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棉紗交易市場,也是杜月笙想加以控制的行業。
早在928年,杜月笙已開始在紗布交易所做棉紗生意。隨著他在工商金融界勢力的膨脹,這筆生意越作越大。但他不滿足,希望能坐上紗布交易所理事長的交椅,這樣他可以更加得心應手地大作投機買賣。他等待著,終於找到了機會。一天,張嘯林眼看棉紗交易的錢好賺,於是也往裡面扎。他一上來就拋空,而且拋出的數額來得很大,杜月笙說「此刻拋空恐怕不利啊!」張大帥眼珠子一彈,開口便罵「他媽的!老子拋空就不許不利!月笙,你也來,胳臂不能往外彎,總不能說我拋空,你反倒做多吧?」杜月笙被他說得笑了起來,點點頭說「好,我奉陪,不過,我少做點。」「不行,要做就大做!」張嘯林自有道理,「必須我們兩個都做大,才可以把價錢摜下去!」哪曉得張大帥這一寶沒有押准,闖出了窮禍,他大做其空,紗布交易所便天天利多,拍一板就漲一截,而且天天漲停板,一連一個多星期,紗布交易所出觀了空前未有的怪現象。每天從早到晚,張大帥把「他媽的!」一路罵到底,結果他做空做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他跟杜月笙隔一盞鴉片煙燈,扳著指頭算,他媽的真正不得了哇,現在每拍一板,就要蝕本十多萬。上海棉紗幫以通海人士居多,亦即南通與海門。陸沖鵬是海門的大地主、國會議員、棉紗幫的幾位亨字號人物。跟他有交情的其中有一位叫顧永園的,跟他是很知己的朋友。顧永園當時也在做空,蝕得來性命攸關,一日他忽然來訪陸沖鵬,劈頭便是一句「不得了,張先生都要傾家蕩產了!」陸沖鵬驚了驚,忙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顧永園把張嘯林紗布做多,陷身泥潭,進遲維谷的窘況,細細一說。接下來他又義形於色,氣憤填膺地道「紗布交易所,從來就沒有這種猛漲不停的事體!我們人人都曉得,這完全是裡面有幾個理事在作弊,就是苦於找不到證據。」陸沖鵬剛要插嘴問,顧永園忙不迭地又向他娓娓細訴,他把棉紗交易所的種種黑幕,解說得十分詳盡。由而陸沖鵬明白了顧永園的來意,於是他單刀直入地問「要怎麼樣才可以對付他們。」事急矣,顧永園自告奮勇地說「要跟魯智深醉打山門一般,鬧個卷堂大散。我願意當先鋒,上台質問,叫他們明天一上來就停拍,否則的話,十多萬十多萬地賠上去,到了明天這個時候,張先生和我無法交割。」陸沖鵬懂得了,再問「你當先鋒,是要杜先生、張先生做主帥。」「殺雞焉用牛刀,」順水園一聲苦笑,「我只要他們做幫我搖旗吶喊的小兵。」「好的,事不宜遲,」陸沖鵬準備起身,「我這就到華格臬路去。」他先到隔壁頭,張家,大帥直立簷下,對著空空如也的院子出神。「嘯林哥,」陸沖鵬喊醒了他,「有話要跟你說。」「唉!」張嘯林極其罕見的歎了口氣,立刻就又罵出髒話來「他媽的!半輩子不曾這麼煩過。走,我們裡面去談。」一坐一躺,陸沖鵬開口便問「煩什麼?嘯林哥,是不是做紗布做出了紕漏?」「他媽的!」張嘯林啪地把鴉片煙槍一摜,倏然欠身坐了起來,「老子方才正想著呢,發三五十桿手槍出去,叫他們把那個鬼交易所打成稀爛。」「打爛它不是辦法,嘯林哥,」陸沖鵬莞爾一笑地說,「我是來約你一道去隔壁的,去跟月笙商量商量看。」「好哇!他媽的,」張嘯林站下了地,「我們這就去呀。」杜月笙在隔壁也是煩不過,什麼客人都不見,正在一榻橫陳香兩口消愁解悶呢。張嘯林和陸沖鵬撞進去的時候是中午點鐘,三兄弟唧唧噥噥,從原則談到細節,計劃精密,步驟分明。最後,陸沖鵬面帶笑容地驅車離去,又找顧永園,向他「面授機宜」。第二日上午,坐落在愛多亞路北的紗布交易所,準時開市,然而,稍有警覺的人,就會發現氣氛有點異樣,交易所裡外多了幾十位穿短打的朋友,鴨舌帽拉低到眉毛,怒眉橫目,腰際還有鼓了起來的「傢伙」。交易所的夥計正要高聲宣佈開拍,顧永園鐵青著臉,一馬當先,他在人叢之中指手畫腳,慷慨陳詞,指控若干理事勾串舞敝,製造一發不可休止的漲風。他要求馬上宣告暫時停拍,由各經紀人成立調查小組,徹底清查弊端,然後依法處理。被指控的理事糾集場務人員,衝向前,要把「擾亂秩序」的顧永園拖出去,揚言送巡捕房究辦。但是這一些赤手空拳的場務人員左衝右突,卻受阻於在廳內那些板緊著臉的「陌生客」,誰也沒法挨近顧永園的身邊,有一名夥計不經意的發現,陌生客腰硬梆梆的那傢伙是手槍,他臉色發白,簌簌地抖,神鬼皆驚的一聲駭呼「他們帶了手槍的!」這一喊,交易所裡的理事職員哄然一聲,四下敞開。情況十分緊急,其中,一個理事衝進辦公室去撥電話,向巡捕房求救。