒的手,「畫兒,不可以!」
玉畫兒望著雜亂的人群,臉上忽而就沒有了溫婉柔媚之情,扶在景歡耳邊輕語,「大師姐,你不覺得是為師父報仇的最好時機嗎?」
「不!」景歡緊緊抓著玉畫兒的手腕,「師父說過不許任何人報仇!而且,誰都可以,只有你不可以。」
外人眼中,這一對絕色姊妹花摟在一處瑟瑟發抖,好不惹人憐愛,可是誰能知道這其中的緊張?「大師姐,淨有師姐說你變了,果真如此。」玉畫慘然一笑,目光隨著風起被背走的身影漸漸遠去,嘴裡的話卻冰冷無情,「你愛上那個人了對嗎?」
景歡不管她的胡言,只扣著不讓她動,「你會死的。」
「我不怕死。」玉畫兒淒然笑了,「如果不跟那人在一起,死了又如何?」
景歡地心沉下去,自己害怕的事果然發生了,「畫兒,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那你又知道自己是誰嗎?」玉畫兒反唇相譏,突然塞了一個東西到景歡手裡,「大師姐,很重要的東西,你要替我保管好。」說著已對走過來的風月甜甜一笑,「王爺!」
風月走近,景歡覺察到玉畫兒身上地放鬆。也就鬆開了她,風月地眸子落在玉畫兒臉上,似乎什麼都容不下,「乖乖等我。完轉身離去。
皇上也衣袖一揮,沉沉目光從景歡和玉畫兒臉上掠過。「回宮。」
字音剛落,玉畫兒的身子卻如利箭而出,手中寒光驟起,景歡喝道「不!」但寒光卻不是向皇上而去,而是玉畫兒最近的風月後背。
風月似毫無防備,暗器凌厲地釘進後背,風月哼了一聲,倒了下去。
「抓刺客!」黃衣位根本不用吩咐就撲向了玉畫兒。
景歡頓時傻了。所謂的暗殺報仇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樣子,景歡詫異地看著玉畫兒向自己邪魅一笑,吐了兩個字。她最清楚玉畫兒地所有,自然明白那兩個字是何意。
雀仙樓的玉畫兒,認識了瑞王風起,隨風起進了皇家山莊,發生了風起持劍闖殿之事,玉畫兒被無辜牽連。玉畫兒流落明王府,不受明王妃待見,送給慶王風月。在風月要納之為妾地時候。當著眾人之面將風月刺傷。
一切是個巧合嗎?
景歡冷笑。
忙碌了一夜的慶王府,終於消停了下來,沒有人阻攔景歡,景歡徑直被帶到風月的病房。找個人她太瞭解了。他會這麼輕易受傷嗎?可是他的確在背後被玉畫兒用暗器傷了,或許因為他沒有防備,或許因為太近了。景歡想,那個距離,那個速度,的確不會有人懷疑的。
「王爺。」景歡站在床前幾步遠,所有地人都退出去了,「你一開始就知道。是吧?」
風月咳嗽了一聲,從榻上抬起頭來,臉色蒼白,他地確受了傷,這不是假的。「景兒,我太寵你了。」
「你演這麼一曲戲。為了不就是我看地嗎?為什麼是我們?」
「為什麼不是你們呢?」風月一笑。「我有些累了,你有什麼話就去問玉畫兒吧。」
「你們早就認識了對嗎?」景歡想起。席中風月抱起玉畫兒時,玉畫兒的輕顫是那樣的不同,那時她以為是害怕,此時想來不過是少女的羞澀,「可是,她那麼小,那麼善良,你為什麼要利用她?這樣利用她對你有好處嗎?」
「你說呢?」
「下一步,玉畫兒會被逼供,死都不會承認一切跟瑞王有關。然後,先帝遇刺案會被再一次提起,瑞王終將會被你們掰倒,不管當今皇上是如何護著他。「這可是你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說。」風月閒閒地撩了一下散開的頭髮。
「可是,你就不怕我嗎?」景歡突然欺身上前,手心處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逼向風月脖頸,「我要是就此殺了你呢?你難道不知道我跟玉畫兒地關係嗎?」
「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會這樣做。」風月無謂地推開景歡的匕首,「而且我知道你不會殺我的,其一你自己不忍心,其二你不會讓玉畫兒傷心的,若我死了,她也活不了。」
「可是,你知道玉畫兒是誰嗎?」景歡地手顫抖著,匕首落在床上,被風起撿起,把玩在手中。
「不想知道。」風月避開景歡的話題,「景兒,事到如今,我們也不用掩飾了,我讓你看到的已經夠多。你可肯幫我?」
他一雙星目帶著射線般穿透景歡胸腔,讓景歡無法迴避,「我為什麼要幫你?」
「因為我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風月淺笑,「從你第一次沒對我下手的時候,我們就分不開了,不是嗎?」
「還有呢?」
「成王敗寇,古來如此,我不說什麼道義正義,只為爭這口氣。」風月咬牙,「三哥用卑鄙的手段殺了父皇,篡改了聖旨,我風月一生就算不坐那個位子,也一定不能讓他逍遙。我有信心也有能力讓他不能終了,可是我還需要最後的一點幫助。景兒,你會幫我對吧?」
「當然你可以拒絕,你可以拿自己的命不在乎,我也不勉強你。可是你要想想,何家,芮葭,荀門,甚至玉畫兒,這些人地命。」
「那我要投*當今皇帝,求來這些人的命,不是更直接?」
「皇上會相信你嗎?」風月冷笑。
景歡訝然,「你要我怎麼做?」
「悟因師太一生的目的不就是要弄得我們簡朝天下大亂嗎,如今我們兄弟相爭,你助我一臂,可不正是完成了師門之命?」風月嘲諷的笑容又起,景歡看著他的臉,真不知道他到底在爭什麼。
「當初你就是這樣說服玉畫兒地嗎?」
「哈哈,玉畫兒跟你不一樣。」風月搖頭,「景兒你才是我最重視地人。」
「我和玉畫兒長的很像,你發現了嗎?」景歡突然問了一句很不相干地話。
風月靜靜看著景歡,「她剛才給了你什麼?」
景歡也不隱瞞,從懷裡拿出一個金色雕鳳鐲子,「這個,應該出自皇家,你送的嗎?」
風月臉色微變,景歡心中黯然,他跟玉畫兒的關係到底到了何種程度?如果是這樣,那個秘密還是一世都不要說出去的好。
「王爺,我走了。」
風月沒有吭聲,只看著那個放到桌子上的鐲子很久,緩緩起身,拿起那個鐲子,又從懷裡掏出一根簪子,笑道:「有趣,居然是一套!三哥,這場好戲,你會怎麼看?」一個大膽的想法從風月腦子裡慢慢形成。
有時候看似冷清無義,什麼都打不倒的人,反而是情感最脆弱的。當今皇上,冷面無情聞名朝野,可是母后,你卻說三哥是最重情重義的人,他冷,是因為他受過傷,他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